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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呼吸蛊阵

荼蘼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花仙,不入流的意思就是入不了上仙们的眼,大神上仙们应该只认得像百花和牡丹那样“名声在外”的仙子。

百花仙子统领群花,所有的仙子都受她的调配,只有两个仙子例外,一个自然就是雍容华贵的牡丹仙子,另一个就是默默无闻的荼蘼小仙了。

有人要问了,为什么一文不名的荼蘼小仙竟有这般本事,不受花神管束?哎……其实吧,事实上,百花仙子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手底下还有这么一个小仙娥,人家堂堂百花之主记不得几个小仙是正常的,怪也怪荼蘼这个小仙吧,实在是太不显眼、太不入流了。

荼蘼小仙从没有因为自己缺乏存在感而感到失落,反而是高高兴兴的接受了这般冷清的处境,她是一个乐得自在的小仙,也可以说她一个傻子一般的小仙。

若荼蘼小仙哪天开了窍,能学学三十三天上的那位“鼎鼎大名”的牡丹仙子,在宴会啊、生辰啊、殿庆啊等重要的节日场合里献献歌喉舞艺什么的,说不定早就脱离现在的冷板凳了。可是要等她开窍,除非洪荒二神死而复生!

花仙世界里的正统教育便是歌舞曲艺,百花仙子每一个甲子就会召开花王争霸赛,选出歌舞曲艺最佳者,提携上三十三天为王母娘娘的琼华宴助兴,所有的小花仙从一出生就跟着与自己伴生的地母嬷嬷学习歌舞曲艺,用功非常啊!

可独独荼蘼小仙,她不喜欢堂堂正统的歌舞曲艺,只满身遍野的寻花问柳、掏鸟摸鱼。

荼蘼小仙的伴生地母嬷嬷名叫红豆仙子,据说她是荼蘼小仙出生时株旁伴生的一棵半老的红豆枝。在荼蘼小仙满山疯跑的时候,红豆嬷嬷就会跟在她身旁,絮絮叨叨的念着:“荼蘼啊,你也不小了,该是露脸的时候了,你若一直这么疯玩下去,可让我老婆子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那传说中云蒸霞蔚的三十三天……”云云。

每到这个时候,荼蘼小仙都会翻个白眼,调皮故作尖酸的说:“红豆嬷嬷啊,青帝手下有正经在册的红豆仙子,要是上三十三天也是人家上,哪里轮的着你这个歪把子红豆仙子啊!”

也是每每说到这里,红豆嬷嬷总会跳将起来,一把拽住荼蘼的小辫,吼道:“什么歪把子、正册子,从一出生我就是红豆仙子,要不是我还得守着你这么个不中用的小花仙,我老婆子早就飞升了!”

荼蘼小仙不甘示弱,一扭身挣脱红豆嬷嬷,一边跳一边笑:“你是我的伴生地母,要是没了我,别说飞升了,你连飞都不会了!”

红豆嬷嬷哎的叹了一声,扭身找了一块平展的大青石坐下,吸溜吸溜的抽起了鼻涕。

荼蘼小仙一看,知道红豆嬷嬷的心事又上来了,不禁肝颤颤的走上前去,蹲在红豆嬷嬷身边,试探着小声说道:“嬷嬷,你放心,我会努力的,等我再长大一些,就带去你三十三天,让你看看那些巍峨的宫舆,相信我,好吗?”

红豆嬷嬷抽了抽,抬头翻了个白眼,鄙视的看着荼蘼小仙说道:“你再长就长老了……”

荼蘼小仙一阵无语,抬起手背蹭了蹭鼻尖,无奈的说道:“哎,嬷嬷,你也知道我,我实在是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曲儿啊舞儿啊的,难道就没有些朴实点的成功之路?”

荼蘼小仙这么一说,倒让红豆嬷嬷愣了一愣,许久,嬷嬷的眼中一亮,但是转瞬间一片灰暗。

荼蘼小仙有些疑惑,看着红豆嬷嬷忽然阴沉的脸色,荼蘼小仙觉得红豆嬷嬷一定知道别的路子,只是那路子仿佛很难办的样子。

荼蘼小仙凑上去,在红豆嬷嬷肩膀蹭了蹭,憨笑道:“嬷嬷,你阅历广,有什么路子说来听听啊,别自己憋着啊。”

红豆嬷嬷叹了一声,慢悠悠开口道:“有是有那么一条路,但是我只能跟你讲讲,你不能真的去走,因为那条路很危险!”

荼蘼小仙一听到“危险”这个词,立马来了兴致,整天的疯跑野跳实在是没什么新鲜感了,现在来了一个“危险”的玩意,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荼蘼小仙摇着红豆嬷嬷的手,催促道:“嬷嬷说来听听,快,快!”

红豆嬷嬷脸色严肃,说道:“相传很久以前洪荒二神湮灭后一千年,天地阴阳动荡,梦魇魔物为祸人间,比蒙老祖受命于天帝,在八卦阵法中豢养呼吸蛊兽,然后引梦魇入阵,终将梦魇困入阵中,如今已是过了天地洪荒的时代,沧海桑田三万年了,直到现在,梦魇和呼吸蛊兽还被困在阵中。”

荼蘼小仙被嬷嬷讲述的这个背景宏大的故事镇住了,咗着指头不说话,安安分分的窝在嬷嬷胳膊肘下听着。

红豆嬷嬷继续说道:“相传呼吸蛊兽乃是上古神兽,能让阵中阵法暗合呼吸节奏,凡是被它困住,无人能够脱身。那梦魇也非同小可,他本事上古邪神的转世,依靠引人入梦来摄人精气,更厉害的是,他能引神入梦,慑取神识。据说,这三万年阵中可不太平,那蛊兽凭呼吸阵法也将将能将梦魇缠住,我想过不了多久,梦魇就会破阵而出了。”

荼蘼小仙听得出神,只觉得这个故事说的真好,比以前嬷嬷讲得所有故事都要好,但是荼蘼小仙是万万不相信红豆嬷嬷说的这些的,这些都太过神话了,实在不适合荼蘼小仙朴实的品味。

红豆嬷嬷说完,荼蘼小仙已经开始打瞌睡了,红豆嬷嬷大怒,一巴掌拍到荼蘼小仙头上,吼道:“猪啊,我还指望这些能激起你的斗志,真是……真是……哎!”

荼蘼小仙摸了摸脑袋,憨憨笑道:“你刚才不是说危险嘛。”

红豆嬷嬷噎住了,半天,讪讪的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背起手慢悠悠的走了,走着还不忘丢下来一句:“也是,我傻了,竟想着让你去收服呼吸蛊兽,哎,罢了罢了,那里边还有梦魇呢,你一个小小花仙,哎……妄想了……妄想喽……”

荼蘼小仙本来心情很好,听了红豆嬷嬷这一句,就不高兴了,撅起小嘴,挥着拳头,对着嬷嬷渐行渐远的背影,叫道:“虽然我是个小花仙,可是我做饭可好吃了,我还会配置药剂,我会的可多了,你不要小看我!”

红豆嬷嬷啧啧了几声,也不回头,任由荼蘼小仙在身后叫嚣,都懒得看她一眼,背着手哼着曲儿走了。

荼蘼小仙更加的火大了,红豆这个老嬷嬷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跟荼蘼小仙过不去,看到荼蘼的脸蛋气成了西红柿色,便高兴的像打了胜仗似的。

荼蘼小仙鼓着红彤彤的腮帮子喘着粗气,一只手还若有其事的抚着有些波浪的小胸脯,暗自嘟囔道:“臭嬷嬷,坏嬷嬷,我偏要让你看看我荼蘼小仙的本事,不就是区区的呼吸蛊阵嘛,有什么危险的!”

荼蘼小仙说完,朝着远方红豆嬷嬷那已经看不见的背景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荼蘼小仙自认为有生以来最鄙视的鬼脸。

红豆嬷嬷年纪大了,刚刚打了一场胜仗便想着找一处风景秀丽之地缓缓神,打个瞌睡。

红豆嬷嬷慢悠悠的在青谷中逛着,寻觅了没多久就相中了一块小溪边的大青石,虽说是硬了点,但是红豆嬷嬷老胳膊老腿的不怕硌得慌,看这里风清水缓的,是个养神的好风水,红豆嬷嬷便腾身一起,瞬间就落到了那大青石上,右手轻轻一抚,在青石上铺上一层云团被,脑袋一歪,便睡去了。

话说这红豆嬷嬷年纪大了,一睡起来要想等她醒,那可得有个耐心,不是有一句诗说得好嘛——“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这红豆啊,一旦睡了,要到来年的开春才能醒呢!你肯定问了,这红豆嬷嬷不是荼蘼小仙的伴生嬷嬷嘛,怎么能脱逃了看护荼蘼小仙的职责,自顾自的睡大觉呢?

哎,这件事情说来,就不是红豆嬷嬷的错了,荼蘼小仙自小就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仙子,也比较好管理,从小到大没出过青谷,一般红豆嬷嬷睡醒了,掐指一算,或者顺着风嗅一嗅,就能知道荼蘼小仙在青谷的什么地方。

但是这次荼蘼小仙可是跟红豆嬷嬷赌了气,立誓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回来给红豆嬷嬷看,哪里还能安安分分的守在青谷。

于是等待着红豆嬷嬷的呼吸均匀平稳下来,荼蘼捏了一个手印,往青谷的当空一扔,身体化作一道流云,眨眼间便到了人间。

刚一落地,荼蘼就后悔了,她并不后悔私出青谷,而是后悔没有问清楚这呼吸蛊阵的位置,红豆嬷嬷只说了当时梦魇为祸人间,比蒙老祖造了阵降他,可并没说这阵具体设在什么地方啊!

荼蘼摇头晃脑的叹了半天的气,最后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想着:哎,反正也是出来了,在人间逛逛也好,虽说她在青谷的时候,能从三千弱水镜中看到人世间的华盛衰荣,但是还没有实际走访过呢。

要是以前,荼蘼小仙可没有这个闲心来人世间逛,因为红豆嬷嬷说了,人世间的气息杂乱污浊,容易动荡仙根,再加上荼蘼小仙已经看倦了人世间的三千烦恼,所以更不会下来人间考察生活了。但是,现在不是无所事事嘛,正好一边见识见识人间的苦楚,一边寻找呼吸蛊兽吧。

打定了主意,一切都好办了,既然要在人间逗留一段时间,那么首先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什么?哈,那当然是填饱肚子了。

荼蘼小仙是个花仙,向来只饮风露,一边摸着肚子,一边瞪起两只饿狼般的眼站在云头朝人间扫描着,哎!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荼蘼小仙学了斗战胜佛的标准耍帅姿势,手搭凉棚朝远方一望,哎,那平原处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呢,城镇的东南角有一家商铺挂了个牌子,上面三个烫金的大字——风露阁。

荼蘼小仙很是开心,原来这人间也是有卖风露的啊,要是早知道,就不用每天早早起床,满青谷的去接风露了,每天直接来这里买一盅,岂不省事!

一边想着,荼蘼脚下不停,三两个跳跃间就到了风露阁的门口,咦?这风露阁盖得还真是豪华啊,一个卖食物的地方,还要盖起五层的飞檐廊桥吗?荼蘼小仙有些不解,但是很快劝慰自己道,也许人间也是有些半仙需要食用风露,所以风露很畅销,所以才盖得这么豪华,嗯嗯,对对,就是这样的。

荼蘼小仙对自己的解释很是受用,抬脚准备朝里走,咦?又不对了,这风露阁的门口怎么站着一排雪红柳绿的女子,一个个轻纱慢摇,手中拿着玉柄的团扇,一边笑着一边对来往的人群笑着:“客官,来嘛,进里面看看嘛!”

荼蘼小仙一下子又迷茫了,这……这些女子在干什么,难道是店家新出的招徕方术?

荼蘼小仙懵懵懂懂的杵在风露阁的正门口,那一排雪红柳绿的女子中走出了一位眉眼很是温和的女子,看荼蘼小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拉住荼蘼的手,关怀道:“小妹妹,怎么蓬头垢面的出来了,你的家人呢?”

荼蘼更加的不解了,自己打出生就是这个样子,哪里就蓬头垢面了!在青谷的时候,跟那些小地精小飞虫比,自己算是最白最可人的了!

那位女子看荼蘼半天不答话,再看看她这迷迷糊糊的形容,瞬间恍然,紧了紧拉着荼蘼的那只手,笑道:“小妹妹,是不是饿了,跟姐姐去吃东西,好不好?”

荼蘼瞬间开心了,很是看好这位女子,暗中赞叹着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姐姐啊,这厢雀跃的跟着那女子进了门。

谁知刚一踏进风露阁,就听见一声尖利的母鸭嗓在头顶炸开:“怀柔,你是干什么吃的,不去好好招呼客人,拉了这么一个叫花子进来干什么!”

那位姐姐猛地一顿步,松开拉着荼蘼的手,连忙笑眯眯的朝那母鸭嗓凑去,低声笑道:“妈妈莫气,女儿这是给妈妈招揽人才呢!”

母鸭嗓眉间一挑:“哦?”

那名叫怀柔的女子指着愣愣的站在大厅门口的荼蘼,悄声说道:“妈妈,你细看看,这个小叫花子可是个美人坯子啊,我看她孤零零一个人,想来是没人家的孤儿,妈妈近期不是正愁着没有合适的小童女嘛,正好拿她充数啊!”

母鸭嗓一听,肥咪咪的小眼睛猛地睁圆,上下打量了一下远处呆着的荼蘼,然后又眯起眼睛,笑着点头摆了摆手:“好了,怀柔,带她去打扮打扮吧,这件事上记你一功,今天就不用出去招揽客人了。”

怀柔大喜,赶忙作了一个揖:“谢谢妈妈,我马上就去!”

这边荼蘼正盯着风露阁大厅的大吊灯发呆那,就被怀柔拉住穿过正厅踏上楼梯,朝楼上走去。

话说这怀柔虽然引了荼蘼进入这风月之地,但是本心不坏,她可怜荼蘼孤零零一个,与其在外面挨饿受苦,还不如进了这红尘场,至少混个饱死鬼啊。

再说了,这荼蘼倒也听话,一路上任由怀柔拉着,不吭不说很是温顺,引得怀柔很是欢喜,想着将荼蘼收为己用,以后在这人情冷漠的风露阁中,算是有个知心人吧!

没几步就到了怀柔的房间,门一推开,荼蘼一阵眩晕,倒不是看见了什么,而是被这屋子里满溢的熏香给呛得差点晕过去。荼蘼嗷的一嗓子,挣脱了怀柔的手,捂着鼻子退回到走廊上,不肯进屋

“这,这里有毒气!”

怀柔一愣,在心中暗自嘲笑小叫花子没见过世面,想来这满屋子的熏香更是没闻过了。于是也不生气,反而温和的拉过荼蘼的手,笑道:“小妹妹,不要怕,这是熏香,不是毒气。”

荼蘼挣扎不过,被怀柔拉进了屋子,按坐在了椅子上,荼蘼还是捂着鼻子:“这哪里是什么香气,比红豆嬷嬷的缠脚布还要臭呢!”

怀柔只顾着从衣柜里给荼蘼翻找衣服,并没有听见荼蘼的话,荼蘼趁怀柔不注意,暗自捏了一个指印往自己鼻子上一丢,瞬间那毒气就变成了清新花香。

怀柔一阵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件压箱底的嫩黄色衣杉,荼蘼这个面相看起来虽然水嫩年幼,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是身量嘛,都赶的上怀柔了。

怀柔现在是个韵味十足的夫人架势,嫩黄色的衣服便不再穿了,现在正好,荼蘼正是花儿般的年纪,穿着嫩黄的正鲜亮!

怀柔喜滋滋的把那衣裳搭到衣架上,紧接着手脚麻利的拉了荼蘼就往浴室走去,一阵噼里啪啦的水声过后,荼蘼裹在一条雪白长巾中被怀柔又拽了出来。

荼蘼傻愣愣的站在衣架前面的地上,疑惑:“不是进来吃风露的吗,难道人间在吃风露的时候还要沐浴更衣吗?”

这时,怀柔扯出一件粉紫色的肚兜往荼蘼藕白的胳膊上一挂,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我的眼光果然没错,当真儿是个美人坯子啊!”

荼蘼傻愣愣的盯着那肚兜问道:“怀柔姐姐,这是什么?”

怀柔大喜:“没想到还是个机灵孩子,知道叫我怀柔姐姐,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妹妹了。”

说着,便抬手帮荼蘼穿起肚兜来,荼蘼脸上一阵火热暗想着“这人间都是这么开放的吗,虽然我的仙品比较低,但怎么说也是正经在册的荼蘼花仙啊,这个凡人怎么能随便打理我的身子,这……这合理吗?”

在荼蘼暗自纠结的时候,怀柔已经三下五除二的帮荼蘼穿好了肚兜、底衫、衬里、外杉、罩裙。最后,怀柔把荼蘼摁坐在梳妆台前,才笑眯眯的说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姐姐刚才光顾着欢喜了,忘记问你名字了。”

荼蘼眨了眨天真的大眼睛,安安稳稳的回道:“我叫荼蘼,荼蘼花的荼蘼!”

说话的当口,一溜小辫沿着荼蘼发际两侧顺往脑后,然后怀柔一扭,在脑后拧了一个小角,又从梳妆台上捡了一只白色的花钗,笑道:“这只花钗的式样就是荼蘼花,算是姐姐送你的见面礼,好不好?”

荼蘼想着要感谢,但是心中却不是很喜欢凡人之物,怕红豆嬷嬷知道了要骂,只嗯了一声,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怀柔姐姐,你刚才不是说要带我去吃东西吗?”

怀柔手上的活儿已经完了,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打量了一个遍,才笑眯眯的拉起荼蘼,说道:“好,咱们现在就去吃!”

怀柔拉着荼蘼穿过正厅的时候,惊起了许多的惊呼,更有甚者,拉起了一旁正待客的母鸭嗓,开始商量起了**费。

那母鸭嗓这才抬眼细看,一皱眉,一咂摸嘴,咦?何时自己账下收了这么一位清纯可人、仙气逼人的小童女?

哦……半天,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刚才被怀柔拉进来的小叫花子嘛,没想到,一打扮,妖精的这么狠!母鸭嗓笑眯眯的荡着手中的丝绸绢子,暗想着,这小妖精殊不知要祸害多少富家少爷呢,到时候……嘻嘻嘻嘻……我老娘们的收益……嘻嘻嘻嘻……

“去,给老娘贴个告示,就说后天在风露阁有场赏花会,让老爷们赏光前来观看。”母鸭嗓算完了心中的账,赶忙拉起一旁的龟公交代道。

这母鸭嗓定下的赏花会日子不是别个,正正好是阴历十五,又是盛夏的七月,七月十五啊,那可是鬼节啊,天地间阴气最为繁盛的时辰。

初初听见鬼节,仿佛很是瘆人的样子,但说白了,那只是阎王老头吓唬凡人的,像荼蘼这种稍稍有些神识的仙子,才不会拿鬼节当回事呢。

这一天只是美其名曰鬼节,说得仿佛好像阴间的鬼们都能放假出来玩几天呢,其实,这个鬼嘛,一旦成了鬼,就被封在十八层地狱中,生生世世受苦,德行好的才能投胎,哪里有什么节日。

这些节日只是为阴间的官吏准备的,像牛头马面啊,钟馗地藏啊之类之类的,那么,这之类之类中也包括了一些苦心修炼出一丝精魄的魑魅魍魉啊、地精妖精啊,甚至,更更包括的还有那个相传被比蒙老祖的呼吸蛊兽困在阵中的梦魇大神。

这梦魇嘛,本身也说不出来是神是妖,他本是一缕青烟,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存在,但有那么一句民谣说的好:生得好不如生的巧嘛。

照梦魇这个路子,袅袅婷婷的在空气中飘一阵也就散了,但美就美在这梦魇生对了时辰,生对了地方,那梦魇前几十世肯定积了大功德,就在他那轻薄的身体快要消散的午夜,迷蒙蒙的天空中忽然飘过来一滴帝流苏。

这帝流苏千年一遇,传说是洪荒二神的髓液,洪荒二神湮灭后,形体蒸腾于九天之外,每一千年那蒸腾的髓液才凝聚一次降落人间,每一次凝聚只有一滴,这一滴也只有脑袋那么大,这帝流苏何其珍贵,而就偏偏降在了那一天、那一时刻、那一块巴掌大的地方、那一个即将要消失的青烟身上!

后来,荼蘼听说了梦魇大神的来历之后,时时的拍着大腿感叹生不逢时、生不逢地、生不逢一切啊,一个一巴掌就能扇死的小小青烟只因为承了一滴帝流苏就这般牛逼,那她这个正经在册的荼蘼仙子要是也得了像梦魇这般的福气,岂不是能跟玉帝平起平坐了?!

那么今天也是巧了,那传说中命好到极致的梦魇大神出来溜达了,正正好觅到了风露阁,正正好看到了赏花会的告示,也正正好累了,所以嘛,当一个扭着水蛇腰的姐姐拉住了梦魇的袖子,梦魇大神便从善如流的被拉了进去!

可是……不是说着梦魇被困在呼吸蛊阵里面吗,怎么三两下就出来了,这让比蒙老祖的脸往哪里搁?

哎,其实此梦魇非彼梦魇,此梦魇只是彼梦魇的元神,本体肉身还在呼吸蛊阵里面蹲着呢。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还牵连着一只兽和一条烟的交情在里面。这呼吸蛊兽吧也是天地精魂造化的神兽,颇有神识,在呼吸蛊阵里面跟梦魇相处的久了,反倒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情。看着梦魇蹲在阵里数万年很是憋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是身上又有责任在,不能徇私枉法放梦魇出去,便给梦魇出了个主意。

这梦魇是映月而生的山间轻雾,每年的七月十五天地至阴、明月青玄的时候,梦魇便气息大盛。呼吸蛊兽看梦魇憋得厉害,便捡了七月十五这一天对梦魇说:“哎,老梦,看你实在憋得慌,哥们心里咂摸着也不是滋味,今天鬼节你气盛,我稍收收阵法,与你留一个缺口,你捏了元神出去,逛一圈回来便是,也算是我与你同困在这阵中三万年的情谊了,另外留了你的本体肉身在这里,我心里也踏实,怎样,老梦,我老鳖够朋友吧?哈!”

这呼吸蛊兽其实也没什么具体形体,就算是跟它在阵中纠缠了三万年的梦魇也从没见过呼吸蛊兽的真身,哎,既然这呼吸蛊兽都自称老鳖了,那么想来它的本体应该是只鳖吧……

听了这鳖的一句话,可把梦魇高兴坏了,暗自咂摸着,世间只道人有情,算是大大的错了,眼前这禽兽就挺有情义的,比那高高在上的比蒙老祖可强多了!

于是乎,梦魇就在此时此地出现在了风露阁中,还饶有兴趣的落了座,准备好好见识见识这人间的赏花会…………

荼蘼这几天很是郁闷,明明身处风露阁,但是怀柔姐姐就是不让荼蘼吃风露,净端来些鱼肉血腥之物,实在污秽,难以入口。

怀柔也是一千个一万个猜不透,这小丫头明明叫了半天的饿,怎么端来了大鱼大肉却一点都不吃,还满脸嫌弃,难道是这孩子真的粗鄙到一定程度了,没见识过这么丰盛的吃食?

荼蘼盯着满桌子的生灵“尸体”,半天叹了一口气,转头问怀柔:“姐姐,你确定你们凡人都吃这些?”

怀柔一愣:这孩子,看起来水灵灵的,原来是傻的,怪不得一个人在街上游荡,哎……可怜啊!

怀柔满脸疼惜之色,揉了揉荼蘼的头发,笑道:“荼蘼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些,那你告诉姐姐你喜欢吃什么,姐姐跟你买去。”

荼蘼眼中亮了一亮,道:“风露啊,你们这里是风露阁,自然是有风露的,对不对?”

怀柔皱着眉,半天才问道:“风露是什么?”

荼蘼眨了眨眼,很是天真的说道:“风霜露雪啊,就是天地水精凝固在花朵上的甘露啊。”

怀柔呆呆的盯了荼蘼老半天,最后无奈叹了一声:“姐姐这里没有露水,难道荼蘼你以前就只吃露水吗?”

荼蘼眼中的光瞬间灭了,干巴巴的回道:“对啊,我是靠露水为生的,既然这里没有露水,那我就去别处寻去!”

说着,荼蘼便起身要走,怀柔赶忙一把拉下,半是可怜半是可笑的说道:“我们风露阁的妈妈给你准备了赏花会,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姐姐知道哪里有露水,明天姐姐带你去采,好吗?”

荼蘼这厢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哪里还等的了明天,就想着马上离开,但是这“赏花会”听起来仿佛很有意思,荼蘼一时又有些不舍,翻了一圈的白眼,终于眼神一亮,问道:“我自己会做饭,怀柔姐姐只需要给我准备些食材,我自己做着吃也方便,就不用去收集风露了。”

怀柔拿着荼蘼开出的食材单子不禁皱眉,上面只写了三样东西:荼蘼花瓣、荼蘼花蜜、麦粉。这小丫头本来就是个小叫花子,怎么要的东西竟这般刁钻古怪,难道是因为她名叫荼蘼,索要的吃食也尽是荼蘼吗?

其实吧,要些花瓣和花蜜没什么,只是要的偏偏是这荼蘼。荼蘼是春天最后开花的植物,荼蘼凋谢就代表着花季结束,“三春过后诸芳尽”,现在已是仲夏时节了,哪里去给她找荼蘼啊!

怀柔在街上逛了一圈,只买了麦粉,没找到任何跟荼蘼相关的吃食,只好愁眉苦脸的回了风露阁,一边有些无奈的嘟囔道:“这是个磨人的小丫头,大鱼大肉不吃,偏偏喜欢花啊朵啊风啊露啊的,这可让人哪里去找!”

“美人,愁什么呢,什么花啊朵啊风啊露啊的一大堆?”斜旁逸出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怀柔回头,身边站着一个一身月牙白袍的清秀公子,摇着一柄象牙折扇,气宇轩昂,只是吧,两只桃花眼眯眯笑着,闪着靡靡之光,这光配他这高贵的气质着实可惜了。

怀柔顿时绯红羞满了脸颊,像怀柔这样的年纪,还能有这般气宇轩昂的富家公子哥搭讪,实在是天降奇福呢,于是赶忙作了一个揖,欠身笑道:“公子取笑了,小娘子说的是我们家新来的一个小童女,吃食上挑剔的紧,可把人家累坏了呢……”

怀柔说着,扯出斜襟里的手绢往那公子身上一撩,问道:“小女子怀柔,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那桃花眼笑眯眯的回道:“在下的名号实在不祥,姑娘就叫我老梦吧。”

怀柔讪讪的扯了扯嘴角,怎么明明一个书香气十足的公子哥,名字却取的这般粗俗!

梦魇暗自想着,若是报了真名,惹来仙界暂且不提,怕只怕吓坏了凡人,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哎……其实吧,梦魇真是大大的高估了自己的知名度,可怜见的在阵里蹲了三万年,人间已是沧海桑田,哪里还记得他是哪根葱那根蒜,早就忘却了他的凶名了。另外吧,蹲的久了许久不接触异性,稍稍看见怀柔这种略微齐头整脸些的就堪堪的凑了上去,还以为遇见美女了呢。怀柔的确是美女,只不过有些迟暮了,还值不当梦魇这般上心。

梦魇继续问道:“刚才姑娘说的那个吃食挑剔的小童女,是不是就是今天赏花会的主角?”

怀柔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了,本以为自己的容貌引起了主意,到头来又是空欢喜,原来是冲着荼蘼来的,哎……

怀柔泄气的回道:“对啊,她叫荼蘼,是我们这里新来的小童女,今晚是她的首秀,公子想来就是冲着她来的吧?”

梦魇大咧咧的摇了摇折扇,笑道:“非也非也,我只是刚才偶然听到你说,这小童女不爱吃大鱼大肉,只爱花朵风露?”

怀柔点点头,皱眉上愁的回道:“是啊,满桌子的大鱼大肉不吃,偏偏要荼蘼花和花蜜,你说说,现在这个节气,让我到哪里去寻啊!”

梦魇眉头一皱,不对!风雨花露向来就不是凡人的吃食,像是九重天上仙子们的吃的,尤其是花仙,难道?!这位小童女跟花仙有什么渊源?

想到这里,梦魇心中一震,赶忙拉住正要走的怀柔:“姑娘莫走,我这里有荼蘼花和花蜜。”

怀柔大喜,赶忙引了梦魇往后厨走去…………

梦魇跟在怀柔后面,神色不变,只是眼中那靡靡之光消失了,转而闪出一丝冷意,偏偏这么碰巧,刚刚从阵中跑出来玩会,就碰见了九重天的人,梦魇严重冷光一闪,想着,先探探这个小童女的底子,若真的对自己有威胁,那么还是杀了周全!

梦魇倒不是怕花仙的修为,而是担心阵中的老鳖,这次出来自己是承了那呼吸蛊兽的情,若这小童女真的是花仙,嗅出了自己的气息,上告九重天,那么就可惜了老鳖的情谊,九重天震怒连累老鳖渎职受过。

梦魇想着,抬起一脚踏进了厨房,怀柔指着一身嫩黄衣衫的荼蘼,柔声介绍道:“公子,那个便是我们家新来的小童女荼蘼。”

荼蘼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没看见跟在怀柔身后的梦魇,荼蘼有气无力的挪到怀柔身前,一把拉住,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莹莹问道:“怀柔姐姐,是不是找来我要的吃食了?”

梦魇眼亮在荼蘼转身的一瞬,看见了荼蘼手中捏出了一个指印,千真万确的花仙指印。但是同时,梦魇有些疑惑,眼前这个小童女明明就是个小花仙,可是为什么从她身上感觉不出仙气,按他老梦的道行,就算是比蒙老儿来了,也藏不住那股子刁横的仙气,怎么面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花仙,竟有秘法能隐蔽仙气?!

怀柔被荼蘼拉着正要张口说话,梦魇一把拉过荼蘼,满脸惊异:“你是怎么做到的?”

荼蘼一惊,这才看见跟在怀柔身后的男人,怀柔也惊着了,赶忙扯开了梦魇的手,高声道:“这位公子,息怒息怒,我们家小童女不知轻重,不知是什么地方惹怒了公子啊?”

梦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收了收情绪,端起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温和的对着荼蘼笑道:“姑娘莫怕,我只是想知道姑娘想用荼蘼花粉和花蜜做什么吃食,以我老梦的阅历,未曾听说过这荼蘼花做出来的吃食呢!”

怀柔一看气氛和解了,赶忙上前对着荼蘼介绍道:“荼蘼,这位公子提你找来了荼蘼花粉和花蜜,按理你也该谢谢他的。”

荼蘼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她总觉得面前这个男人阴森森的,气息中带着黑暗的味道,要是细闻闻还有一股血腥味,实在难闻,在青谷闻惯了花香草涩,荼蘼只觉得红豆嬷嬷说的很对,人间的气息就是污秽,赶紧做好了荼蘼花糕,吃饱了肚子就离开这里,这混乱的气息,怕是闻久了真的会动摇仙根的!

荼蘼朝梦魇点了点头,算是意思意思,从怀柔手里接了荼蘼花粉和花蜜便朝锅台走去。怀柔无事便退了出去。

那梦魇做了几万载的魔君,脸皮上也是磨得厚实,虽没有荼蘼的邀请,还是厚着脸皮跟了过去,势要瞧一瞧这小花仙到底在鼓捣什么。

荼蘼斜眼看见梦魇跟来,也不拒绝任他跟着,自顾自的找了石臼把荼蘼花瓣全部舂成花泥,花瓣中的花粉也跟着融进了花泥中,然后也不管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就捏出一个指印,引了天界无根水注入石臼中,刚刚没过石臼的一半,然后把麦粉倒入石臼,开始糅合。

荼蘼做这些的时候,丝毫没有避开梦魇,这让梦魇有些揪心,难道这小花仙看出了自己的真身?

“你是不是在纳闷我这石臼中的水从哪里来的?”荼蘼语气轻快的问道。

梦魇一愣“哦,你刚才不是捏了个引水诀吗?”

荼蘼大惊,抬头盯着梦魇:“你怎么知道,你区区一个凡人怎么认得引水诀?”

梦魇终于舒了一口气,这个小花仙果然没有嗅出自己的气息,哎,这下就放心了!

梦魇哈哈大笑:“因为我是地精啊,也属于你们花仙一脉,自然认得!”

荼蘼浓眉一竖,哼了一声:“你骗人,欺负我仙品低就胡诌吗,我在青谷的时候见了那么多的地精,哪有你这种气息的地精!”

梦魇嬉笑道:“我们地精虽属于你们花仙一脉,但是飞升道路不通,你在青谷的时候,见识过飞升三十三天上的地精吗?”

荼蘼摇摇头。

“就是嘛,说你见识少你还不认,我是一只修成正果的地精,在紫微大帝的封仙册子上就能找到我,所以我的气息与别的地精不同!”

“哦?是这样吗……”荼蘼晃了晃脑袋,有些不相信。

“当然是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哎,你怎么净顾着问我,到底要用这荼蘼花做什么好吃的?”

荼蘼被梦魇打断了思路,只好暂时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一只与众不同的地精,低下头开始糅合麦粉和花泥。

“我是青谷的荼蘼花仙,还没有正经的仙品。”

“哦,我一早就看出来。”

“…………”

“你的本体就是荼蘼花吧?”

“对啊”

“那你做出来荼蘼吃食一定很好吃吧?”

听到有人夸自己,荼蘼脸上泛出一丝喜意:“我做的是最拿手的荼蘼花糕,等做出来,你一吃就知道了!”

“好!”

荼蘼笑着,把手中已经糅的皮光滑细的面团从石臼中拿出来,放到案板上切成方正小块,凉置半个时辰,然后取来荼蘼花蜜,双手相对捏出指印“悬空”,那花蜜便从罐子中吸出来悬在空中,团成一团,在荼蘼的指印正前方凝聚着,花蜜中的杂质一点点的被提炼出来,最后,荼蘼双手一拍,面前的那一团花蜜精华就散成了一团琥珀色的浓雾,荼蘼用手一引,那团雾尽数被凉置在一旁的面块吸收。

做完这一切,荼蘼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些面块全部放到笼屉上,开始上火蒸熟。

“荼蘼仙子,你刚才的那个指印是什么?”梦魇精通神魔指印,做了数万年的魔君,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梦魇见识过太多的神仙了,自然认得各个仙家的法术指印,可是面前这个荼蘼小仙的指印却是实在稀奇。

“是我自己发明的指印——悬空,它能帮助我提取食物的精华,并把食物均匀打散,用这个指印就能帮刚才的花蜜均匀的融进面团里,然后随着笼屉里温度的升高,这些花蜜小微粒就会膨胀,这样等会儿出锅,一块小小的面团上就会出现成百上千个泛着荼蘼香气的甜蜜气孔,咬一口……哎……不行,不说了!我的口水要流出来!”

梦魇张大了嘴巴,自己发明的?这个小花仙竟然能自己发明法术指印!

无论仙妖魔神,知识都是从上一辈哪里继承的,仙界的法术指印都是由仙师传授的,据传天地间所有的指印都是洪荒二神创造的,仙妖魔神都是洪荒二神的后代,只能传承二神的法术,是不能创造的,可是……可是……怎么面前这个小花仙竟然能毫无阻碍的自创法术指印?!

这个小花仙与众不同啊,梦魇狠狠的点了点头,暗自咂摸:这个小仙不简单啊,要不带回去跟老鳖一道研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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