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尘坐在窗边,她的房间风景极好,透过窗子便能看到北幽冥河的河岸。
她答应妖泽会看他练功的,但是目光虽落在他身上,心却早已不知道飞去哪了。
妖泽身体下俯猛然一个扫堂腿,碎沙的河岸顿时尘埃飞扬,鞭子毫不含糊抽在一旁的树干上。
木屑四溅落叶缤纷,飞起一群惊鸟。
和叶无尘一同看着妖泽练武的,还有悄悄浮出水面的暮语汐。
她看得眉飞色舞,紧紧抓住苏雨眠的衣襟,“雨眠,你快看啊,他真的好厉害,这才练了没几天,武功突飞猛进,一天变一个样儿呢!”
自从那惊鸿一瞥之后,暮语汐的心便像系在妖泽身上一样。
只要暮浔一抽开身忙公务,她便拉着苏雨眠和寒白露偷溜出宫来看妖泽舞鞭,就连他几时来几时回的时间都摸得一清二楚。
月染轻敲了敲叶无尘的房门,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她将茶点摆在桌上,轻声唤道:“叶姑娘,你中午就没怎么吃饭,来吃些糕点垫垫底吧。”
叶无尘侧首瞥了月染一眼,抬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地方,樱唇微启:“坐吧。”
月染隐瞒了那件事,心里不免有些不安。
看到叶无尘这副表情她略显紧张,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没进也没退,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叶无尘。
叶无尘淡淡地笑了笑,笑中夹杂着一丝憔悴,“别怕,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月染悬着的心沉下来,她走到床榻边只坐了一个角,跟叶无尘保持些许距离,眉眼低垂着不去看她的眼睛。
叶无尘也不是一个喜欢刁难他人的人。
既然月染对她有抵触心理,她便也将目光重新挪回窗外,看着河岸的卷卷浪花。
她语气中携着一点点疑惑,“能跟我说说,星轨是个怎样的人吗?”
月染握在一起的双手下意识地攥了攥,她紧闭着双唇一言不发。
叶无尘苍白的唇勾起淡淡的浅笑,“我知道她是你的妹妹,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我就是想知道自己到底输在哪里了……”
她那轻飘飘的话语中掺杂着一丝丝委屈和不解,像个丢了糖的小孩子一般。
“我妹妹她……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月染缓缓开口,她最清楚不过叶无尘没有输,她赢得彻底。
星轨就算再喜欢夜月明也无法把他从叶无尘手中抢过来,她何时从冥王妃的位置上跌下来摔得粉身碎骨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她是她的姐姐啊,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亲妹妹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
传信珍珠亮了很多次她也装作视而不见,暮千曲应该也知道星轨当上冥王妃的事情了吧,他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月染也转头看向窗外略染昏黄的天。
她已经下定决心明日就动身去冥宫寻星轨。
她会劝她回头的,然后替她揽下所有过错,但是以后的路就真的要靠她一个人走了。
***
风止雾不敢及,荒芜寸草难生,傍晚的雾隐台显得格外阴森。
红衣如火,仿佛捥了半片天的晚霞余晖,风吹起他的衣带,宛若画中仙一般俊朗邪魅得不像话。
辞扇早已在祭台上等候多时,看到夜月明走来,他高抬起手臂搭在右肩,脚步微错行了个标准的见面礼,“冥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多多包涵。”
夜月明也不与他拐弯抹角,“早就听闻雾隐台辞扇料事如神,想必已经知道本尊此番前来的目的了吧。”
辞扇从玄衣袖口中摸出一个锦囊摊在掌心中,“答案已经为冥主准备好了,现在就要看您的筹码能不能让我心动了。”
夜月明玩转着指上的血玉扳指,风轻云淡地开口:“条件随便你开。”
黑纱斗笠下,辞扇的嘴角陡然上扬,连语气中都透露出欢愉:“果然是不夜天冥主,就是大气,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要您寒莲潭的那朵千年幻莲。”
解药的下落换千年幻莲。
任凭一个傻子都听得出这是一次多么不平等的交易,可夜月明却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好,本尊答应你,千年幻莲明日会派人给你送来。”
辞扇上扬着的嘴角也滞了滞,他知道夜月明镇压千年前那场极乐殿叛乱时落下了寒毒的病根。
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浸入寒莲潭靠千年幻莲运气逼毒,三百年前自断经络闭关了数十年,分出一魂一魄到人间历劫后才压制下了许多,。
如今寒毒发作还是不能完全离开幻莲的庇护,如今竟为了她一口应下这笔不平等交易……
辞扇叹了口气,他也是命不由己之人,何必同情他人。
雾隐台讲究愿打愿挨,夜月明作为亏损方都答应了,他还跟着瞎操心什么。
辞扇将掌心按在祭台的天眼上,鬼眼缓缓开启,毛笔悬空画出契约书。
他将锦囊掷到夜月明手中,丹田发出雌雄莫辨的声音:“契约一旦生效便无法销毁,请客官自觉遵守约定完成交易。”
夜月明连辞扇的话都不等听完便化作红雾离开了雾隐台。
黑纱之下那双灵动的眼睛微眨了眨,目光复杂地看着那团消失的红雾:
如果夜月明知道三百年前的她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还会似如今这般毫不犹豫地应下这个交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