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伞缓缓落地。
梦可菲一到达冥宫便跌跌撞撞地奔向花间莲池。
她已经分不清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了,唯一清楚的是她的心跳真的好快啊,像是要穿破胸口般钝钝的疼着。
梦可菲踉跄地跑到寒潭边,腿一软直接跪到在地,手掌被冰冷的潭水覆盖,她声音颤抖的喊着:“夜哥哥!夜哥哥!”
可水面平静得犹如冷酷的铜镜,没有任何回应。
“夜哥哥,小梦求你了,你出来好不好,救救呆瓜,我不能失去他啊。求你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多一秒冥九就危险一分。
梦可菲的心已经痛到麻木了,她机械地瘫坐在莲池边撕心裂肺地呼唤着夜月明。
突然,水面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红光聚集起来,寒潭中心炸开一朵水花。
红衣似火,黑发如墨,笑若春风,明媚如朗月,世间一切美好的词似乎都是为他而生。
夜月明踏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走到梦可菲身边,轻轻扶起她,柔声询问:“小梦,出什么事了?”
梦可菲像看到救星一般紧紧抓住夜月明的衣裳,声音嘶哑:“夜哥哥,救救呆瓜,他在奈何桥……”
***
黄泉路上一片死寂,夜月明眉心微蹙环视四境。
梦可菲则像发了疯一般四处寻找冥九。
忘川河中神不知鬼不觉的生出一根水草,匍匐在地上悄悄蔓延到梦可菲背后,在离她一寸远时,水草上长出锋利的尖刺,直刺向梦可菲的后背。
在距离梦可菲只有几厘米时,一道红光飞过来直接砍断水草,夜月明声线冰冷:“妖樊,出来吧。”
忘川河水呼啸着冲上奈何桥,安静的空气中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欢迎冥主大驾光临。”
夜月明懒得陪他演戏,冷冷地睨视他,“冥九在哪?”
水鬼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冥主您是为此事而来啊。您要是早说,我一定给您送到冥宫去,还好还好,留了一口气。”
一根水草卷着冥九从水中飞出,将他扔向夜月明。
夜月明一手接住冥九,将他轻轻的靠在树干边。
梦可菲哭着奔到冥九身边,“呆瓜,你怎么这么傻啊……”
夜月明看着满身伤痕累累的冥九,彻底怒了,他旋转血玉扳指,冷声道:“妖樊,你待在忘川河底,本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你偏偏伤了我的人。看来这账本尊该好好跟你算算了。”
夜月明双指一拈驱动鬼术,血玉扳指绽放出绚丽的红光直击向水鬼,照亮了无际的黑夜。
水鬼连忙催生水草结成护盾,咬紧牙关阴阳怪气地说道:“冥主你还不知道吧,叶无尘在极乐殿住得可好了,跟她的段公子甜蜜着呢!”
夜月明手中的动作一滞,被水鬼抓住了破绽,几根水草缠上夜月明的腰,险些将他拖进水里。
鬼术割断水草,夜月明微微抬眼,紫眸中寒光闪烁,“她的名字也是你能说的?”
“妖樊,你在干什么混账事!”一声怒斥传入水鬼的耳朵,孟婆急急地拄杖走上奈何桥。
水鬼一阵恍惚,稍不留神,鬼术直接穿破护盾没入他的胸膛,他飞出几米远,嘴中吐出一口绿液倒在地上。
夜月明正欲一招杀了水鬼,孟婆扔下手杖跪在桥上用瘦小的身体挡住水鬼,“冥主,都是我老婆子的错,是我偷偷藏下他的魂魄酿成如今这等大祸。求您看在我守护忘川几千年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孟婆向夜月明磕了三个响头,脑袋紧贴地面一直跪在那里。
水鬼看她为了自己这样,心中很不是滋味,“姜儿,别求他!”
孟婆微微侧首呵斥他,“住口!”
说罢,又转回头来哀求夜月明道:“冥主,那日您寻回记忆,我帮您撑住水屏,求您买我老婆子一个面子,饶他这一次,我保证他再也不会作恶了。”
夜月明凤目眯了眯,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转身,“最后一次。”
他径直走向梦可菲。
水鬼不甘心地支撑着爬起来,挥手放出犹如毒蛇般的水草意欲偷袭夜月明。
刀光火石之间,孟婆来不及阻止。
夜月明用余光瞥了水鬼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冷笑,“不知悔改。”
指尖一束幽蓝的鬼火沿着伸来的水草迅速烧及水鬼全身。
水鬼被火光包围,发出痛苦的嚎叫:“姜儿,这火好烫啊!”
孟婆凄凉一笑,冲入火光紧紧抱住水鬼,“别怕,我在呢。”
水鬼用仅存的意识想要推开孟婆。
孟婆抱得更紧了,“妖樊,我从不后悔跟你用性命缔结契约,这一次,我替你死,你要好好活下去。”
妖樊像是忘记了身上烧灼的疼痛,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孟婆,“你知道鳞甲刀……”
孟婆眼角的皱纹笑得更深了,“我复活了你的魂魄,怎会不知鳞甲刀是你用来杀我离开忘川的。”
孟婆将鬼火全部引到自己身上。火光中,水鬼仿佛看见了那个千年前可爱的女子,巧笑明媚。
孟婆从袖口中掏出鳞甲刀,笑着刺向自己的心窝。她和水鬼缔结的灵契,只要用鳞甲刀杀死一人,另一人就可以解脱。
因为最后那一下推搡,她心甘情愿的成全了水鬼。
“谢谢你,愿意骗我这么久。”
“我早就料到会有今天了,你这头倔牛哟!”
“妖樊,照顾好自己。”孟婆用身上的火光做掩护,挡在夜月明的方向,伸手将妖樊推下忘川。
她的妖樊从来都不是一方绝色,也掠不尽春暖花开,可依旧是她愿意用性命相连,鳞甲穿心,放弃一切成全的人。
从此,他为人,她为奈何桥上的一寸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