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做不到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
辞扇背对着颜仲秋，雌雄莫辨的声音藏匿起一切感情，变得冷酷漠然，“我为雾隐台二十二任祭司辞扇，已经说过很多遍，你认错人了。”
她的嘴唇微微有些颤动，还是狠下心把那句话说了出口：“桑林晚究竟死没死，你不应该最清楚吗，还在这里自欺欺人干嘛！”
她已经留给了他太多幻想，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只有这样他才能毫无顾虑地与她为敌，与雾隐台为敌。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背负千古骂名，她不能毁了他。
颜仲秋喉咙上下动了动，他直直地站在原地，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空气凝固了几秒，寂静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将辞扇的心割得千疮百孔。
半晌，她听到颜仲秋低沉的声线，“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冷冽，没有丝毫温度，通过声音她都能想象到他脸上的表情。
失望冷漠甚至愤恨，恨不得将她这个冒充桑林晚的混蛋碎尸万段。
很好，她的目的……达到了。
妖樊根本不在乎这小小的插曲，他脸上的笑兴奋癫狂，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等待着夜月明在他面前下跪。
夜月明拂了拂衣袖，转身轻拍颜仲秋的肩，低声在他耳边道：“小叶叶来了，我去接一下她，你在这里盯着，别让他们搞什么小动作。”
颜仲秋点头，眸中的深沉不知何时被凌厉取代，他站得笔直，眉眼中已没有丝毫牵挂。
妖樊见夜月明要走，瞬间急眼，他抖了抖手中的符咒，怒吼道：“夜月明，你不想救人了是不是！”
夜月明脚步微滞侧首道，“我若不想救人，你连个全尸都留不住，还能轮得到你在这大呼小叫？”
夜月明说罢便不再理会妖樊，径直走出人群。
***
叶无尘的意识被怨灵人偶操控着，这会儿的她相当于梦游状态。
唯一不同的是，她脑中有关段锦枫的记忆在一点点模糊消逝。
段锦枫对怨灵人偶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是：
“忘了我，向前走。”
梦中的她依旧记得段锦枫葬身火海的最后那一刹那。
但等她再次睁开眼，她的生命中就不再有他了……
夜月明远远望见那抹天青色的身影，他跃身赶到她面前。
看着叶无尘无神的杏目和满身的血迹，他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他根本想象不出，她是怎么从山顶跑到火势猛烈的山南，又是怎么一步步走回他身边的。
在确认叶无尘身上没有伤之后，他轻轻解下叶无尘面颊的那片衣角。
她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全靠这块浸染鲜血的衣角。
由于鲜血的阻挡，浓烟一点都没有损伤呼吸道。
夜月明也没多余的精力去计较怨灵人偶，他转动血玉解除了人偶的操控。
叶无尘悠悠转醒，那袭红衣映入眼帘，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你回来啦，蓉姨呢？”
“蓉姨……”夜月明回首望一眼重重包围的暗卫，“她一定会连根头发丝都不少的站在你面前的。”
夜月明牵起叶无尘的手，同她一起返回现场。
妖樊正怒目圆瞪，紧盯着走来的夜月明，恶狠狠地咬牙讽刺道，“好，夜月明你有种，让你心爱的女人看着你下跪！”
夜月明薄唇微微上扬，他修长的右腿后错一步，膝盖缓缓下落，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妖樊那张老脸上的表情逐渐猖獗，野心和快感愈发明显。
夜月明抓准时机陡然打出一道鬼符，鬼符横扫而过将妖樊绊倒在地。
他又顺势驱动鬼术，锁魂链缠绕住妖樊的脖颈和四肢。
夜月明一甩手将他拉进森林，确保他碰不到火焰。
“咝，本尊适才腿有点麻，活动活动筋骨。”夜月明闲散地俯视着动弹不得的妖樊，“把怨力符拿来。”
“报，火势凶猛，即将到达老榕树！”来报的暗卫步履匆忙。
就在夜月明分神的片刻，妖樊低声念出鬼眼玄霜留给他的保命符，强大的怨力瞬间挣脱锁魂链。
“都给老子去死吧！”妖樊一扬手将怨力咒扔向熊熊烈火，跺了跺脚下的机关，钻入密道逃出生天。
辞扇眼疾手快地去抓怨力咒，指尖触碰到符咒的一角。
一阵阴风袭来，怨力咒打了个旋儿坠入火海。
辞扇也随之扑进火海。
“晚晚！”颜仲秋撕心裂肺的吼声连尾音都在颤抖，若不是夜月明拦着，他一定会冲进去陪她。
颜仲秋的身体陡然脱了力，他踉跄了一下双膝重重跪在地上。
他将头埋得很低，没人看得见他的面部表情，呜咽中夹杂着低沉的怒吼和咆哮，仅凭声音便能察觉到他的悲痛欲绝。
他与桑林晚搭档了这么久，怎会不知这只猫妖的脾气。
她想推开他，他可以成全她。
可她纵身跃入火海，叫他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