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身体不再年轻,有了功成身退的想法,近些年来,陈家的两位家主常常拘泥于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上修修补补。至于别州的事情,大多都已放权给下属打理,不再过多干涉。
也得亏两人早年实力、气运都属顶级,靠着年轻时全心全力毫无懈怠的劲头拼出了这座商业帝国,根基目前也算得上牢固,这台硕大的赚钱机器能够自行运作,不太会出什么问题。
但两位家主退居二线,新旧更替之际,难免不会产生一些负面的东西。因此,陈家在生意场上渐渐不再有前几年那种无往不利的势头,也在情理之中。
偏在这个时候,别州某处却是意外出了一个大岔子,引得家主陈权再度出山。
陈利本来正忙着将他与陈权已经处理不过来的事务过渡到儿子陈齐手中,为将来陈齐能够顺利接掌陈家做着铺垫。
许多事情,还不能放到台面上去做。再怎么说,陈权的儿子还苟延残喘着。
可这一趟出行,兄长的老态尽显,令陈利的内心蠢蠢欲动起来。
心既不齐,便少了以往陈家兄弟一出马,其利必断金的意思。两人带着手下,算上来往路途上所花的时间,这次硬是出了一趟一年有余的远门。
心怀鬼胎的陈利打尽算盘,做梦也想不到返回家中时,等着他的会是这么一幕。
……
陈权、陈利不在府上的时候,陈府上下大小事务暂时由陈权掌控。
他手握权力,姿态便更是狂妄。若非驻家的还有些受人尊敬的长辈,他便要无法无天起来。
然而他确实在生意场上处理事务的能力极佳,这份狂妄,便也被视作理所当然。
因此,在旁人看来,他三天两头造访陈延的宅子,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只要不做太过火的事情,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谁能想,突然有那么一天,他居然集结起家里的护院,来到陈延的宅子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他将一袋子黄褐色的物事掷在陈延的脚边,厉声问道:“虎头弟弟,你给我解释下,这是什么东西?”
是药渣。
陈延与杨杺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同一个想法。
被莹玉发现了。
一位亲戚巴巴地望着陈齐,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难……难道还是那做蛊的东西?”
药渣虽然已经潮湿霉烂,但大致还是能够分辨出其中几味药引的独特形状,尤其是那如同蛆虫的药草,经煮熟风干后,模样竟然更加令人作呕。
便有人质问道:“你!你给我们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愿意直接质问陈延,因此这句问话是问向杨杺的。
陈延微不可查地向前挪了两小步,挡在杨杺的身前,却不开口辩解什么。
长期的隐忍让陈延能够在大多数时候保持冷静。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没什么好辩解的,静观其变。
陈齐指了指几个护院,下了一个简短的指令:“去。”
那几个护院应声闯入陈延的宅子,过不多时,便搜出了几个油布包裹着东西。
陈齐接了过去,用力一抖,油布散开,那些仔细配比好了的药材纷纷洒落在地。
终于有人忍不住提问了:“可是那个会施展蛊术的丫鬟不是已经被烧死在了那客栈里?”
陈齐露出满意的笑容,道:“所以说,施蛊之人另有其人。”
“什么意思?”
“难道……”
“这不可能吧?”
陈齐朝几个护院使了个眼色,然后便将视线牢牢锁定在杨杺的身上。
护院们立时领会了他的意思,上前要将杨杺拿下。
陈延挡在前面,心中念头急转,:“你们想要做什么?给我退下!”
陈齐不答,环视一圈周围的人们,双手一摊,冷笑道:“你们想一下,被下了蛊、受了控制的人,一般会维护谁?”
受他如此引导,众人的心中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当然是维护控制他的那个人了……果然……是杨杺吗?
“我要将杨杺带回去,想办法好好审查一番,摸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以绝后患。至于虎头弟弟,还要劳烦几位护院去将姜总管事找来,由他定夺。虎头弟弟中了蛊术,神志不清,讲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必须得安排人寸步不离地日夜看护着才好。”
陈延身体孱弱,根本无力阻拦那几名护院。
杨杺虽然惧怕憎恶陈齐,但此时也不挣扎,认命似的任由护院们将她领向陈齐。
“唉,这真是我们陈家的不幸。”陈齐嘴上如此说着,而狠狠射向杨杺的目光中闪烁着欲望的精光,“我必要好好审问一番,弄清她到底是整的什么名堂。”
就在此刻,陈延忽然开口道:“堂兄,如果是杨杺给我下蛊的话,这些材料却是哪里来的呢?”
“嗯?”
“无论如何,这些材料是陈府内没有的东西……就像以前医仙告诉大家的那样,这些是罕有的材料,别说陈府了,方圆百里都找不到这样的东西。那么,寸步不离陈府的杨杺,是怎么得到它们的呢?”
众人听了此话,都愣愣有些出神。本该是被下了蛊的人,此刻居然说出如此逻辑清晰的话来。这……确定是中了蛊的样子吗?
陈齐自然不会没有想到这一环。这药材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当然是还有人在供货。必须切断那条线,让陈延再也不能获得这种药。可陈齐此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堂而皇之地拿下杨杺,至于其他,他本想慢慢调查。
可此刻陈延既然提起……
“哼,想必还是那个药坊的人。”
这种药材如此罕见,鲜有人能有渠道。自不必说,恐怕还是那个药坊老板嫌疑最大。
“可那药坊已经被拆了,那老板也不知去向了?”
“难道是转而做地下生意了?”
“不可能。这里可是我们陈家的地盘,如果他还在做生意,就算是地下生意,我们岂能不知?”
陈延见众说纷纭,冷不丁替大家下了一个判断:“在这陈家镇的范围内,我们陈家自可以说手眼通天。但离我们陈家不远的一个地方,却有一个不能企及的地方。”
陈齐立时明白他说的是哪里。他疑惑地看着陈延,不太明白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而周遭有人还不知陈延在说什么,出口询问:“你说的是什么地方?”
“金风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