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啊?”
叶无尘缩在秋千上,不知何时,手中的馒头被她捏成一团。
九万岁靠近它,轻轻掰开她紧握的手,“他想让你活着,一身风骨,傲视苍生,用行动告诉那些人,只有你一天还在,不夜天就绝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叶无尘由着九万岁拍去她手心的馒头渣,“你知道这个梦我做过多少遍了吗?”
“三千七百六十二遍。”她自问自答。
“我反反复复梦见他无数遍,每一次我都差点就能拉住他了,可就晚那么一步,我每一次都看着他被黑暗吞噬。”
叶无尘双手捂住脑袋,声音几近溃散,“我真的快要疯了……”
就如同她当初留不住他,现在照样无法拯救他。
九万岁握住叶无尘冰冷的手,把温暖传递给她,“你要知道,梦就是梦,无论重演多少遍,都不可能成为现实。”
叶无尘努力平复失控的情绪,她吸了吸鼻子,没掉一滴眼泪,“他就像真的来过一样。”
梦中,她像聋子,听不到他说话;又像瞎子,看不清他的脸。
但唯独他消失前的那句话,她听得异常清晰,每一次都是。
“这个雨季,我在原点等你。”
所以,原点到底在哪?
九万岁没察觉到叶无尘陷入深思,依旧不停休地循循劝导,“人嘛,总要往前看,你的路还长着呢,一定要走下去。”
“嗯,我会的。”叶无尘应得漫不经心,想着自己的事,一心二用。
九万岁因为没睡到自然醒的缘故,酒没彻底醒透,一点没眼力见地另开话题,“对了,小畜生,你这次来找我,到底干什么?”
绕了一圈,又回到昨晚那个问题。
上扬的尾音,是个问句,叶无尘回神,“你刚刚说什么?”
她只听到疑问语气,没细听具体内容。
九万岁存在感暴跌,他有些憋屈,但还是乖乖重复一遍,“我说,你来打得什么算盘!”
叶无尘莞尔一笑,“原来有,现在没有了。”
“当个乐子,说出来听听嘛!”九万岁见叶无尘脸上有了笑,他的心情也畅快不少。
叶无尘盘腿坐在木须编织的秋千上,右手托着下巴,缓缓启唇,“原本,是想让你收走我的梦的。”
这样,就不会一次次失去他了……
“不要,你的梦现在变得一点也不甜了!”九万岁条件反射地摇头拒绝。
几秒后,他猛地反应过来,音量拔高,“你说什么?你要把梦给我?”
叶无尘扑过去捂住他的嘴,“你是喇叭吗,这么大声干嘛?”
九万岁扯下叶无尘的手,双目依旧不可置信地圆瞪着,音量稍稍降下来,“你知道失去梦后会怎么样吗?”
“你真的就永远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你会逐渐忘记他,忘记他的音容笑貌,他的身影轮廓,有关他的一切,你都会淡忘。”
这,才是真正的失去。
他在这世间存在过的唯一证明也被抹去,销声匿迹。
“所以,”叶无尘低头看了眼骨哨,“才告诉你没事了啊。”
在所有离开中,选择忘记是最不负责任的一种。
九万岁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若她执意要抛弃梦境,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拒绝。
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她这么吓唬。
叶无尘稍一停顿,又问道:“那,他会忘记我吗?”
九万岁歪头看向叶无尘,这是什么愚蠢的问题?
但他还是认真回答了,一字一句,“连命都是你的,你叫他怎么舍得忘记你啊?”
风尘阁给她,红月石给她,死森里保过命的骨哨给她,就连眼睛都可以给她,最后,整个冥界都给她。
他把一切都给了她,这样深到骨子里的偏宠,该拿什么来忘啊?
叶无尘不再说话,安静地坐在那儿,像个懂事的孩子,不哭也不闹。
九万岁也没再多说什么,就陪着叶无尘那样坐着,听风观云。
不知过去多久,叶无尘重新抬起头,她拂去衣袖上的落叶,语气还算轻松,“好了,我也该走了。”
“走?去哪?”九万岁又被吓一跳。
不会……是那个走吧……
叶无尘听懂九万岁的意思,她轻哼一声,充满不屑,“你在想什么?我回不夜天啊,明天是雨季的开端,今夜要举行狂欢之夜,我得回去看着点儿。”
狂欢之夜,这可真不是个愉快的回忆。
上次初到不夜天,和谢必安他们逛夜市,竟然被绑架了!
可是,到底是谁绑架的她来着……
她努力回忆,可反反复复蹦出来的几个关键词只有告示、极乐殿和妖乐姬。
似乎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少了什么呢?
叶无尘无奈地笑笑,应该又是梦与现实弄混了吧,能少什么呀!
她从高高的秋千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回地面,对九万岁扬了扬手。
九万岁总觉得她表现得有些反常,不放心,也从秋千上跃下来。
他端详叶无尘,仔细慎重,试探着问:“真的想开了?”
虽然不知道原点在哪,也分不清梦与现实,但只要他说了等她,她就一定会找到他。
他,从不骗她。
犹如晴天霹雳,九万岁顿时颓废,他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你确定?”
这已经不是执迷不悟了,这是病入膏肓。
“确定啊!”叶无尘的笑容灿烂张扬,有阳光在她睫毛跃动,“我要让破镜重圆,即便它不能完好如初。”
九万岁无语地揉了揉眉心,疯了疯了,破镜怎么可能重圆啊?
但他一时又想不到什么措辞反驳,只好作罢,“小夏,送客人离开森林。”
“好的,九万岁!”夏期毫不知情,乐颠颠地跑来带路。
***
明知不可能的事,她偏就要做了,能怎么着?
不惜代价,不计后果。
他在等她,她不能再一次让他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