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闵回到清纳房，望着苏湄那紧锁的房门，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未必如他一样，确切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一声浅叹，默默回到自己的房中。
他离开清纳房的消息传得极快，不胫而走，传至暖春阁时，郁湘正在接待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淑妃最近，往我这儿跑得，倒是挺勤快的。”郁湘让下人准备茶水点心，端到杨笑跟前，“这是开春时候的新茶，配着刚刚化的雪水蒸馏，甘甜爽口，希望能对你的胃口。”
“家父是武将，臣妾自幼长在那样的环境里，不如娘娘深知茶道，不过这茶，一闻便知不错。”杨笑一边说，一边缓缓点头。
没有和郁湘客套，干脆直入主题。
“太皇太后寝宫的闹剧，你应该已经听说了。”郁湘在宫里的眼线远多于她，得到消息只会更快。郁湘缓缓点头，又听杨笑接着往下说，“我听到的消息是，太皇太后准备除掉太后，不知怎么被太上皇知道了，竟然赶到救走了她。”
“他废了双腿，坐在轮椅上，还能这么折腾到太皇太后那，也是本事。”郁湘不爽轻哼了声，对苏湄的不忿，又添了分。
她了解江闵，他骨子里对一切都淡淡然然，鲜少有这么执念的时候。何况还要为了一个女人违背和皇上的誓言，得罪太皇太后，想都知道多麻烦，他不是那么任性的人。
而且，他一定深知自己臣掳的身份，应该再安分些。
他为了苏湄，真是癫狂。
“你说，太皇太后，为什么突然对苏湄下手？”杨笑浅浅品了口香茗，饶有兴致打量郁湘。“臣妾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皇后娘娘，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听完后，倘若可以评价一二，自是最好。”
她一边说，一边不露声色卖起关子。
“说。”郁湘心情很不爽，也没有心思听杨笑兜圈子，斜着眼睛睥睨轻挑，等着她的下文。
杨笑不着急，娓娓道来。
“太皇太后不会平白对苏湄下手，只能为了皇上或太上皇。联想到那日皇后您气势汹汹从湖心小筑离开，搭乘轿子去了清纳房。苏湄应该和皇上接触过，难不成……”
往下说是大不敬，杨笑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几件事看着并无紧密的联系，不过顺着逻辑推断，杨笑猜得七七八八。
“我们的皇上，喜欢漂亮的美人。苏湄那狐狸般的模样，最是合适。”郁湘轻轻抽了抽嘴角，浅淡一笑。既然已经藏不住，倒不如和杨笑交个实底。“我那日在湖心小筑，亲眼看到苏湄躺在他的床上。太皇太后要动她，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杨笑嘴上笑容一滞，虽然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不过当那样的话从郁湘口中说出，还是吃了一惊。她待苏湄极好，不过仅仅是为了用来对付郁湘，让自己在后宫的地位可以更稳固一些。
但倘若苏湄和江勉有了往来，甚至江勉不惜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铤而走险时，她和苏湄的关系，便有些微妙了。
她深深呼了口气。
“臣妾知道皇后和苏湄一直不对付，倘若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说明一句便是。”杨笑说完，又品了口香茗，“臣妾和姐姐也斗了这么多年，后宫一直安安生生，不大习惯再生旁人。”
杨笑和郁湘争斗由来已久，两人知根知底。可换了苏湄，她倒没了全胜的把握。
“如此，本宫和淑妃，倒想到一块去了。”
郁湘也品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
两人本来微妙的关系，似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
江闵在自己的屋里呆了两个时辰，才缓缓推着轮椅到了苏湄的屋前，四喜守在屋外，略有犹豫地看着江闵。
“怎么，你有什么要问朕吗？”
四喜刚才就侯在太皇太后寝宫外面，依稀听得里面传来动静，江闵进去后，还有断断续续传出的争执声。更不用说，她刚才去外面打听了圈，知晓太后要对苏湄下手，而且如果不是江闵及时赶到，苏湄早就身首异处。
“嗯。”四喜咬唇，小心打量江闵。“太皇太后是要杀娘娘吗？”
“是。”江闵没有遮掩，干脆回答。
“可是太皇太后杀娘娘，那是极其隐秘的事情，太上皇应该不知，因何可以及时赶到，救娘娘出来？”四喜咬唇。
“太皇太后那日让苏翎进宫探望，朕便觉得奇怪，母后从来不会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更不会随便向湄儿开恩，联想到江勉此前种种，朕便担心此次母后让湄儿去她那有诈，你们又许久未归，只能铤而走险。”
江闵承认自己是在豪赌，不过他本就是清纳房的囚徒，倘若真输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也庆幸，自己赌了这么一把。
“原来如此。”四喜恍然大悟地点头，庆幸江闵对太皇太后足够了解。
“你守在外面，让我进去看看湄儿吧。”江闵看了眼四喜，简单交代之后推着轮椅走了进去，他关心苏湄的安危，甚至忘了自己还未更换衣服，这一身带着跌倒的泥土和灰尘。
苏湄呆滞坐在床上，茫然盯着床单发神。
她思绪飘得极远，甚至都没有听到江闵靠近的声音。直至江闵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蓦然抬头怔怔望向江闵。
“你又再琢磨什么？”江闵摇头，上下打量苏湄。
小妮儿除掉眼神稍稍呆滞了些，并无大碍。
“我在想，太皇太后是不是不喜欢我。”苏湄套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地回答。可惜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楚嫣便对她大发雷霆，像是换了个人。
一定又是她什么地方做错了。
“对，她不喜欢你。你以后就离她远远的，她见不到你，就不会再生气了。”江闵摸了摸苏湄的脑袋，柔声细语地安抚。
楚嫣何止不喜欢她，分明就想杀了她，除掉后患。
“可是……”苏湄委屈极了，又不能悖了江闵的意思，只能乖顺点头。
“真乖。”江闵松了口气，“这边让我来想办法，我们不会一直这么下去。此事也不会从长计议，我会尽快做些什么的。”
他以为自己只要安安稳稳呆在清纳房，便可以保苏湄周全。
可惜，事不遂人愿。
“但是你今天离开了清纳房，没关系吗？”苏湄突然想到了什么，忧心忡忡地看着江闵。
“无妨，我会向他们解释的。”江闵冲苏湄浅浅笑了笑，费劲往前挪了挪身子，“你睡吧，朕在旁边守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