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语汐请拉开医馆的门,阳光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那么刺眼。
光影惨淡,海水流动的速度变得不规律,雨水味携阴冷的潮气席卷而来。
似乎,变天了……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几天前她刚经历过一次。
暮语汐黛眉微蹙,转头向宫门方向看去。
浓重的黑气已经逸入宫门,正在向龙王殿蔓延。
暮语汐眯起眼冷冷地注视着那团黑气,“来得倒还挺快,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她一转手腕,化作龙形腾空飞向宫门。
***
龙王殿乱作一团,侍从面对来势汹汹的怨灵只知道连连后退。
可他们的身后,是龙王殿的南墙,根本无路可退。
暮千曲站在殿阶上显得更加手足无措。
暮浔为保王位,从未授他治国之道。
再加上他自己只想四处逍遥无心理政,遇上这种棘手的情况压根不知如何是好。
地上被怨灵啃噬过的白骨突然活过来,扑向侍从。
突如其来的攻击打破了众人最后一道心里防线,阵形顿时溃散,侍从四处逃窜。
在所有人都张皇失措之际,一道强大的水柱冲入殿门,将成群结队的怨灵冲散。
银蓝色的巨龙盘旋在龙王殿上空,威严镇定,“尔等身披坚甲,自当为水族冲锋陷阵,我将护你们周全,听我指令,杀!”
声音铿锵有力,呼啸而来的水柱卷起数十怨灵,强大的冲击力瞬间使它们灰飞烟灭。
侍从面面相觑,继而跟随水柱一齐提刀冲上去。
神龙现身如神明降世,有神明庇佑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哥!”
暮语汐脱离龙身,笑盈盈地走向暮千曲。
暮千曲一愣,还未从适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小……小汐,这是你……”
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银龙,生怕冒犯了神明。
暮语汐望了眼腾飞的巨龙,冲暮千曲挤挤眼,挡住脸小声道:“这是幻术变的,我帮你骗骗他们。”
暮千曲微微点头,他看入暮语汐的眸中,总有种很陌生的错觉。
可说不出是何处变了,但他隐约察觉到,暮语汐周身的气场与从前不同了。
一个怨灵扑上来,暮语汐面不改色地抬手将它击散。
看到这一幕,暮千曲的眼神愈发复杂。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暮语汐修的是医术,怎会懂得攻防之术……
***
海棠花无声地摇落满地芬芳,晚夏的雨已经有了七分凉意。
阴云压城,冥宫上下一片肃杀。
冷风穿过海棠林,将丝丝凉雨卷入冥宫,烛影摇曳,龙柱上的艳红帷幕肆意翻飞。
夜月明单手支着脑袋,斜靠在大殿中央的骷髅石椅上,妖冶的凤目微闭着,好似睡着了。
夜月明睡得安稳,倒是急坏了站在殿阶下的一众元老。
八大元老面色凝重惴惴不安,目光在空中多次交织却又不敢多言,怕扰了夜月明休息。
“报!”
暗卫慌慌张张地冲入大殿,“冥主,来犯的怨灵数目庞大,城门快要守不住了!”
夜月明悠悠转醒,慵倦地打了个呵欠,“告诉守城的暗卫,全部撤离,大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冥……冥主?”
不仅跪在阶下的暗卫惊愕到表情失控,在场的众人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
夜月明欠了欠身,换个姿势稍稍坐正,补上适才未说完的话,“撤离之后即刻护送不夜天百姓出城,然后兵分三路支援幻境云森、南蛮和北幽冥河。”
一个元老再也忍不住了,他试探着问:“那敢问冥主,不夜天谁来守?”
八大元老虽然平日打点歪心思,但也只是贪图权势,并非希望不夜天易主。
夜月明指尖轻叩扶手,语调听不出起伏,淡漠地问了一句,“你当本尊是空气?”
看似闲散的话语飘进元老耳中立刻击起惊涛骇浪。
元老诚惶诚恐都伏在地上,声音都在颤抖,“不是,臣没有轻视冥主的意思,无意冒犯,还请冥主恕罪!”
“起来吧。”夜月明垂首玩弄着指上的血玉,语气轻松,似乎并没生气。
他如此决策,被众人质疑也是合乎情理的。
但他只有这么做,才能让妖樊的计划落空。
若是真刀实枪干起来,先不说被怨灵感染的百姓,冥宫暗卫死一人就会给敌军增加一人的兵力。
他夜月明又不像这些老头儿一样傻到没救,怎么可能打这种伤敌二百自损四百的仗。
世人皆认定帝王就该坐定龙椅享尽繁华,让士卒冲锋在前于战场厮杀。
可世人不知,夜家的典籍中从未有过“畏战”二字。
夜家的天下自然由夜家人亲自来守。
他一袭红衣手握通天鬼术,又怎能让无辜之人卷入战争。
疏散百姓,发派全部冥宫暗卫兵分三路保全阴界其他三处地界,孤身一人留守空城,都是他一早便算计好的。
他顾及到了所有人的安危,唯独将自己置之度外。
另一个元老见机逢迎,“冥主,臣以为蛮荒那种粗野之地不配得到帮扶,应该放任他们自生自灭,余下暗卫镇守不夜天,助冥主平定叛乱!”
“放肆!”夜月明陡然抬眸,眼底尽是深不见底的幽寒。
与此同时,一道鬼符狠狠抽上元老的嘴角。
那个元老的半边脸顿时血肉模糊,大殿的温度也瞬间跌入冰点,殿内的所有人齐齐下跪,大气都不敢喘。
夜月明缓缓起身,移步至元老面前。
他俯身捏起元老的脸,声音低沉冰冷,“知道本尊为什么打你吗?”
元老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就连疼痛都不敢表露在脸上。
夜月明一甩手放开元老,捻了捻指尖的鲜血,“国难当前,你这老东西帮不上什么忙就算了,还当着本尊的面翻旧账,你是想挑拨离间导致军心涣散吗?”
“偌大阴间都是本尊的地盘,本尊平日不管归不管,但如今怨灵来犯本尊自然会一视同仁,与你有何干系!”
“看你这么心急,不如你替本尊坐这冥主之位?”
元老手脚冰凉,甚至有一种心脏骤停的错觉。
他跪在地上,脑袋贴着冰冷的地面,口中含着血沫含糊不清地连连求饶,“冥主,臣知罪,臣再也不敢了,冥主饶命!”
夜月明展开手帕拭掉污秽的血迹,扫了元老一眼,“滚。”
他一转血玉,目光平视正前方,声线沉稳有力:
“冥宫暗卫听令,撤离城门护送百姓出城,兵分三路守卫阴间各界,即刻执行!”
鬼术将冥主令随风送入每个暗卫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