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人猝不及防的消失让蓝凌何一惊。
雪集道:“他们走了。”
蓝凌何皱眉道:“你为何不拦着?”
“我知道空间通道的入口在关闭,却不想他们还留了一手。”
蓝凌何撅了噘嘴:“你明明就是不稀罕留他们。”
她想起枢纭玖所说的过去之事,每次都是两个八级能力者镇场,可只有一个出手。另一个估计就在旁边优哉游哉地打掩护——
雪集的脾气半点都没变。
不过这也说得过去,若是他和阿伦戴尔一个性子,早就武统四方了。
雪集道:“那中年的剑被夺了去,想必元气大伤。而另一个‘大气’的控制者,看起来并不是弑杀之辈,放过也无碍。”
听此言,蓝凌何记起那六骑士是个面容姣好、娇艳如蓝色玫瑰的少妇,身材也十分火辣。也不知雪集究竟给她相了多久的面,才得出个“不弑杀”的结论。想到此处,蓝凌何心里及时地泛上一股醋意,于是快速撇过头,目不斜视地独自向擂台踏空走去。
雪集在原地怔愣片刻,完全不解她的脑回路。
蓝凌何来到阿伦戴尔身边,却见阿伦戴尔金眸锁定在擂台一处,表情低沉得和地缝里要钻出怪物似的。她不由得问:“怎么了?”
他抬起下颌,示意蓝凌何看那边。
只见一黑金卷轴放在擂台上。这透着皇家气息的物件,定是被故意放于此处。蓝凌何一扬手,卷轴凌空飞来,将其打开,阿伦戴尔与之共看。
其上写明:“要保东方会长,六人来通天之塔谈判。若违约,尔等再也寻不得人质。五日为期,过时不候。”
蓝凌何的脸色登时变得和阿伦戴尔同款难看。她抱着一丝侥幸私下寻找爱尔莎,可刚看了几眼,阿伦戴尔沉声道:“别找了,就在刚刚,爱尔莎被转移走了。”
蓝凌何想起自己被收作俘虏的惨况,背后森森冰寒。
阿伦戴尔沉着脸道:“她的消失没有任何征兆,是瞬间的事。你懂我,我说的瞬间,即便延长百倍依旧是瞬间。”
碶会长和雪集也赶来。会长仍抱着昏迷未醒的莳羽怜,鲁德替他拿着那半人高的银剑,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
会长刚想感谢蓝凌何赠剑,立马被他俩清一色的表情吓住。二人一个皱着眉斜瞥脚下,一个抱着胸,皮鞋不断敲打着地面,活脱脱夫妻吵架的模样。
一原祭背着双手像模像样地踱着步子,血色的眸子饶有兴趣地盯着卷轴。
很快,在了解情况后,再无人有心开玩笑。而且在此事上,众人很快达成一致——
前去救人。
爱尔莎实在太过重要。
“六人,”一原祭首先自告奋勇,“我算一个。”
碶会长不甘示弱地举起手:“加一哦。”
阿伦戴尔与蓝凌何互视点头。
身后突然想起颇为陌生的声音:“请让咱也跟去。”
众人回头看去,说话的是个身材圆胖的少年。他的身材中宽两头略小,腰间鼓鼓囊囊的如同藏了宝贝似的。圆脸圆眼睛,元宝耳朵,嘴巴朱红圆润,生得倒是十分讨喜。
此人正是东方学院的副会长莱贝尔。
蓝凌何头回见他,便道:“为何想去?”
话音刚落,只见从正面又走来个莱贝尔。不仅如此,紧接着左侧来一个,右侧又一个,斜前方滴溜溜转出一个,斜后方咣咣地奔来一个……
转眼的工夫,他们被一帮胖子团团围住。毫无差异的圆脸摆成圈,这感觉就像进入某种迷阵,又有趣又诡异。
最初说话之人开口,嗓音浑圆饱满:“咱至多能分出七个分身,带咱便等于带着个小队,心里踏实。”
碶会长看得新奇,心道:真是个备胎连连的胖子。
蓝凌何问:“分身是否有距离限制?”
莱贝尔答:“主体和分身之间不得相距超过三公里。”
阿伦戴尔问:“若是本体重伤,分身会共享伤害吗?”
莱贝尔摇头:“不,咱的分身相互没有关联。原定的主体若是惨遭不测,自然会有某个分身成为新的本体。”
一原祭笑眯眯地道:“如此说来,若要打死你,便要八人全灭才可。”
莱贝尔被他血红的眸光盯得股间冒寒气,连忙缩了缩肚子,小声道:“理论上是的。”
阿伦戴尔当即道:“好,带你去。”
而最后一个人选——
雪集有言在先,要为人们搭建模拟空间,不得抽身。而且也需要有人在此看守四方,他乃是最佳人选。故所有目光齐刷刷聚到挤在两个胖子之间,正专心致志把弄着骑士剑的鲁德。也不知他的手怎么这么痒,就是无法和银剑上的两枚银色滚珠和平共处。
鲁德手指绷紧,指节加力,“吭哧吭哧”地抠银珠子。结果手一打滑,剑尖冲下便扎去,隐隐泛起能破山撕空的剑光。
他吓得浑身倏地抖了个遍,好在剑刃蹭着他的鞋子过去,最后直挺挺地戳在地上,竟陷入擂台地面接近三十公分。
鲁德惊出冷汗,猛地抬头才发觉周围人,尤其是胖子与其复制品的圆眼们齐齐看着他,这感觉怎一个别扭可言。
碶会长笑道:“鲁德啊,异大陆救人,去不去?”
他连忙点头,答得干净利索:“必须啊!”但他随即又挠挠头,道,“这群胖哥……”
莱贝尔们齐齐应道:“怎么?”
鲁德左手捏着右手,有些尴尬地道:“能不能帮个忙,这剑拔不出来了。”
“好,咱来!”
莱贝尔们爽快地仪一拥而上,各出一手,用力上提。八个滚圆壮汉共同使力,终于将银剑如同拔萝卜般薅了出来,累得八臂皆酸,嗤嗤直喘。
鲁德笑开了花,重新抱剑而立,胜似门牙不齐的灰兔子怀揣着银萝卜。
此来,六人点齐。
各校的副会长们也基本清点完人数,各自汇报于会长。
今日四方大陆与异大陆先头军初次较量,死者共计九百人,其中多数为三级之人,损失不大不小。他们同时活捉异大陆士兵三千四百人,这些人将被直接关入审议团的监牢中。
唯一的小插曲是,有个统领见到暮川汐的脸之后,原本安分被俘的他忽得暴动,不住地说些暮川汐完全无法理解的话。暮川汐无奈将其电晕。
但此般事件居然重复发生三次,连希尔夫都忍不住问:“他们是不是认识你?”
暮川汐道:“或许是脸相似吧。”
月咏翔笑道:“别说,你真有点骑士的风度。”
暮川汐本身并不讨厌骑士,便一笑而过。
战俘被临时安置好,接下来,终于到了今天的重头戏——
四方合一,领导亮相。
蓝凌何挥手在一侧擂台清出个平台,继而故作谦让地对阿伦戴尔道:“大法官,露脸和摆样子你在行,你先。”
阿伦戴尔早习惯了她恭敬和调侃密不可分的语气,也不推辞,于是几个闪身便上了临时建起的高台。
万人随他的登场而安静。
说阿伦戴尔是个金人也好,说他可作太阳的化身也罢,他真是个从头到脚都散发金芒之人。没有光还好,可此刻被晴日一炫,他的短发灿如金芒,目光锐如疾电,脖颈有金链熠熠生辉,身披亮面外衣挂着不少金属点缀,不将人晃至眼酸便不罢休,极容易造成瞻仰足金雕像的眩晕感。
他们绝大多数都知道大法官其人,任职五年无一错判,正确得令人发指。很多人满怀憧憬与敬仰地望去,继而红着眼垂下头,狂揉眼睛。
蓝凌何慢他几步也登上台,随着她的出现,众人又齐刷刷地抬起头。
一袭火红色长裙如若织锦云霞,蔚蓝双眸叫晴空也艳羡不已。她的瞳孔中深刻而广博的湛蓝让人望之心漾,浩渺得包容一切,风尘雨露淹没无迹,汉汉星河尽融于此。而除了动人心魄的眼眸,她的面孔温婉明净,带着令人暖心的恬静笑意,如从画中漫步而出的唯美佳人。
众人好些之前不认识她,可今天单人力压三骑士的她风头出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差一人为其正名——
从无一误的大法官朗声道:“蓝凌何,她便是相隔六百年重现于世的‘意念控物’。”
四字落定,余波在万人脑中逡巡不去。时而似圆润的军号,让人热血沸腾、战意勃发;时而如玄音,让人跌宕在那些从小看到大的有关四方大陆的传说中。
如今异大陆的军队浩浩而来,大战在即。而乱世必出人杰,又有什么样的能力者能抵得过他们心中开拓四方疆土之人的地位?
蓝凌何见他们眼神热切得几乎闪出霹雳,微微笑了笑,随之语焉肃然。
“我的确拥有‘意念控物’,但我的力量还不足以让你们依赖。唯一能守护四方大陆的方法就是自救。不仅仅依仗着五级与六级能力者代替你们作战,而是——”
阿伦戴尔一锤定音地接话。
“四方学院所有人从现在起一致抗敌!”
四面静得只剩下紧张的喘息,万双明眸注视着台上二人。
“我们的人数和实力皆亚与异大陆,这不假。但我们也有绝处逢生的机会,更有在危机时反败为胜的奇迹之人。想必,适才的一番争斗中,你们已领悟到这点。”
很多人微微颔首。他们记起方才无私奉献自己搭起屏障的莳羽怜,记得在队伍中不断游走,负伤救人无数的爱尔莎,他们脑中留有鲁德撕心的大喊,念着大法官如何让人在绝望之际死中得活,还有蓝凌何到场时,把能力的悬殊彰显得淋漓尽致的霸气。
万人默默倾听,肃穆之风一时吹遍四野。
阿伦戴尔身姿笔直如长枪,提嗓高喊,嘹亮之声化作庄严的金碧辉煌。
“只有执着者,才有绝处逢生的契机。”
“只有奋斗者,才有见证胜利的资格。”
“只有拼搏者,才担得起能力者的名号。”
时间流淌,擂台在审议团的白塔之下,南面为草原,北面是冰岭。来自冰川的冷风与草原的和煦在此处汇聚,几乎可以听到气流撞击的声音,像一颗颗跳跃的心。
“从今天起,四方合一,共抗皇室!”
喊声传响,连绵千米回荡不息。
蓝凌何上前半步,启唇道:“众位,接下来的日子将由我和阿伦戴尔带领你们拒敌。我要给你们的不只是胜利,更是身为能力者自我进化的意志,与不管增长的现世价值。”
她的表情郑重地立言。
“我承诺,一切出于大局考虑,我们绝不会是独裁者。”
“若此战胜利,我们将建立起全新的能力者的秩序。”
“地球,整个地球——”
“你我共享!”
掌声如雷霆万钧,此起彼伏、前赴后继,一浪接一浪。
阿伦戴尔沐浴金煌,表情庄重,不怒自威,透着凛然正气。
雪集始终静立一旁,看她得到万人的认可——
蓝凌何终究担起领袖。
那便是他曾对蓝凌何说过的:“你在我心中无可替代的位置。”
此刻成真,若是之前的他定然欣喜,可他现在却怎么都无法释怀地感慨一句:大功告成。
当然,因为决战尚未到来。
却更因为她呼出的“喜欢”二字。
他缓缓牵出记忆线,回忆着在空间通道中发生的事,小心翼翼得仿若揭开惊天秘密。
想起她温热的身子、炽热的吻,很多次。
雪集垂下眼帘,明如天光的碧眸蓄着收敛不住的情与殇。
她无可取代的位置——
早就变了。
蓝凌何环视四周,湛蓝的目光不停留也不遗漏任何一个角落,努力要把每个面孔都记清,印刻在脑中。
胆小或莽撞,含蓄腼腆或嚣张跋扈,冷若冰霜或性如烈火,无所事事或忙于奔波,急功近利或厚积薄发,怨天尤人或无怨无悔……
一个都不想失去。
她在人群中找到暮川汐,眼神定格在他的眉宇之间,那刀刻般的坚毅面庞与第一骑士一般无二。
二人的目光汇聚半空,无视热烈得涨破九霄的气氛,静静凝视彼此。
她从未自高处俯视于他,这感觉说不上好或坏,唯一能评断的是想与不想。
答案当然是不想。
暮川汐,他适合担任领袖。
哪怕只有十分之二的灵魂。
蓝凌何的五指扣入手掌,指甲狠狠地掐在掌心,几乎沁出血来。
她无法坐视不管。
她要让他得到完整的灵魂,站上万人之巅。
她不惜仰视。她似乎真的喜欢仰视他。
掌中渐湿,以血为誓。
临时筑的高台氤氲着神圣气氛,而置身于此等热烈场面中,却有二人想着完全不搭边之事。便是响当当的两位会长。
一原祭的黑袍簌簌颤动,一身的大洞小洞不住地变形。
激动噌噌地窜出心窝,从喉中雀跃地冒头。当然不是因为四方领袖归位,而是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异大陆找他。
找他!
一原祭的记性实在是不太好,本就活得长久,六百年前的记忆又被造物主辣手摧花,他连那青年的声音都记不清。
他把睡觉当主业,在梦里如没头苍蝇般去撞有他的片段,直到把梦境与回忆搅混,真假难辨。他愁得抓耳挠腮,被回忆中的场景熏得眼波潋滟,情愫绵绵对谁说?
郁结之情难以派遣,于是他开始做些让孤雳空和星曜见之憋着不问,憋到心肌疼的奇异举动。比如他把羽绒靠枕拆了,将羽毛洒满床,扑在其上一根根捡毛,嘴中念叨:“他还活着,不活,活着,不活,活着……”
若是以“活着”结尾,他便再次天毛乱坠,又来一轮。
“他记得我,不记得,记得我,不记得,记得我……”
滚在白毛中,一折腾便是一个下午。
而事实究竟何如,五天后便能揭晓。
这赴异大陆的鸿门宴,却是他朝思暮想的探亲。
怎能不激动!
他努力忍住狂笑,乐得放肆却无声无息。
碶会长也在辗转着自己的小心思。
莳羽怜因为力量用尽,还在昏迷。他本想将自己的力量有一点便挪给她一点,但怀中娇小的身子无论如何都不想松开,于是干脆像护崽般抱得紧。
莳羽怜本就生得纤细,他就像拥着一团净白的羽毛,没有任何负担。他将她的手放在胸前,随后目光不由自主便落在她那白嫩的手指上。
会长心中一动。
他的心跳随即如同掌声般欢腾起来。
他一手托着莳羽怜,另一手悄悄伸到口袋之中,那里盛着八九个他从耶奇罗身上扯下来的小零件,各个精美,皆是能让小玩物收藏者眼中冒贼光的宝贝。
他在兜里摸来摸去,终于寻到个圆环。半边氤氲着半透明的金色,是优雅细腻的金珀;半边视若软玉,淡雅柔润,是清澈透析的明珀。
他的手微微发颤。
琥珀圆环本就软腻,又被他热乎的手掌捂了半天,似乎都要融在手中,散发出独特的林间幽香。
他的心跳几乎失速。
轻轻拨开她半遮着面孔的蓬松长发,他的嬉皮笑脸全部成为认真。
那惹人怜爱的面孔净白剔透,此刻陷入安眠,长睫簌簌,秀眉舒展,小巧的嘴唇半张半合。
她的晶莹或许脆弱,在他暗如寂夜的眸中只能映出浅浅的明光。但耐不住他总在看,怎么都瞧不够,目光在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转了百十圈,直到漆黑的眸光染上晶亮。
那劫后余生的恬静睡颜,让他全身的千刀万剐之痛化作水汽蒸腾入半空,化作淡淡暖意。
自己原来也有如此运气。
通道中的她如低谷流淌的明溪,沐浴暗色中,祈求对语人,为些微人情便绽放笑颜。而怀中的佳人是见得光的春水细软,泛着波光粼粼,安静地流淌,浸着岸畔倏忽垂落的飞花。
这般淌入弥弥暗夜,让他明白世间幸福一说。
“小怜。”
他用口型低语。
“你啊,曾拜托我成为你的搭档,我今天才算做得称职哦。”
他笑得十分狡黠,俊美无俦的脸孔被心中的火花映得发红。
他将掌心的圆环转出来,用两个指头夹着,轻轻放上她的左手食指指尖。轻巧地一推,圆环掠过她樱粉色的指甲。
“那我呢,可不可以拜托你答应,让我给你带上这个象征身份的指环呢?”
清风拂过,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倏地紧张起来,心跳速度嗖地到达峰值。
戒指正在手指中间,未到底端。
“拜托呀,别醒来哦!”
要是被撞上自己偷偷给她戴戒指,纵使是他厚得敢在万人面前放嘴炮的脸也是挂不住的。
好在她依旧闭着眼眸。
会长于是一气呵成地把戒指推到食指的最低端。大小正合适,不松不紧。
他笑得灿烂,轻声嘱咐:“等你醒来,千万不要拿掉哦!”
莳羽怜似乎是对他的话有感觉,也或许是下意识地去抓落入手中的东西。她的五指并拢,将戒指压在手心,随后小手收到的胸前,紧紧贴着心口。
缱绻的温存缓缓流淌,在他漆黑的眸中留下光明。
阿伦戴尔和蓝凌何亮相结束后,他们像汇报完工作的次级领导般,不约而同地来到雪集面前。
二人一个脸绷得肌肉见棱见角,一个如释重负而笑容清甜。
雪集道:“原计划顺利。辛苦你们了。”
阿伦戴尔骄傲地昂着头:“必然。”
蓝凌何笑意盈盈:“我被迫临场发挥,可我猜,大法官为了琢磨那套话,把时间停下,不知字斟句酌多久。”
阿伦戴尔脸一沉:“要你管。”
此时飞燕也到来,依旧是干净清丽的脸孔,白发如风拂白雪。
“我们下一步如何?”
阿伦戴尔道:“我六人五日后前去异大陆,此前我会协助把四方汇兵之事安排妥当。决战之日在十九天后,之前可能还有此类军团到来,便交给审议团处理。”
雪集问:“阿伦,你预知未来的正确率是多少?”
阿伦戴尔脸色凝重地道:“百分百。”
这是个好消息,四方学员确定有一段准备时间。但这也是绝对的噩耗,阿伦戴尔预见的天降焱灾注定成真。
雪集沉默。
正巧此时,暮川汐也来和蓝凌何汇合。蓝凌何迎上去,不等他说话便抢先道:“抱歉,我又突然消失了。”
暮川汐摇头,这不是她的错。而他随即脸色古怪地道:“你莫不是在床上时被人掳了去?”
蓝凌何无语。
暮川汐知此乃她的睡衣,因为蓝凌何问过他这料子是否轻透。他那时玩笑道:“你换上我才能瞧出。”
他本是笑谈,谁料蓝凌何那晚拉他到自己的房间,竟真的穿给他看。
少女身着单裙,红如飞霞,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站在他面前。粉晕荡漾的娇颜,白皙匀称的四肢,光脚蹬着带黑色绒毛的拖鞋,衬得她精巧的脚踝玲珑有致。
他被这若隐若现的窈窕身段撩拨得心火簇烧,全身上下都在聒噪。于是副会长摆出正经十足的脸孔,压着喉中热流,一语定音地道:“睡衣,不许穿出去。”
随后转身便走。
他怕自己做出些什么,头也不回,脚步匆匆,逃得飞快。
但现在再看,感觉完全不同。暮川汐近距离打量她后,眉宇间尽是心疼。
她四肢上的勒痕几乎看不出,唯有脖颈的那道被白皙肌肤衬得十分显眼,远看似一串珊瑚珠链。
暮川汐抬手,指尖轻柔的抚着她的伤,目光温柔似水。
他低声问:“还疼吗?”
蓝凌何摇头。随即握住他的手指,扣在手心,软软地攥了攥。算是牵过他的手,让他放心。
暮川汐顺势一带,想将她拉入怀中。
自凌晨发觉她失踪到方才,他的满腔心思乱作一团,越缠越紧,系成死结。
若她今天不归,他真不知彻夜难眠的自己,第二天会不会发疯。
幸好她回来了。
满心的牵肠挂肚得以安置。
他很想将她永远拉在身边,守护她、呵护她,用自己所有能做到的方式保护她不受痛苦。所有心思化作清俊的笑意,晕染在他浩远深邃的眸中。
蓝凌何眼角酸涩,她乖巧地向他怀中扑去,不在乎他长衣上的点点血渍,不在乎备受瞩目的自己做出小女生姿态会不会掉人气。
“汐……”
她低声喃喃。
但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清清冷冷的声音。
雪集道:“阿伦,随我去修模拟空间,争取一日完工。”
话是对阿伦戴尔说的,但语气的凉意却透过蓝凌何的后心,正击在她的心房。
她的眸光微微一闪。
突然想回头。
可脸刚刚偏过少许,又转回来。
她不敢去看雪集的面色。
暮川汐牵着她,她的重心已然挪到他的身前。她觉得心口微凉,笑意被冷意刮成惘然。
他笑着将她揽在怀中,她的眼神在颤抖。
蓝凌何曾多么眷恋他的拥抱,别后重逢的相会本该让她心潮澎湃。
可为什么……
这一刻——
她仿佛落入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