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玉认得这名丫鬟，是在二老爷一名姨娘身边做了好些年的丫鬟，也算是半个老资历了。
莹玉与她打过几次交道，记得她性子随和讨喜，从不与人交恶，在院里还是比较有人缘的。
可她此时看起来不情不愿的，似是强迫着被带来。也不知她是怎么得罪了那位姜总管事？
莹玉正纳闷的时候，却见来人居然在她与赵诺依两人跟前停了下来。
她刚想开口询问怎么回事，便听身旁的赵诺依先开了口：“琢人姐姐，还记得我吗？”
那琢人愣了一下，她自然认不出来。赵诺依和当日在廊道中受她差遣的小丫鬟已经判若两人。琢人还道是哪个她曾经招待过的主家的远方亲友。但眼前这位长得和个瓷娃娃似的漂亮姑娘，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
“我是诺米，那天被你拉去做事。有个叫雨荷的丫鬟将我踩在脚下，她摔倒后，你还帮着数落我呢。这么一说，你能记起来吗？”
赵诺依从头到尾都是笑吟吟的说着，倒像是在与旧友聊起一件充满怀念的陈年趣事。
那琢人原本也礼貌地回以微笑，但听到后来，脸色便僵了起来。
那日，虎头少爷将犯了错的丫头带走也就带走了，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她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后来，又听说虎头少爷挑了一个贴身丫鬟，听名字好像有些耳熟，依稀便是那个丫鬟。可对于那事，琢人也只是微微有些愕然，没作多想。
她本就是个没什么心事的人。在这内院之中，她做的还算不错，因此得以主人家的赏识。但她所跟随的那位姨娘并没什么地位，这便使得她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而琢人自己也没点上进心，这个位置正合她的心意，便除了份内的事，其余的一概不怎么关心。
是以到了今天，当她突然被姜总管事的手下找上门时，不免大感意外。来这里的路上，琢人还在揣测是不是要指派她什么更加重要的事了，可千万不要太过麻烦才好……
谁知，姜总管事的手下们居然把她带到了这里。
她看着面前的赵诺依，然后侧过头询问地看向莹玉，最后又看了看带她来这的两位姜总管事的手下，脸上大惑不解。
“……你能记起来吗？”
赵诺依不依不饶，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脸上那种纯真的笑容逐渐淡去。
琢人只好重新将视线汇聚到面前的小丫鬟身上，尴尬一笑，道：“有……有这事吗？我记不太清了。”
“噢，我会帮你记起来的。”
琢人一怔。这话听着极冲，但偏偏说这话的是个穿着体面、相貌可爱的年幼小丫头，便有了一种小孩子家与人赌气的感觉。
琢人实在记不起当日的赵诺依是否也如今天这般扮相讨喜可爱，如若也是这般，自己当时倒确实心狠了些。
想到这里，她微觉有些歉然，正要说些什么，还未来得及开口，脸上已挨了一巴掌。
“记起来些了么？”
“你！”
琢人捂住脸颊，瞠目结舌。虽说只是一个比自己矮了整整一个头的小女孩，手力有限，但打在脸上仍是有些生疼，而最不可容忍的是，此时此地，众目睽睽之下，这丫头片子也不过是个下人身份，怎敢如此当众羞辱于她！？
周遭所有人此刻都望向了这边，他们都被这荒诞诡异的一幕所震惊。
莹玉也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而赵诺依却像没事人似的，在琢人将要发作之前，忽然又甜甜笑了起来，毫无征兆说起其他不相干的事情来：“年关将近，姜总管事那里的事情也多起来了。他正愁没有帮手，我便自告奋勇。可有些事，我年纪轻，资历浅，一个人也处理不好，就想着能不能找些姐妹一起做。我可第一时间想到了琢人姐姐呐。不知道琢人姐姐最近有没有空？”
琢人一呆：“你说什……什么？”
赵诺依此刻便像是忽然换了个人似的，挽起了琢人的手臂，热络说起从姜总管事那里要来的肥缺，无非是每年过年期间，总有些想要登门拜访，打点关系的外人需要接待。
一般来说，那些重要的贵宾，都是由主人家亲自接待，稍不济些的，也会由那几位大丫鬟亲自上阵；而再次等的，便都是姜总管事所统筹安排的了。
当然，能称得上贵宾的毕竟是小头，宾客中倒有一大半是姜总管事需要负责的。他分身乏术，无法照应周全，便会事先捋一遍名单，挑出那些相对不能怠慢的，由他亲自处理。至于其他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出现在名单里的，便统统交接给手下的亲信去办。
这份差事，说轻松倒也称不上，可其中的油水实在太足。那些上门的人，无论身份贵贱，无不安着能够巴结上陈家的心思，哪怕只是府上一个有头有脸的下人，于他们今后也有天大的好处，因而各个有备而来，明面上的送礼自不必说的，私底下更是各种名堂经。
这些勾当，上头自然也是知道的，只要不是太过分，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再怎么不过分，这么多宾客加在一起，便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数字。对于那些位高权重的，诸如大丫鬟什么的，自然不值一提，甚至对于莹玉这个背景、等阶的丫鬟来说，或许也不会太放心上，可到了琢人这一层，便很难不会心动。
“姜总管事将这事，交由了……你？！”
琢人仍有些怀疑，但看了看身旁两位姜总管事的手下，又不得不相信。这个胆大妄为到敢当着众人的面抽她一记响亮耳光的小丫头，究竟藏着多少能量？
“琢人姐姐是不愿帮忙吗？”赵诺依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琢人不由得只好停下思绪，先作出决定：“呃……我……那好吧……”
原先的那一巴掌，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一旁的莹玉突然有了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日她与赵诺依发生争执之时，这小丫头也是如此快速地切换话题改变态度，令自己陡然间无所适从，之后便只好被她牵着鼻子走，任由她掌控事情的走势。
她若有所思之际，突然见到赵诺依看向了她，娇嗔似地笑着问她：“莹玉姐姐，你在一旁听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说些什么？你难道不愿意来帮妹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