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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绝处逢生

景迦是被瞬间电晕过去的,脸色苍白却不发青,表情狰狞但不僵硬。杰弗帝来到景迦身旁,伸手试探他的鼻息,还有气,于是摆出心肺复苏的架势,像模像样地在他的心口压了几下。

景迦没反应,杰弗帝寻思着估计是下手轻了,于是双手交叠,肌肉发力,猛地一按。

“噗!”景迦胸腔的中的气被迅速排出,他忽地朝杰弗帝的脸上喷了一口,紧接着玩儿命地咳嗽起来。

杰弗帝脸色难看至极,有心再一掌按下去把景迦的胸骨按断。可五指紧了紧,还是忍住了。景迦侧脸猛咳,眼睛还未睁开。杰弗帝极其镇定地抬袖子把脸上的口水擦掉,牙咬得咯咯响。

景迦咳嗽了好一阵子,肺管子里终于能顺利进气。他这才撩起眼皮看自己那本应惨不忍睹的焦香略糊的腿。

可一看却完好无损。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依旧是皮包骨头的好腿,不禁大喜过望。他这才瞧见身旁脸色铁青的杰弗帝,瞬间意识到是杰弗帝用“以命代力”救了自己。他赶忙爬起来,凌空做了个双膝跪倒的动作,诚恳道:“谢陛下治伤之恩。”

杰弗帝摆了摆手,潮湿的袖子在小臂上贴着。他救景迦不过是想找个人陪他,否则一会儿雷雯折腾起来,他的一张老脸委实没处放。

另一旁,雷雯眸放凶光,探手就要去掐蓝凌何的脖子。但就在放下格挡的右臂之际,他的眼角窜过一抹明艳至极的光彩。

雷雯登时愣住。

灿如朝霞的戒指,光辉耀眼,美丽异常。不似凡间之物,实为光的梦影。

他认得此物,如一颗明珠嵌在他模糊不清的意识海中。

同样的戒指、同样的位置,和他最后一次见到蓝祈娅时,她手上的一般无二。

他的神思恍惚,紧扣她下巴的指头忽地松开。蓝凌何如遭摸不着头脑的大赦,趁机退后几米。她努力把忽快忽慢的心率拉平,警惕地盯着雷雯。

雷雯呆呆地瞅着她的脸,那又不好使又不愿使的脑子,这一刻突然运转起来。

皇妹的订婚戒指,这一世的蓝凌何怎么可能拥有?

就算机缘巧合地得到也不会戴在手上,因为雪集说他是“单相思”。

那么雷雯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

他的表情起了变化,怒火烟消云散般淡去,狂乱化作痴情,暴躁压抑为思念,就像与久别的爱人重逢的痴心人。他缓缓地走上前,脚步款款,温柔而小心,一边用痴情的眼神望着她,喃喃道:“皇妹,其实是你,对吧?”

蓝凌何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蒙了,仿佛被从天而降脸盆大的馅饼糊了一脸。她之前明明说过她不是蓝祈娅,雷雯却脑子锈得掉渣,把回转的余地双手奉上。若蓝凌何现在答:“是。”她觉得雷雯会给她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兴许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倾诉衷肠。

虽然蓝凌何打心底不愿意装作雪集的前未婚妻,并以此去欺骗造物主的疯子皇兄。但较之以卵击石地和他拼力量,与这傻子比动脑子简直是易如遛狗。而且比起自己的清白,当个戏精真不算什么。能拖点时间是一点,就算被戳穿,情况也不会比适才糟多少。

于是她目光放空地望着雷雯,沉默许久后淡淡地点了点头。

雷雯顿时喜极,不出所料,他立马从一头发飙的狂狮变为了驯服的忠犬。几步来到蓝凌何的面前,展开双臂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勒得她几乎背过气去。

蓝凌何打了打他的后背,轻道:“雷雯,抱得太紧了。”

雷雯一怔,随即把她放开,专注地望着她:“皇妹,你怎么叫我的名字了?”

蓝凌何也微愣。碶会长等人给她描述过,造物主其人,冷到让人远远看着便会打哆嗦。这样的人,会用“皇兄”这亲昵的称呼?

她心中糟乱,脸上却无波无澜,努力装作一块平静的冰块,淡然道:“这样比较亲切,你不喜就作罢。”

雷雯赶忙摇头:“不不,我喜欢。”他想了想,有些笨拙地道,“祈娅……”

蓝凌何听得头皮倏地麻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脑子转得飞快,立马有了主意,佯作平静地瞎掰道:“如你所见,这是我的身体,但同时寄居着另一个意识——我的转世。”她眼神冰冷,语气淡如萧瑟的薄风,“你之前想对我的转世做什么?”

雷雯脸色一变,如同偷吃被抓了现行,粗线条的五官顿时糊了,眼帘低垂,眸光不安地闪着,嗫嚅道:“皇妹……啊不,祈娅……你误会了啊。我只是、只是想……”

雷雯思索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眉头绞起,粗犷的面庞甚是僵硬。氤氲的紫气随着他的不知所措而四处乱飘,就像一朵紫云被吹得缭乱。雷雯急得上下嘴片互搏,不住地挝耳挠腮。

蓝凌何彻底无语,暗暗腹诽:合着这家伙才是戏精啊!这装得要多乖有多乖!妥妥一条初恋狗!

她于是作出不悦的表情,语气高冷道:“皇兄,下不为例。”

雷雯听她又改回了原来的称呼,鼻头一酸,眼圈险些红了。他点了点头,随后脖颈低垂,耷拉下脑袋,点了点头。

蓝凌何这才没好脸地哼了一声:“原谅你了。”

雷雯讪讪地抬头,纠结片刻,得寸进尺地伸手搭在她的肩上,五指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就像他欲言又止的心里话。

蓝凌何于是问:“想说什么?”

雷雯眼睛眨了许多下,浓密的睫毛忽闪起小风,终于摆出责任心满满的兄长姿态,道:“祈娅,雪集对你变心了。他喜欢你的转世,我听到他亲口说的。”

蓝凌何心中甘甜,可面容淡如冰湖,目光清冷得将人推入极夜的深渊。

“我知道。”她停顿了许久,又低声道,“我也是。”

她瞥了一眼手上的戒指,嘴角勾起,一手后撤一手拉拽,没半点犹豫地将其拿下来,直接揣回兜里。

雷雯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所有粗燥的表情立马烟消云散,换作夺眶而出的狂喜。

“祈娅、祈娅……”

他像一头紫毛熊般糊了上去,双臂把她搂紧,一用力就没轻没重。

蓝凌何为自己的机智生出些小得意,但转眼又他搂得胸闷气短,连忙拍拍他的后背,安静道:“好了。”

雷雯刚把她放开,秉持先到先得的精神,刻不容缓地展开攻势。他的两手一并搭在她的肩上,鼓足勇气,表情前所未有得郑重。

“我有件事情要对你说。”

蓝凌何继续装相,语气浅淡。

“我听着。”

雷雯的脸有些发红,丰腴的嘴唇张张合合,正视的目光触及她的蓝眸便紧张地迅速弹开,然后又被他一扣扣地拉回来。他下了半天的决心,吞吞吐吐地蹦字。

“既然你是单身,那你、你你……你跟了我吧!”

蓝凌何把肺都憋痛了才耐住没发出多余的声音。

雷雯紧张地观察着她的神情,脸涨得通红,居然在害羞!

他粗声粗气地表白道:“我会照顾你、保护你、珍惜你,一生一世……”

蓝凌何实在是没忍住,一个轻轻的字眼从唇中溜出。

“哈……?”

与此同时,一声更加洪亮的吼声覆盖了二人。

“住口!”

杰弗帝又一次要疯了,脸上被气出盘根错节的皱纹。

他先前和景迦遛弯出去几千米,觉得给二人的时间充足,这才折返回来。他们聊了一路,皆好奇为什么蓝凌何被糟蹋得浑身脱力,空间还能保持原样。

可远远走来,他们自然有了答案。

蓝凌何好端端的!

而且他们远远看见雷雯抱了蓝凌何又松开,两次!

杰弗帝怒满胸襟,心中狂骂:他养的这八级的大杀器,竟然还是个情.种!没脑子的情.种!

他急走到二人面前,正色对雷雯道:“她是蓝凌何,莫要被她骗了!”

雷雯皱了皱眉,那淡淡的如同痴情汉的憨气略微消散。他上下打量着蓝凌何的脸孔,与他皇妹无半点不同。他不确定地问道:“那我皇妹去哪里了?还在冰棺中?”

杰弗帝知道雷雯此人阴晴不定,完全没法控制。他若是现在大大咧咧地道:造物主的身体被血祭了。说不定雷雯当场就能把他这把老骨头捏碎。可如果骗人,之后被雷雯识破了,他亦然有生命危险。

杰弗帝思忖片刻,故作怒颜道:“被蓝凌何从冰棺中取出,不知去向。”

雷雯回过头,戾气重新攀上他的紫眸,汩汩力量的洪流如同滚烫的开水,散发弥弥紫烟。

蓝凌何紧张到了极点,但表面仍旧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冷,湛蓝的眸光似薄薄冰雾。她侧头对杰弗帝淡然道:“满嘴胡言。我与皇兄时隔百年终于相遇,你莫要打扰。”

雷雯的目光又柔和下来,脸上带些傻笑。

杰弗帝被雷雯的傻劲儿气得怒意冲头,剑眉倒竖,眼角的皱纹随之起飞。他喝道:“满口胡言!”他转向雷雯,把音量压在保有帝王的威严,却不至于惹怒雷雯的微妙大小,“你随便问她点什么,看她能不能答出来。谁在说谎,即见分晓。”

雷雯定了定神,智商徐徐上线。他思索片刻后转向蓝凌何,带着六分期待四分怀疑地问。

“和雪集常在一起的八级上能力者,他叫什么名字?”

蓝凌何心头一凛。她自诩对过去的事情知道的不少,无论是一原祭、雪集所言,还是在通天之塔的密室中读到的正史与野史,她该知道的都有数。

可那人的名字无人提及、无处记载,想必连杰弗帝都答不出。

蓝凌何心焦不形于色地答:“初代的西方会长。”

杰弗帝冷哼:“他问的是名字。”

蓝凌何顿口不语,眼帘低垂,不住地寻思有什么能搪塞的借口。

雷雯的眼神缓缓变化,驯良的憨气被一点点抽干,剩余的是与毁灭之力同在的杀气。

若她答不出来,便真的和他耍心眼,而且是拿他的真心涮着玩。

他会彻底毁了她。

蓝凌何抬眸,从他令人颤抖的气势中隐隐能捕捉到方才的半缕温情。她心念急转,升起一个危险得几近荒唐的念头。

雷雯身形不动,双手仍压在蓝凌何的肩头,如两座活跃的火山。他眼底的紫光不住地踊跃,那将人碾碎的眼神紧紧地睥着她,如钢针往她的肉里扎、骨中刺。

蓝凌何抵着巨大的压力,平静地回视着他。她嘴角微微一勾,提手,缓缓伸向他的面孔。优美的五指如白雪雕成,要去触碰一朵嚣张的紫焰,哪怕下一刻即被融成漫天云雾也不管不顾。

雷雯继续死死地盯着她,心底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兜着他的气焰。

她小心地接近他的侧脸,不忘从容地笑着。

杰弗帝的眼睛眯成细缝,见证秀色可餐的佳人如何自己往鬼门关里钻。

蓝凌何的手抚上雷雯的脸颊,指尖清凉。她微笑着,唯美如天际翩跹的红霞,温朗如晴空下的漫山繁花。

“雷雯,对不起。”

雷雯的嘴角一颤,不禁愣住。

蓝凌何巧笑着歪过头,温声道:“若有转世,别再爱一个永远不会爱回你的人。”

雷雯似被五雷轰顶,浑身僵硬,搭在她肩上的手蓦地松开。

话音未落,蓝凌何带着恬然的笑意,二指却猛地勾起。

一道凌厉的气劲径直劈向雷雯的颈部!

她的眸中喷薄出贯穿神魄的尖锐。

零距离攻击!

那是她蓄势已久的暴击!

雷雯的心还在颤抖,被尖梭般的悲愤与仇恨刺得千疮百孔。

“呲!”

他只觉得脖中一凉,像被纸片划破了表皮,紧接着是麻木,半边身子酥酥软软。

颈动脉被豁出裂口。

可叹蓝凌何几乎用尽全力,把全部心神集中一处,也不过是切开了他颈部的细皮与单层血管壁,气劲瞬间被他周身的紫芒灭去。

不过,再浅薄的伤也可以致命。

哪怕只是一时。

四人的眼中涂上殷红。

血如井喷,染红了飒飒紫衣。

雷雯的身躯微微一晃,牵制她的动作慢了半拍。

蓝凌何旋即转移到几百米开外。遥望着深蓝色空间中那紫气与晕红交织的艳丽,她的心跳得极快,几乎要扑出胸膛。她的手在颤抖,只得隔着口袋去摸那枚戒指,用它给自己勇气,把即将涌出的泪水先一步吞回去。

在雷雯面前,她从始至终都是被握在手心的花瓣。

只要他想,一个指肚就能把她碾成零碎的薄红。

她很怕!

但她知道雪集会回来。在这之前,她就算全身绵软也要硬.挺着不折腰!

然而蓝凌何呼吸尚未平复,很快听见了遥遥传来的笑声。

刚开始是嘴角的冷笑,继而变为大笑,最终是滚滚长雷般的纵声狂笑。

“哈哈哈哈!”

“好啊好啊!”

“不爱我?”

怨念、愤怒、鄙夷、仇恨,数种情绪齐齐爆炸,浓郁的紫芒从他周身弥漫而出,荡得湍急,如紫龙盘旋成的漩涡,继而狂飙跃起,迸出惊天动地的杀气。

“好、好好。”

“那你们活该去死!”

“哈哈哈,反正我也不是个活人!”

雷雯劈手一击,向着蓝凌何的所在横空斩出。

遮天蔽日的紫气幻化成一道足有千米长的紫电,犹如烈焰长虹,癫狂地劈斩,见之灭之!

轰轰烈烈的紫芒压顶,蓝凌何瞬间转移出几千米藏到空间的边角,这才躲过其余波。

然而下一刻,她的瞳孔骤缩,胸口猛地一绞。

她搭建的空间就如同不规则的铁皮,此刻被吹毛利刃的宝刃一豁即破,“嘶啦”地划出口子。白光涌入,空间崩裂,光的碎片漫天绚烂,四周恢复为明亮。

囚禁凶兽的铁笼就此打开。

蓝凌何大骂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

紫光并未停下,带着昏昏层层的寂灭气息,横切半空、破空疾驰。

它穿过审议团的白塔。

无声无息,毫无阻碍,如汇聚的激光束倾斜着划过塑料板,留下隐匿的切口。

光芒扩散,浩浩荡荡,没入横亘无垠的茫茫雪山,滚雷般的闷响连绵,冰雪漫天。

“轰隆隆!轰隆隆!隆隆……”

紫光激起一连串爆破,雪峰的主峰与支脉同时雪崩。山岳怒吼,冰块与巨石轰然滚落。飞雪连天,冰雾如罩,在紫焰中暴起,又在毁灭之力中消寂。

以铺天盖地的冰尘为背景,审议团的白塔有了动静。

高塔的上半开始挪移,伴随一串扎人耳鼓的“刺啦”声,塔身错成上下两半。在错口足够大之时,数百米的上半截塔身顷刻坠落。

落地之际,塔身崩裂,墙体与玻璃的碎片向四面炸开,好比成千上万的炮弹投入战场中央。

“轰!”

灭顶之灾从天而降。

零散的打斗交锋声、叫喊怒吼声、奔跑疾走声,一切尽淹没在掀天揭地的巨响之中。

灰暗的烟雾升起,土色的浓尘如狂狼奔涌,方圆千米皆没入滔滔暗黑之中。

满目疮痍,滚沉弥散,地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全部被埋葬在废墟下。

仅剩半边塔身的残骸,孤零零地指向昊天。

轮廓是那么模糊,断口是如此平滑。

杰弗帝望着喧嚣的战场在浓烟之中沉寂,金袍被飞灰染得昏暗。他面上本就不多的震惊逐渐化作绵长的笑意,无半点怜悯。

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

毫无悬念的一边倒!

雷雯项下的珠链释放着幽幽红芒,红晕包裹他的周身,把他颈间本就不大的伤口完全修复。他全身生命力澎湃,刚刚这一击打得爽快,就像久违地松了松筋骨。

杰弗帝踏空来到雷雯身后,语气带着漠视一切的高傲。

“地面杂草,都清理了吧。”

听此言,雷雯饶有兴趣地侧过脸,唇角带着肆意的笑。

“下面大多是你的人,对不?”

杰弗帝轻巧地道:“此战过后,所有人都是我的人。现在,随你处理。”

雷雯笑了。

“你这皇帝,和我投脾气!”

景迦在杰弗帝身旁垂着头,拳头略微握紧,半声都不敢吭。

雷雯抬起手,全身的紫气集中到右手之上,以他的手掌中心燃起冲天的紫焰。昏天暗地的浓烟被驱散,嚣张的气焰在他的面孔上纵跃,流光把半身染血的紫袍映得忽明忽昧。

他是从业火中走来的魔主,他的力量从来不懂得悲天悯人、更没有分出敌我的闲情。

一笑间干尽天下之大不韪。

雷雯手落,劈出第二击。

出手只是半人高的紫光,它在空中玩命地延长、扩散,待落地之时已蔓延千米。厚实的地壳宛如瓜皮,紫色的砍刀“吭”地剁在西瓜上,青绿的皮应声而裂,绽开内部鲜红的汁液。

战场中部的三分之一,数以千计的人被覆没。

烈烈紫焰,熊熊不灭、烟尘滚滚,是无情的上位者降下的劫数。

毁灭之力,纵情舒展、恣意弥扬,如来自地狱的业火焚烧人间。

世界突然安静了。

静得吓人。

静得能听到燃骨销身。

无数惊恐的目光看着雷雯,又望向他身旁金袍飘扬的杰弗帝。

他们在为皇室而战啊!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们在颤抖,在战栗,在疑惑,在悲愤。

有的人力量尚足,死了不过是沉睡几载,终有重新现世的一日。

有的人堪堪不支,血灌瞳仁地奋力拼杀,只为胜利,只为荣耀。

他们可以接受领袖平静地望着他们逐一战死。

可八级者的毁灭如同天灾临世,好似魔神洗劫!

灾殃祸世,怎有完卵?

其下之人,无一得生!

他们的价值何在!

他们的存亡谁管!

雷雯笑得愈发疯狂,饥饿许久的心魔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他兴致盎然地抬起双臂,紫光在左右手跳跃不止,积蓄的强力把手臂肌肉撑壮了一圈。方才清扫了三分之一的战场,这次他要两击并发,把所有吱哇乱叫的扫荡一空。

地面万人的眼中流出绝望。

他们的命被扎成一捆,一断尽断,一灭全灭。

杰弗帝面有深远的笑,只等雷雯把主战场清空,他们继而在四方学院一走一过,四方大陆的覆灭近在咫尺。

强者胜,败者亡。

他费心耗力地养这杀神,付出终于得到了收获。

景迦眼角发红,假作被飞灰迷了双目,用指尖擦去浅浅的泪。

雷雯兴奋得眼睛发红,第三击蓄势完毕。

但就在这时,他的两个手腕被同时抓住。

蓝凌何牙关咬得发响,一门心思把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集中到双手,死死地攥着他的腕子,阻止他发出必将吞尽万人性命的绝杀。

“混账东西!给我住手!”

雷雯咧嘴笑了,露出一排森白发亮的牙。

“哟,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想我了对吧?迫不及待地投怀送抱?”

杰弗帝在一旁双手抱胸地看戏,眼中满是戏谑的嘲讽。

若是蓝凌何趁着混乱转移到千里之外,纵使四方大陆全灭,她依旧能在深山老林中把小命保住。如果她真的躲起来,他们不费一番心思根本找不到她,说不定雷雯找找就忘了这茬,杰弗帝就算胜了,也终觉寝食不安。

可蓝凌何不但没走,反而自投罗网地赶来送死。杰弗帝此时心情大好,嘴角风筝线似的飞着。

蓝凌何钳着雷雯的烙铁般的腕子,如一场螳臂当车的笑话。她纤细的双手无论如何用力,指尖根本陷入不了他的肌肉中,手指收到最紧也箍不住他健壮的小臂。手掌被他的力量炙着,热流顺手臂的血管往身上灌,化作怎么都浇不熄的焦痛。

雷雯冷笑出声,刚如铁的手臂回弯,毫不费力地将蓝凌何拽到眼皮子底下,以上视下地睥着她,本相展露无遗。

“叫你给我装,呵呵,你这胆大包天的贱.人,敢在老子面前装样子!”

他双手的紫光逐渐淡去,归为覆盖二人的汩汩紫气。紫气氤氲在她的周身,仅是薄薄地裹着,蓝凌何浑身如过火,腑内翻江倒海。毁灭之力缓缓渗入她的体内,化作刀子在她的胃里捅来戳去,搅和得七零八落。她痛得发抖,止不住地痉挛,血味浸着她的喉,全是浓郁的腥气。

她恶狠狠地盯着他,力量再弱也要在心态上压过他。

“你个龌龊的蠢人!谁让你到现在仍在痴心妄想!”

雷雯眯起紫眸,神情微凝,嗓音如怒海翻滚的暗流。

“我问你,你凭什么说皇妹永远都不会爱回我?”

蓝凌何松开晕血的贝齿,喉管焦灼,体力如同漏气般呼呼流失。可她丝毫不服软,倔强地正声道:“就算她并非心有所属,她对你的爱也不是你所期待的。你的脑子能不能清楚些!一直在自欺欺人,你是傻还是有病!”

雷雯怒目瞪她,吼道:“我可以不计较皇妹是皇室的叛徒,我可以不在乎她在异大陆屠戮万人。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凭什么不选我!”

蓝凌何喘着灼痛的气,绷紧全身的力量,冷冷道:“因为她身边有更好的人。”

“所以只要她身边只剩我一个男人,她就会爱我了,对吧!”

蓝凌何半合上眼睛,满含嘲弄地叹了口气:“越强求,越不得。”

“不得?呵呵!我可毁天下人,力量才是硬道理!”雷雯先怒再笑,笑得恣睢张狂,“这天下什么我不能拥有?我可灭你身、可灭你心,你无论生死都落于我的掌心,我的喜怒哀乐便是你的一切!”

蓝凌何的眼中蓄着两团冰蓝的清寒,用所能展现的最坚决的语气叱道。

“你错了。不管是生是死,你永远无法拥有我——你压根就不配!”

雷雯眯着眼,勾着唇,抬起手,手指按在她的嘴上,在那吹弹可破的红唇摩过,鲜血顿时染上他的指甲。绯红薄淌,他磨牙吮血的蛮野念头难以抑制地躁.动起来。

“配不配的根本无所谓。你只要知道,从现在开始,早早晚晚、昼昼夜夜,你只能任我摆布,我就是你后半辈子的唯一!你没得选,若要爱就只能爱我,懂了么?”

蓝凌何当即张口,用最大力咬在他的手上。

哪怕他的手头硬如铁钳,她也要给他啃断!

只可惜她咬了一下便被他的力量弹开,酸痛到牙根。雷雯兀地缩回手,稍愣过后勃然大怒。他铁青的面色滚着锋芒毕露的闷雷,紫气在勾出数条狰狞可怖的沟壑,宛如魔主恢复真身,恶鬼原形毕露。

“该死的贱、货!被我灭心之后,看你这张嘴还能做什么!”

紫光暴涨,如火如荼。

咔、砰、咔、砰……

她似乎听到神志瓦解成片的声音。

蓝凌何的瞳孔缩到最小,眼前随之昏暗。

灭心。

被灭心的自己会是什么?

记不得、认不清、感不到,昏昏度日。

被灭心的身躯会成怎样?

被侮辱、被玩弄、被丢弃,一如傀儡。

若是如此,就算雪集来了——

被反复使用过的自己也不值得他救。

更配不上他的爱。

蓝凌何松开双手,合上眼睛。如一方离群的晴空,惘然而身不由己地流浪,闯到了不该去的地方。于是淅沥着灰白的脏雨,消解为厚重的阴霾……

眼角腻着的泪成对掉下。

心如碎渣。

她真的扛不住了。

唯有一死,随他去吧……

但就此时,天突然黑了。

如日蚀般,昼夜突兀地交替。

雷雯神情略变,杰弗帝皱眉,二人举头上视。

绛红侵占了整个苍穹。

黑暗为底,血红为表,分不清是日、还是夜。

蓝凌何意识模糊,恍惚听到遥远处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圆滚滚,笑嘻嘻,似乎在开玩笑却又很正经,似乎在贫嘴却极有威严。

“雷雯,你再敢动她试试,看我不把你嚼烂了喂猪!”

蓝凌何猛地张开眸子,杰弗帝皱出了条条枝枝的鱼尾纹。

雷雯狞笑着搓了搓牙,道:“赤夜,你装神弄鬼的本事一点没减,有本事就现身啊!”

半空传来宏伟的不屑声。

“吾即是天,凡人,抬头便是吾的真身。”

蓝凌何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感到无语。

雷雯啐了一口,道:“呸!小不点,你可还记得被我打得鼻青脸肿、哇哇地哭着逃?就凭你也敢出头震慑我?装什么发芽蒜!我就动她!你来拦我试试!”

他将灭心之力蓄在手中,提腕便去抓她。蓝凌何见到救兵到场,立马恢复了精神,她猛地抬手,用一层层空间壁隔开他的指头,跟雷雯死磕着较劲。

雷雯瞥着如同死中得活的蓝凌何,狞笑道:“你以为赤夜是来救人的?哈哈哈!别傻了!他就是个红不拉几的狗皮膏药,往头上一沾,除了扎眼没有任何用处!”

赤夜显然是听见了,极其不悦。但纵使有一百个火也发不出,因为他的确是个轰轰烈烈的摆设。他哼哼嗤嗤了半天,似乎是在用小嘴巴一口一口地喘粗气,最后抽了抽鼻子,声音含着浅浅的委屈。

“哥……雷雯欺负我呀!”

蓝凌何听傻了。

杰弗帝也愣得老脸发青。

然而他们随之却发现更加诡异的事情——

雷雯在发抖。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赤色的天空,舌根发僵:“你……骗我的。”

赤夜含着傲气地哼了一声:“我的信徒们勤勤恳恳地繁衍生息,兢兢业业地人口增长,就是为了攒够足够的信仰之力,让我哥在合适的时候现世。”

雷雯攥紧拳头,浑身的腱子肉条件反射地颤抖,突突突地仿佛打摆子。他为给自己壮胆,扯着嗓子吼道:“他早就死了!”

赤夜蔑然道:“你不也是?”

雷雯努力平定心神,焦热的呼吸与凶戾的嗓音交叠在一起,像一头匍匐着呼哧粗气的恶兽。

“你就胡扯吧!和原来一样不靠谱!你的信仰之力根本供不起他的现世!”

赤夜含着些小骄傲地道:“当然可以呀。我的信徒们夜以继日地念着我的恩德,就算不多,每人贡献的力量也有两位数,抵得上二级能力者。更何况——”

赤色的天空变得不均匀,绯红逐渐聚集成浓郁的红云,阳光从中透出。

赤夜嘿嘿笑了笑,在消散之际还不忘把自己的成果公之于众。

“我的信徒,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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