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白光流转,光散成七彩,晃得人目眩神迷。
耳畔疾风大作,气流冲得晴洌睁不开眼,隐隐见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她知道,下一刻便会被摔成肉饼,血花飞溅。
她也知道,会长能把自己复原。
不就是被摔得骨断筋折?不就是皮囊被摊平?
她不怕……
不?不!
怎么可能不怕!
她怎想让一干朋友看着自己成一滩血泊!
“晴洌!”
希尔夫大叫,晴洌努力将余光瞥向擂台。
凛轩用最快速度召来旋风,随即晴洌坠落的方向从垂直变为向看台倾斜。但风速短时间内难以抵消急速下坠,晴洌距离着地不到两秒。
紧急关头,会长一声喊:“鲁德啊!”
鲁德顿然醒悟,他当即扯着脖子用最大的声音喊。
“晴洌——你给我平安回归啊啊啊!”
近乎撕心裂肺的大吼响彻擂台,声波跌宕拽得耳垂发痒。
极速下落的晴洌心头一阵异样。她陡然静止,速度归零。紧接着被无形的力道牵拉,恢复头在上、脚在下的正常站姿。她的身子一个忽悠,嗖地平移出几十米,稳稳落地,脚下踩实地面。
一系列悬空的动作极其诡异,仿佛清冽是提线木偶,被从天而降的大手操纵,最终化险为夷。
晴洌四肢发软,兀地前倾扑到,被距离最近的希尔夫一个熊抱托住身子。
希尔夫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晴洌心神未定,狂跳不止的心脏撞在她掌心。
鲁德看自己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胸脯拔得老高,下巴翘起,鼻尖泛光。
会长微笑,表扬的字眼还没冒出,四下的议论往耳中狂灌。
“天哪,那是……”
“不会吧?”
“我去,开眼了啊。”
“没可能啊!”
“这莫非真的是——”
观众憋得脸通红,无人敢下定论。
直到台上的孤雳空乍着胆子感叹道。
“言灵。”
全场沸腾。
“天财地宝般的神级能力!”
“可遇不可求的力量!”
据记载,言灵的能力者,其容器通常只有二级下。六百年来,言灵只出现过三人,其中两个小半辈子都以为自己是普通人,直到遇到涉及生死的节点,才陡然发觉力量的存在。
言灵的最特殊之处也在于此,使用者本身力量平平,但却能一语为对方定下临时规则。故二级也能将五级耍得团团转,蚍蜉撼树独一家。
观众的欢呼雀跃连成片,层出不穷,一浪压过一浪。
“言灵!言灵!言灵!言灵!”
鲁德被连绵不绝的欢呼声吓住,拍死他都想不到自己会有人气如此之高的时候。
很快,台下传出新一茬的喊声。
“北方的!上擂吧!”
“是啊,是啊!”
“让我们瞧瞧你真正的能耐啊!”
“看好你啊!”
鲁德被观众的热情熏得几乎傻眼。
孤雳空摇头苦笑。心道:今天真是个神奇的日子,遇上两个小奇葩,牵出终极奇人。而且——
算了,所有人的呼声都高过自己。
反派就当到底吧。
他也对鲁德道:“当时来南方的也有你吧,那个挥胳膊的。来,我与你较量!”
鲁德听着热烈期盼自己上台的哄嚷,懵懵地倒退两步,一时不知所措。
他明知自己不能上,因为他的言灵断断续续,极不稳定。他可怜兮兮地转向会长,会长却故意没看他,也不知是故意落井下石,还是关键时刻掉鲁德的链子。
鲁德很想把脑袋摇成拨浪鼓,道一声:我不行啊!
但言灵之人说这种话,连他皮厚如城墙的脸上都挂不住。
鲁德进退两难,东瞧西看寻解局之人。
呐喊愈演愈烈,气氛热烈至极。
但就在这时,台上倏忽多出一人。
他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从高空落下,暴露在众目之中。
全场肃静。
少年穿墨绿色衣衫、留青色短发。他落到擂台中央,收敛的下颌缓慢抬起,他的面孔顿时占据所有屏幕。
万人心神巨震。
青色的瞳孔蕴藏山海苍穹,眼中纳入万物、吞噬一切,如黑洞般收敛成令人窒息的幽邃。他的五官与自然混成一体,竟挑不出半处瑕疵,仿佛他是世界珍藏在心中的宝贝疙瘩,什么好、什么俊,便都给他。
他的面目激起千百心潮澎湃,但他的眼神让翻滚的热情如置冰窟。
那是傲慢的,舍我其谁的睥睨。
他扫视四周看台,目光不在任何人身上停驻,不因任何人产生波动。视苍生若爬虫,万物等同虚无。
静寂中,淡然的声音传遍四方。
“渣子们,难道还不清楚我是谁吗?”
他的眸中没有反光,扫过众人似把灵魂也摄走,死一般沉寂成为他澎湃气势最好的陪衬。
阿伦戴尔见此人,剑眉竖立,金眸圆睁,瞳孔登时缩紧。
他是——
六级中上能力者。
四方大陆查无此人。
爱尔莎的脸色极其凝重。
碶会长先惊后奇,风轻云淡地眯起眼睛,把惧意从脸上速速扫下去。
一原祭撩开眼皮,眸中血光扭转,他不好的预感终于成真。
少年启唇,话音不大却传遍四座。
“我名为耶奇罗,乃异大陆皇室之人,直属四殿下管辖,十骑士之第二骑士。”
他通名报姓后稍等片刻,给四方学员回神的空档。
“我率领之军团到来此地,本当直接大开杀戒。不过见你们正举办擂台赛,倒也有趣,我便不请自来登台。”
他嘴角挑起,笑意浩远,含着奥秘的风情。
“蝼蚁们,自己人与自己人打放不开手脚,叫人战意寡淡。你们可有人敢挑战我?”
万人听此言,心跳突突突地直线加速,继而心弦绷得太紧不断漏拍。
异大陆的人居然来了。
大张旗鼓地站上擂台,这意味着什么?
凡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
大战在即!
同在擂台的孤雳空早已听不惯对方居高临下的口气,他冷脸沉声道:“你要打擂?”
“我要找有资格与我相斗之人,不过像你这种——”
耶奇罗余光带过孤雳空,蔑然轻笑,语焉无半点尊重。
“蝇营之辈,实在不配和我动手。”
孤雳空眉眼立起,怒道:“配不配——先试试再说!”
他的身体转瞬消失,再次出现已在耶奇罗面前。孤雳空铆足全身的力气,一拳向他轰出。他的速度太快,若是常人根本连回眸的空隙都没有,当即被正中前心。
可耶奇罗没有躲闪,眼看拳头袭来,深渊般的瞳孔只有不屑。
“自讨苦吃。”他低声讽言。
一拳正中,耶奇罗纹丝未动,而孤雳空的身体如同弹珠般被弹射而出。他下意识要把自己转移回耶奇罗的身旁,再发一击。但就在他身影化虚之际,孤雳空顿时大惊。
他居然无法移动。
四肢如同被钢索捆绑,挪一点便被大力扯回。他全身脱力,任由弹出自己的大力牵引,飞出华丽的抛物线,继而重重摔下擂台。他的肩膀触地,擦出数米才停下,肩胛骨断成几节。
耶奇罗看也不看他,平视前方,无光的眸子能把人的魂儿勾去。
“我有兴致与你们打擂,此乃尔等的荣幸。不知好歹的蝼蚁,便是这般下场。”
台下有人不忿,厉声吼道:“你个异大陆的贼人,凭什么要听你的!”
“是啊。兄弟们一起上,看他还傲不傲!”
“抓住他!”
“打骑士!”
耶奇罗笑意犹在,墨绿的眸好似幽谷深处的藤蔓,在不见光的世界成为霸主
他称这些人为蝼蚁,便当他们的叫嚣是蝼蛄的展翅,视其摩拳擦掌为蚂蚁的抬脚。故此他没有半点怒意,反而生出些悲天悯人。
“渣子们,你纵使上万,又奈我何?数量多的唯一后果,就是死者更多。”
耶奇罗看似形单影只,可他说得如此绝对,竟让人发自内心地认为,他跺跺脚便会哀嚎四起。
看台上,希尔夫见到此人后,风平浪静的心被掀得跌宕,旧恨如海底火山的喷发,踊跃暴起。她脑中全部都是十年前的那幕——
异大陆之人如同碾死蚂蚁般,将其全家屠杀。
完事后一把大火焚了楼房,毫无怜惜地大摇大摆离去。
故人故居被焚烧殆尽,她也没逃过一死。
但沐浴烈火的她能力觉醒,终作为浴火重生的凤鸟,两年后重新现世。
这才进入能力者的学院。
看到这自称异大陆骑士之人,希尔夫恨得拳头攥地嘎吱响,白皙的手背根本挡不出爆出的青筋,骨骼切磋声清晰可闻。
晴洌察觉其异状,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爱尔莎给其他三位会长同时传音。
“耶奇罗的周身似有什么屏障,我竟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碶会长答:“或许是他的能力具有隔断能量波动的效果哦。”
爱尔莎随即把他的话转达其余二人。阿伦戴尔眼神锐利,肃然道:“不一定。适才他与孤雳空过招之时,我放慢时间观看。他反弹了孤雳空的拳劲,继而通过某种手段限制孤雳空的瞬移。而这阻隔,反倒像是空间屏障。”
爱尔莎突然看向碶会长:“雪集呢?他定能看出端倪。”
阿伦戴尔也是惊愕,语速极快道:“蓝凌何也不在!别告诉我着节骨眼上他俩私奔了!”
一原祭没心没肺地笑出声。
碶会长翻了个整圈的白眼,瞪着阿伦戴尔:“他们不在啊!蓝凌何出事了呀,雪集去寻她。”
阿伦戴尔登时瞪眼:“你怎么不早说!”
爱尔莎赶忙插话:“别急。我相信雪集,我们先顾好眼下的局面。”
一原祭手指抵在下颌上,思忖道:“或许他有什么宝物。”
“宝物?”爱尔莎问。
一原祭眯起眼睛:“划清界限的宝物。”
话到此时,耶奇罗突然不请自来地揭晓答案。
“我身怀一宝,名为‘界碑’。此乃百年前六级上的空间能力者,瘁尽精神力制成的至宝。我已然用它划定擂台范围,范围外的你们无法对我用能力,别瞎费劲。而我却仍可跨过界碑打你们个分崩离析。”
耶奇罗轻笑着把目光轮流投向四方的前排。
“为了让我不会因为无聊而大开杀戒,你们几个领头的上来,登台打擂。我们都下死手,你们输了可以前赴后继,而我输了,宝物自愿奉上。如何?我这擂主,你们满意否?”
然而不待四大会长发话,擂台四下陡然火起,只留下北方的一处豁口,从中有人缓缓登台。黑白双色的制服,火红长发飞扬,她本就艳丽的面孔在焰色中炫得刺眼。
希尔夫站定在耶奇罗面前,眸中凛冽烈如火海。
耶奇罗站在火焰中央,目光偏转,斜睨着她,嘴角溢出不屑。
“五级控火的,找死。”
希尔夫粉颊染着猩红,眼皮微红,褐红的眸子瞪得浑圆。
“八年前,异大陆贼人,灭我全家。为报此仇,我死也无憾!”
耶奇罗美丽异常的面孔划过冷笑。
“那便如你所愿。”
希尔夫怒喝:“死也要拉上你!”
擂台的边缘的火光蹿得几人高,连成一圈,耶奇罗若要下台便需穿越火墙。此火势之盛,触之必死。
希尔夫周身旋即火起,赤红随着她的提步前进横贯擂台。距离耶奇罗不过几十米,希尔夫手中橙光闪烁,火团接二连三从她的手心跃出。耀着明光的火弹速度惊人,赤色路径交织半空,目标直指耶奇罗。
气流被加热,空气受炙烤,耶奇罗的墨绿身影被火光遮掩,影影绰绰。屏幕拍不出他的脸孔,但观众十有八九敢确信,他依旧挂着嘲弄的笑意。
因为他没有挪动半步。
擂台的地表被火焰火火舔下一层,化作浓烟滚滚。黑烟被风刮遍四周看台,前排之人被熏得连连揉眼睛。
希尔夫在掷出几十火球后终于停手,等待硝烟散去。
可人影还不甚清晰,话音先冷幽地传出:“我好不容易有些热感,你怎么停了?”
在硝烟的呛味中,希尔夫能嗅到他语气的清淡。
迷烟消散大半,四周火光微敛,屏幕这才播出场上的情况。
耶奇罗周围的地面完全焦黑,碳粉铺满地。但他近身一周竟然没有半点被灼烧的痕迹,就像被无形的卵保护着,任外界烧地天花漫天,其内清净依旧。
有眼尖之人细细看去,耶奇罗面似白玉,脸色如常,被火球轰了许久,他的前额竟连薄汗都没有。
无数人倒吸冷气,却不料吞下大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嗓中又干又涩。
耶奇罗脸上的蔑笑收敛,他毫无反光的瞳孔将希尔夫发丝的嫣红吞没,归入幽邃。他转着手腕,一边前进一边道:“该我出手了。”
希尔夫眼神如刀,她死盯着耶奇罗徐徐邻近,心跳速度直线上升。
她对自己的弱点再清楚不过。火焰是等离子体,轻薄无形,难以作为防守。面对耶奇罗的进攻,她的战略有且只有一个——
以攻为守,不惜两败俱伤。
希尔夫两手置于身体两侧,明光再起,火球有头颅大小。耶奇罗动作由慢到快,两个闪身便到希尔夫正面,二人相距不过一步之遥。人到火至,火来人撤,耶奇罗的身形极其诡异,脚下微点便轻飘飘转到希尔夫背后。希尔夫另一手中的火球即刻后撤挡背,一前一后,火球由圆滚化为扁平,延伸成两面一人高的隔墙,仿照前后护盾。
可希尔夫再看四周,竟寻不见耶奇罗的影子。
劲风从头顶灌下,她悚然一惊。希尔夫迅疾侧身,火焰之盾随即节节高涨,包过头顶,搭成拱形,坚实地将她笼在中央。
耶奇罗的拳冲着她的左肩迅疾下落,手肘已然进入热气澎湃的火围。
希尔夫心道:就算适才火球被他隔空当下,但现在耶奇罗半身没入火焰,定然受损。自己挨上一击,也算以伤换伤。
但希尔夫想错了。
他灌满力道的胳膊蹭过希尔夫的侧脸,一片清凉干爽。耳畔呼响,仿若幽谷中荡来的静谧清风。
她的心登时凉透。
“咔嚓!”
那是如此干脆的碎裂声。
骨断筋折,覆在骨节上的神经应声崩断,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火焰还在燃烧,耶奇罗翩翩落地,轻如落叶飘打在泥土。脚尖又点,他随即跃出几米,站定在希尔夫对面。他淡淡地瞅着她的狼狈之相,墨绿的眸光宛若古井,无波无光,大口噬着火光与热量,只进不出。
红发飞舞、黑白制服半边染血,希尔夫却依旧站得笔直。
在短暂的麻木后,剧痛如同狂风骤雨般飙来。她不能战栗,因为一动便会听到脆骨摩挲的声响;她不能佝偻,因为脊背一旦弯下便再也直不起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伤势之重,不过顾伤又有何用?
她唯一的执念只有报仇。
为了惨死的家人,为了再也回不去的平静生活,异大陆的贼人——
灭之,不惜身死!
月咏翔和凛轩合计如何把她弄回看台,众人都认为希尔夫再无对战之力。
左肩粉碎性骨折的痛苦传入喉头,希尔夫嗓音沙哑。
“不久前你战胜了孤雳空,那时我在想,你有直接消除或者反弹物理攻击的能力。但我仍小瞧于你,原来我的火焰亦伤你不得。”
耶奇罗的口气始终高人三分:“算你有脑子。你现在认输,我让你死得没有痛苦。”
希尔夫讪笑道:“原话奉回!”
她猛地抬起右手,五指尖上方升起五个小火球,像初生的火苗,摇曳不停。紧接着,四朵火苗从她的指尖飞窜而出,飘向二人周身的四个方向,最后一朵徐徐上升到半空。
希尔夫周身泛起橙红色的光晕,燃烧却没有火苗,热气流扰得空气唏嘘作响。下一刻,四面不起眼的小火苗一日千里地膨胀成球,火球剧烈颤抖,在空气中暴涨。头顶的火苗旋即平铺,天光艳红,如同陡然降临的拂晓。
热流灌顶,火光冲天,二人被穹顶般的红光笼罩,左右前后无一处间隙。
观众惊骇。他们眼中所见只有无休止荡漾的赤浪,明光大作,由橙到红,最后黑烟股股升空,仿佛整个擂台是一丛巨大的篝火。
烟尘四起,焦糊味飘得越来越远。他们一个个捂住口鼻,注视火焰太久故而眼睛酸涩流泪,只得不停地擦眼角。有些身子骨弱的,背过身剧烈咳嗽起来。
月咏翔见此一幕都快要急疯了。
碶会长一个劲儿地走圈,就像咬不到尾巴的狗,险些左脚绊右脚。
莳羽怜想冲上去,却被暮川汐紧紧拉住胳膊。暮川汐沉稳道:“若是希尔夫不支,火自然熄灭。”
台上烧得滚烫。
希尔夫本身就是火焰的掌控者,耐受几百度高温不在话下。而耶奇罗始终面色淡白,静如深潭,可想而知,他的皮肤依旧清爽干燥。
耶奇罗蔑笑:“真是不长记性。”
“我知烧不死你,”希尔夫低沉地笑,“所以,请你与我一同被憋死。”
耶奇罗微微眯起眼睛。
他嗅到的全是呛鼻的烟味,故此尽量减少呼吸,大多闭气。但现在再次呼气,这才发觉空气中的氧气所剩无几。
耶奇罗看着镇定,但不到片刻,由于呼吸受阻,他已然因为缺氧而肺部作痛。希尔夫一直在大口吸着焦灼味,表面上狼狈,实则比耶奇罗好许多。
耶奇罗脸色阴沉,口中低骂:“卑鄙的鼠辈。”
希尔夫故意挑起眉,侧过头:“你说什么?声音大些,我听不见。”
耶奇罗不语。
希尔夫又道:“我长见识了,原来骑士还会装聋作哑。”
耶奇罗冷眼瞧她,心道:她怎么不停地说话?还没岔气?
他不知道,为了能在莳羽怜的水笼中多坚持一时半刻,希尔夫在憋气这方面下过一番苦功。
耶奇罗越是漠然,希尔夫愈加游刃有余,似乎忘记自己还拖着粉碎的肩膀。
耶奇罗不紧张,因为他有解围之法。但他脸色极差,因为那方法在他看来很是丢人。正纠结得天人交战时,新的念头一闪,他疏忽笑了。
他突然不顾漏气地道:“我也想长见识。用火的你,究竟会不会被烧死。”
话音未落,希尔夫的四周陡然升温。
几百度的温度撑杆跳般地飙升,九百、一千二、一千八……甚至比火焰的温度还要高。
希尔夫顿时置身于高温的炼狱中,长发被强烈的热气流带动,面孔在高温中迅速绯红、赤红、继而酱红,汗珠渗出皮肤瞬间化作蒸汽升腾而去。
“好热!”
希尔夫耐热的极限便是火焰的最高温度,故此她注定不会被火所伤。
但现在,灼热到麻痹,痛得刺骨。
希尔夫眼中布满血丝,红色血管与褐色瞳孔相连相接,她的世界只剩下满目血红。
和那时……
眼看着全家葬身火海的那时——
一模一样。
来不及有任何动作,没有空暇生出丝毫多余的想法。
她眼前一片漆黑。
随着希尔夫倒下,火光锐减,天空重现。
耶奇罗赶忙深深吸入新鲜空气,随即身形一闪,要取希尔夫的性命。
但就在这时,一阵旋风贯穿擂台,耶奇罗的背后冷热交织。他浑猛地回头,目光飘向后方。
擂台空空,什么都没有。
他再回转,希尔夫却不翼而飞。
耶奇罗皱着眉在四方擂台一通寻摸,终于,在东方的第一排再次见到那火色身影。希尔夫正被白发青衣的少年抱在怀中。
耶奇罗打心底不在乎希尔夫的死活,但当他看着被烧焦的希尔夫,被一名粉发女子一拍前额便徐徐苏醒,不到两分钟又重新活蹦乱跳之时,他还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为了维护矜持,他赶忙把注意力转回那白发少年。
“界碑”早在一开始便被耶奇罗设定成“只允许两人在作用范围内”,故他敢一人面对四方万人。从理论上说,第三人会被界碑阻隔在外,要强闯不是不能,但即便是他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骗过界碑的“眼睛”。可是这少年不仅进来了,来得悄无声息,还从他手下虎口夺食。
他不敢小觑此人。
月咏翔抱着备用的衣服便去爱尔莎那里接回希尔夫,耶奇罗面色微凝地直视新对手。
“报上名来。”
“飞燕,西方学院副会长。”
耶奇罗认定此人是六级下的能力者。想至此处,他深若峡谷的眸透出兴奋,不屑与睥睨化作战意滚滚,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巨大改变,令人迷恋又恐惧。
碶会长双手抱胸地看着二人,浓郁的漆黑盘桓在其身边,竟与耶奇罗给人的感觉有几分类似。
耶奇罗伸出右臂,食指勾起做出邀对手进攻的手势。
飞燕深吸一口气,他收敛下颌,随即冲着耶奇罗奔跑而去。白发在风中飞舞,如同翩翩白雪极速划过的痕迹。
速度越来越快,眼看距离耶奇罗不过三米。
耶奇罗做好了万全的应对之法。
然而就在这时,飞燕的身形蓦地消逝在众目睽睽之下。
耶奇罗敛神静气,眼光迅速扫视四周,再瞥向头顶。他看了整整三遍,确认没有遗漏任何角落。
却始终未见到飞燕的行迹。
那白发青衣少年踪迹皆无,犹如人间蒸发。
耶奇罗惊疑不定。
心道:难不成,他会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