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枯黄的草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晶莹剔透的霜花，天空雾蒙蒙的，五里外都看不见人影，只能听到脚踏在地面上哒哒的响声，各家各户门前的油灯让得浓雾染上一层昏黄。
慕瑶推开窗户，深吸一口，吐出一口水雾。
薛芳因为慕瑶需要同时打理村里酒坊和镇上琼琅阁的事宜很是辛苦，又因为前些日子遭受的无妄之灾，对慕瑶很是心疼。这几天恁是没让慕瑶进厨房帮忙。
慕瑶走到院子，拿上器皿，准备洗漱时，正好听见厨房里的准备早餐的薛芳嘀咕着，正和韩老爷子商量着韩意的学业。
薛芳叹了一口，很是纠结，“老爷子啊，你说我们要不要让阿意继续去村子里的私塾上课，先不说那先生的教书水准，就瞧着我们家的阿意，他已经脱离了学堂那么久，落下的功课实在是太多了，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跟上老先生的步伐。”
韩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就算村里的教书先生不如何，阿意拖欠下的功课太多，也不能够让阿意做一个睁眼瞎！书是一定要读的，现在我们手头也宽裕了一点，大不了到时候跟瑶瑶借一些，我们花一些银子请那先生抽空单独给阿意讲落下的课。”
薛芳笑了笑，翻炒这铁锅上的野菜，“是是是，你都说多少遍了，你们韩家的人啊，绝对不能够做那不识字的泥腿子。”
慕瑶想到正在房间里养病的韩意，朝他房门看了一眼，原来我们村子里居然还有一个私塾。慕瑶很是好奇，古时候的私塾，又是长什么样子的呢？她赶紧洗漱了几下，便跑到厨房去打听打听这个私塾。
慕瑶蹲在灶台烧火的那一边，时不时的往里面加一点柴火。
“韩婶儿，我刚刚听你们说韩意是在村里的私塾里上学。慕瑶有些好奇，你能跟我讲一讲吗？”
薛芳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往锅中加了几勺水，便盖上锅盖等着它烧开。薛芳这才拿起旁边的一个小板凳，坐到慕瑶的旁边。
“瑶瑶还没去过私塾吧，村里的私塾就在上河路的尽头．．．．．．。”
慕瑶吃过了早餐，就决定去看一看那所谓的私塾。她打开大门，手里抡着薛芳塞给自己的滚烫滚烫的红鸡蛋，朝着上河路那边走去。
她可是听薛芳说了的，这附近五六个村子里也就自己村里有一个私塾。周围村子里的人都到这个私塾里念书，而这私塾就一位教书先生，这老秀才自身也是有几分本事的，是外地来的，一个五六十岁的半头白发的老秀才。
慕瑶慢悠悠的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上河路的尽头看到了房子，一个用茅草和木板简单搭建的大房子。
慕瑶再往前走了十来米，就已经听到了朗朗读书声，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候的早自习也是这样的盛况。
茅草屋的木门是打开的，慕瑶靠近草屋，在房子的五六米外看着屋内的景象，真心怀念。
茅草屋内坐着三四十个学生，比起村子里的其他人，这里坐着的学生大多都穿的不错，至少身上的衣服没有破洞和补丁，只有那个别几个身上的补丁倒是和村里人无不一般，这些来私塾上课的学生混杂得很，十岁到十七八岁不等的年龄。
房子很简陋，里面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几块木板拼接而成的简陋木桌，慕瑶完全怀疑那桌子的质量，脑子里脑补着这些学生是不敢把手真正地搭放在桌上的，而是端着力气自举双臂。
都说圣贤书圣贤书，哪里是一般人能够读得起负担得起的，哪怕是在村子里，这每一年的学费也是很贵很贵的。没有一两银子外加二十斤糙米，一条一斤的肉，是别想先生说下自己的。
老韩一家的男丁都读过几年书，只是时间长短问题，可这在村子里已经算是很厉害了，毕竟村里其他的人家，几代人都没一个读过书会识字的并不在少数。
慕瑶剥开手里已经不那么烫手的红鸡蛋，也不知道韩大哥读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慕瑶把剥好的鸡蛋一口一口吃掉。
这时，屋子里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学生抬手向老师示意。，“先生，我按照你的意思，已经把这一大段文字独得滚瓜烂熟了，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它的意思，学生愚笨，您能解释下吗？”
那老先生直接举起尺子让那学生伸出双手，用力敲打着，“我已教你们识字，接下来你们只需一直照着那一段话朗诵，我说了多少次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你还没能读懂，那是因为你读的次数不够。继续读，如若还不能理解就去外面读。”
慕瑶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越看越觉得失望，越听越觉得可惜。对教书先生的教书能力感到失望，对认真的学生以及对他们满是期望的父母感动可惜。
这些学生，家里不是在村子里还算有钱，就是家里太希望小孩子读书才送来了。他们带着父母的期望，希望他们能考上童生秀才，甚至能上京赶考，以至能入官场，谋得一门好差事。
实在是这老先生的教书方式太古板太荒谬了。
这老先生致力于书读百遍，其义自现的教学方式，只让他们一直照着那本书念，也不解释那文言文的含义。老先生愚蠢地相信，会理解的，有天赋的人，是能够读懂的；而不会理解没有天赋的愚蠢的人，是读不懂的。
慕瑶对韩意现在上的这所私塾很是不满，哪怕这老先生是个老秀才，肚子里有几分货，但是他教书育人完全不行，光会认字读句，却不知其含义，不知其写文目的，不知其情感。这样的水平，难怪十里八村的，三四十年都难出一个秀才。
更何况是考入秀才之上呢。
据慕瑶所知，韩意读了四五年的书，除了会认几个字外。其他什么都不懂，真真是一问三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