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六三年一月八日,模拟空间内,两校会战正式开始。
场地中队列排开,双方队伍均在两千人左右。
东侧是文峪,全部人都穿上和会长相近的黑色制服,一眼望去像弥漫大地的黑潮,无边无垠、威风凛凛。
西侧是恃迦,恃迦的每个系别都有各自的浅色调制服,列队后布局清晰,区域分明,颇有精锐之师的破竹之势。
恃迦的两名副会长并肩站在队列前。
月咏翔穿正式的白色套装,紫发及腰,身材饱满,曲线分明,玲珑有致。她的风姿柔中有媚,令人浮想联翩。可熟悉她的人都对其敬畏三分,因为她不管是对自己还是他人都要求极高,一丝不苟,故那妩媚的面孔总是板着。
另一边,凛轩双手垂于身侧,他略微瘦削,可笔直的身形极为刚劲。飘逸时轻盈如风,庄重时稳如崇山,让人感觉可以信赖、可以放心依靠。他一贯肃穆,惜字如金,总是安安静静。哪怕是在学生会集体会议时,若不被点名,他也极少开口,让一些人都记不起他的嗓音。
有这两名五级下能力者压阵,身后的恃迦人觉得被一个无形的屏障罩着。无论刮风下雨、哪怕天塌了,他们也会冲在最前,扮演擎天柱的角色。
相较而言,二人中间那晃瞎眼睛的少年并不会给恃迦人带来安心感。
雪集是支撑模拟空间的中枢,但这也意味着,他撑起的是空间,不是他们的成败。他站在众人身前,脚下不动却给人距离原来越远的感觉,若是向他求救,抓过去,也不过是一把空气。
然而对文峪人来说,情况完全颠倒过来。
无数目光停驻在雪集身上便再也无法移动,仿佛黑潮中噌噌蹦出来无数亮点,一上一下、浮光跃金。看不到就踮脚看,看不清就眯眼看,那视线汇聚在一点,带着惊喜,带着百闻不如一见的心满意足。
“快看,那便是‘异世界的雪’!”
文峪的学生间有极微小的声音低语着:“他的名字听过无数无数次,今天终于看到了。”
“好美啊,完全是来自天上的人!”
“如果早点告诉我只要和恃迦开战就能看到他,哪怕单枪匹马我也杀过去。”
“你算了吧,要我,当初就直接选择恃迦了。虽然名声差一点,但……有他啊!”
“为什么世界上还存在这种人!话说,这真的是人吗?会不是一个合成出来的立体投影……嗷!”一个男生愤愤道,结果说到一半被一旁的女生狠狠踩了一脚。
“你再乱说我先灭了你!”她瞪着眼睛将所谓队友的身份忘了个一干二净。
“如果每天能看着他,生活真是太幸福了,啊,这才是美好。”
女生双手轻拍,目光逗留在他的脸上不想挪开,像是被紧紧黏住,一挪开就要把心也剥掉一层。
“别傻了,不管外表如何,他的可怕之处你知道吗?”
有人悄声嘀咕:“听说他的身旁如果有雪花,那就是随时会发动能力的战斗状态了!关于他的经历都像传说一样,也不知道是谣言还是真的,听起来就可怕。别说接近了,能这样活着看他感觉都是幸运了。”
“切,你就是嫉妒……”
女生瞥他一眼,目光就像被反弹一般再次落到雪集的身上。
另一个少年目光飘向另一侧,不禁咋舌:“你瞧恃迦的副会长月咏翔,那可真是个美人。不知道是谁和我说过来着,她还是单身呢。”
他立马遭了个大白眼:“整天和那种会长在一起,她看别人不都和萝卜似的。”
“据说她和我们的副会长都是电的控制者呢!好期待他们能一较高低啊。”
“我可不想看到这种局面,这可是两个天生就是四级的物质控制者,这么恐怖的人较量肯定伤及无辜,被电死可不是开玩笑的——变成一团焦黑的烤肉。”
男生故作恐怖地说,让四周的人身躯一抖。
反之,文峪会长和两位副会长却是站在队伍的中后方。恃迦人若不细看,还真的察觉不到那三人的身影。
他们静静地听那如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的感慨,皆付诸一笑。
会长早就见过雪集,对他那招引目光的体质几乎习惯了。莳羽怜目中只有会长,并不在意别人。暮川汐倒是对和月咏翔的比试有一点兴趣,可一想到已经一周还没归队的蓝凌何,别的事情都成了被忽略的心之旁骛。
“诸位,请安静。决定两校未来的试炼即将开始。”
雪集开口,四千人瞬间安静。
阳光透过云朵轻柔的边际洒到地面,风无形拂过,芳草竞折腰。
雪集的脚下,茵茵绿草变成雪的游弋、光的簇拥,似托举他,凌空而立。
“诸位,你们现在身处模拟空间,时间流逝的速度是外界的三倍。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出了空间都会退回到三分之一的时间节点。”
他给众人十秒体会这句话的含义,然后继续。
“出去的方式只有两个:其一,战死,你们的精神力会直接借助空间特性辅助你们进行时间跳跃。其二,战到最后,我会带你们离开。没有中途退出,也无法在出局后重新进入。另外,不必担心模拟空间的过负荷,若是情况有异,我会第一时间带你们离开。我保证。”
“此战没有规则。阵营失守、投降或战力为零方败。一战定胜负。”
说罢,整个场景随之向外扩张。
说是扩张,却不是简简单单的拉伸。
双方所在的平原以中线为起点,纷纷向后挪移。坦坦草原伸展出乱石滩与湖泊,一道大河浩浩荡荡,白浪一跃,大河滔滔。继而平地掠起,地势瞬间垂直变换,高山峡谷呼之欲出。回过神,碧浪翻山,赭石越岭,崇山峻岭横亘眼前。
这一幕如画卷展开,一幕幕奇观跃入眼帘,仿佛一个折叠的奇伟世界缓缓重现于世。而他们是画中的一群点,随空间变换迁移,既逍遥又身不由己。
恃迦的学员还好,虽然被吓得不轻,不过联想到过去雪集做的一系列骇人听闻的事,再瞅瞅四周,也不过是更上一级台阶。
如果有人跑过来说:“喂,其实你们现在是四维空间里的三维物件,所以你们才会看到三维展开。”
他们大概也会“哦”一声,然后道:“有理,我就是矩阵里莫名其妙的点,不管被划拉成什么样,活着最重要。”
而文峪一侧,人人都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刚开始身下的环境陡然变化,他们哆嗦着怕得不行。后来发觉,虽然场景移动得极为迅速,可他们从始至终都纹丝不动,若是闭上眼睛不看四周变迁,以为还站在原地。一个个胆子这才都大了起来,眼都不眨地盯着前方。
这奇遇,错过了去哪儿找第二次?
“此景天上也难寻,不枉人间走一遭。”霖喻赞叹。
“这一切和投影似的,不知是真是假。”
“这还不简单?等会儿我们跑路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奚兰笑道。
“我不动,景色飞奔,妙啊。“一旁的兰闵砺也感叹。
“你怎知你没在动?”霖喻问。
“我动不动我还不知道?”兰闵砺道。
“傻了吧,你还真不一定知道。”霖喻白了他一眼。
兰闵砺不服,两人互瞪一眼,随即盯着周围,努力找出点什么证据。
奚兰知趣地不掺和了。
不管他们如何起劲,也有人才看一会儿就隐隐觉得头昏脑涨,腹内咣当作乱。于是赶忙闭上眼睛,免得未开战便吐得昏天黑地。
很快,场景转换结束。
众人此时身处两层高的指挥楼内,这便是他们的大本营。
营地如巨型车间,塞下两千人绰绰有余。一方是一个几米高的巨幕,其上显示着两张地图。巨幕下的高台不能称作主席台,眼下更像是点将台。高台四周是几十张座椅,另一侧便是大门。
会长示意列队排开,自己则极其谦让地撤后,大摇大摆往椅子上一靠,用怀着期许的眼神示意暮川汐指挥。
暮川汐也不推辞,黑衣闪过,他纵身跃上高台。立于千人面前的他格外挺拔、傲气十足,天生领袖的气质更是让松松垮垮陷在椅子里会长说不出的羡慕。
暮川汐面向众人,静等片刻,发言前沉默的时间比往常久了些。
平时集体开会不少,但所有人都是依次坐在会议厅中。此刻猛然看到台下两千人列队站立,立马有了军队的气势,他觉得既新鲜又有种莫名的熟悉。
暮川汐回手指向地图,指尖一道光束随之射出,辅助他指明地点。
“如各位所见,这个场地东西对称,我们处于西侧。北方山地,山高且险;南面沼泽,湿地傍密林。我们东临两千米乱石滩以及三座活火山,过了这些便是中央草原。草原跨度五千米,被大河环绕,不出意外,这里将会是双方交战主场。”
暮川汐注视着地图,边思考边继续。
“这种地形再明显不过,双方都会是南北中三路人马,缺少任意一路都有被直接偷袭营地的可能,多了一路不仅会导致人数分配不均,而且战力薄弱后很容易被拦截。三条路径环境迥异,所以我们要借助地势尽可能发挥每个人能力的优势。”
会长频频点头:“这场地真是为我们量身定制的呢!水、土、木、风、火,一应俱全。这样你们每个人都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了哦!”
霖喻和莳羽怜也跃跃欲试。
暮川汐拿定主意,当机立断道:“霖喻、奚兰和兰闵砺,你们带六百人从基地北行两千六百米,随后向正东进发。不出意外你们将遇见凛轩。他被称作‘风神’,有操纵气流的能力。山中最适合用风,但有霖喻的‘重力控制’在,你们可以放心前进。切记求稳不求快,求存不求战。”
他随即伸手指向基地下方。
“莳羽怜、晴洌、连泽焒,你们领六百人向东南方向出发,左右两侧都是沼泽和密林,需谨慎前进。步行约两千米后向东,你们将到达位于草原西南方的中心火山。沿山脚继续前行,走两山之间,渡河后进入草坪。这三座火山所处周期不明,初步断定不会爆发,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沼泽的水分含量高,另外火山与草原的接壤处便是环形河,这是莳羽怜副会长的主场,希望你们充分辅助她。对方迎战的最可能是希尔夫,有副会长带领,相信敌人不足为惧。”
听到“希尔夫”的名字,对应到她现在敌人的身份,莳羽怜心头有些酸涩。哪怕她们没什么交情,但昔日的对手变为今日的敌手,叫人怅然。
霖喻口中发干,暗自庆幸自己没和希尔夫这个“老搭档”对上,毕竟对方已经超越自己一个级别,他实在不想在火围中刨地求生。
暮川汐继续调兵遣将。
“最后,会长和主力部队六百人向正东方出发,预料会正面遇上雪集和杰。我和余下不到二百人根据实战情况及时增援,你们一旦遇到变故,第一时间通知我,我有办法在半小时内赶到。请三路人的领队及时反馈情况,提前做出应对策略。”
“这次的对战虽然拿下对方的阵营便算胜利,但很大概率营地只是虚设,中央草原的主战场才是胜负分晓之地。你们中任意一路,若不能直接取胜继而长驱直入,或是发觉对方故意退避甚至不战而退,不要犹豫,直接向中央草原行进,与会长会合。”
“以上,还有问题吗?”
会长向他投出一个肯定的眼神,被点名的领队者也纷纷表示赞同。
“一切就绪。那么——各部队出发!”
声音刚落,楼门敞开,队列冲出,脚步整齐,气势喧天。
一列列人从营内涌出,营外密林中栖息的飞鸟和小兽被吓得四散奔逃。
.
另一方位,月咏翔高声部署作战方案,恃迦两千人束手而立,屏息静听。
雪集并不在场,他独自走向指挥楼三层尽头的房间。
“嘀嗒,嘀嗒。”
这里感受不到作战前夕的紧张气息,绝佳的隔音效果守护一方宁静,唯有秒针缓缓踱着。
房门开启,他手中缓缓出现一套衣服。蓝色长裙配纯白的鞋子,优雅却不雍容,高贵并不奢华,平雅的美丽正应和蓝凌何的风格。
她睁开眼睛,瞳孔中浅浅的蓝色悄然绽放,如丝丝光线蝶舞绚烂,唤起无数遐想。
“你来了。”
许久未开口,她的声音有些喑哑。
“要喝水吗?”雪集不等她回答,一挥手,衣袂落下,一个水壶和两只杯子已经出现在桌子上。
蓝凌何的确口渴,听到雪集问话先是心里一暖,但随即却发觉雪集并没有要把水端到她面前的打算。
她没穿衣服,要怎样到桌子前去倒水呢?
于是直直地盯着雪集,像一只饿着肚子嗷嗷待哺的幼鸟。
“我给你送衣服来了。”
雪集也不理会她的目光,将衣物放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雪集,”蓝凌何唤他,随即眼神一飘,落在水杯上,“我渴。”
“抱歉,是我之前疏忽了。”他淡淡道,却没有要动的意思。
“会长,给我倒杯水,咳咳。”
蓝凌何故意干咳,表示自己真的很需要劳烦他的大驾,动动手指倒杯水。
可雪集依旧坐着,端详着她变得红润的面颊,绝美的脸上似笑非笑。
蓝凌何赌气地瞪他一眼,撅起嘴。
她和雪集这几天一起的时间其实不多,但每次都是两人一对一相处,她很快就对他的脾气熟络了几分。
雪集是个温和而正派的人,平静如水、温润如玉,话不多但有问必答。她也逐渐不像开始时那般拘谨,出言调侃、开个玩笑都变得自然而然,虽然偶尔还是会看着他的脸发个呆,然后在心里心满意足地辩解,都怪雪集生得太好。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如果她把自己与雪集的相处说出去,不知道会惊得多少人下巴落地。
居然能进他的房间,连续几天见到他,与他谈笑,甚至要他亲自倒水,无论哪一件都足够他们愕然两个小时。
蓝凌何沉默一会儿,没等到他端来的水也没脾气。她舔了舔嘴唇,一边留意着他脸上细小的表情变化,一边试探着问:“我想走,睡得足够了。”
“你现在还不能走。”
他换个姿势坐着,一手支着下颌,意味深长地道:“‘意念控物’连隔空倒杯水都做不到,你恢复得还不够。”
“谁说我不行的?”
蓝凌何目光一扫水壶,只见水壶自己摇摇晃晃地飘起来,然后一倾斜,又慢又不稳地斟了一杯水,随后缓缓落下。
她用不服气的目光瞧着雪集,心里却沮丧得不行。因为她的力量确实只恢复了一成不到,连操纵水壶都慢吞吞地像个胖手婴儿。
雪集静静看着,多了些饶有趣味的神色。
“不喝吗?要不要我先喝,确保没有毒?”
蓝凌何干咽着,她突然觉得雪集也挺坏的,明知道她现在没办法把水杯挪过来,还调侃自己。又怪自己为什么倒水倒得那么满,不洒就怪了。
她泄了气,黯然道:“我再躺一会儿。”
于是侧过脸,就要闭上眼睛。
果然,听到她失落的声音,雪集站起身,真的帮她把水杯端来,送到面前。她不禁心里暗笑,像诡计得逞被主人摸了脑袋的猫咪。
蓝凌何乖巧地把空水杯送回桌面,再看雪集,他脸上的柔和已变作肃然。
“你要走了吗?模拟战已经开始了吧。”
雪集点头。
开战意味着什么,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
她的眼神略有暗淡,像打蔫的星辰花。
雪集指向房间另一侧的窗户:“在你恢复之前,可以透过那扇窗户看到模拟空间的任意一处,连声音都能听到。等大致了解战况再归队也不迟,那时,我不会阻拦。”
她顺着他的指尖望去,点点头,轻粉的面孔明净而安静。
“谢谢你,考虑得如此周到。”
雪集颔首,金色的身影簌簌站起。
“不必客气。需不需要带话给文峪的人?在你上场之前是无法联系他们的。”
她摇摇头,没有出声。
雪集问:“连向他们道一句平安都不需要?”
她的双眼微睁,眸中飘着她自己都捉摸不透的情愫。心田似乎被多变的气候罩着,时而明光和暖,时而冷风瑟瑟。
她静静地道:“不用。希望等我到的时候,你还活着。”
雪集微怔。
“你在担心我?”
“说不好。你是会长,自然不必我来为你担忧,而且某种程度上你算是敌人。”
她沉吟片刻,在心中做一番斗争后还是话音一转。
“不过,我梦梦醒醒的这几天一直有你在,多亏有你,我才能安心养好身子。你若出事,我会觉得、会觉得……”
说到一半停住。
觉得什么呢?
闷闷不乐?怅然若失?百感交集?得而复失?
话到嘴边却不知怎样表达,她只得选用最简单的词。
“不开心。”
一阵暖意荡开在胸口,雪集的眉宇间添上柔和。可他故意板起脸,声音不冷不热,掺杂着丝丝让人玩味不透的情愫。
“别小孩子气了。等你再见我,我们互为敌对。”
“再见便是敌人吗?”她心中一绞,喃喃道,“若你能不走,就好了。”
他正要迈向房门,听到这话,脚步变得分外生硬。
她不小心吐露心声,脸颊绯红,忙前言不搭后语地找话:“没事,幸亏你有心,给我留了一个兼具千里眼和顺风耳功能的窗户。”
雪集似有意似无意地勾了勾嘴角。
“你随时可以作为文峪的一员加入战局。如果你想战胜我,尽情来吧。还有,这是我创造的空间,为了让谁都不死,我必须让自己活着。你不用担心。”
他终还是用这种不冷不热的方式给她小小的慰藉。
“雪集……”
蓝凌何再想说什么,却听到大门合上的声音。
他走得太匆忙,就像是刻意不给时间让她说出挽留。她的心随之一酸。
“……别逞强。”
想说却没说出口。
脚步声远去,她闭上眼睛,无力地攥了攥拳,随后抱着被子缓缓起身。被子很暖,不知道被他掖过多少次,放手的时候,难免有些不舍。
与此同时,正当雪集走向楼道拐角的时候,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闯来。
人影未至,雪集开口便道:“希尔夫,你不应该在这里。”
拐过弯,希尔夫几步来到他身前,直接反问:“难道您就应该在这里吗?”
雪集道:“所以我准备离开了。”
她挡在他身前:“为什么要这么在乎那个女人?不可能仅仅因为我杀了她吧?”
希尔夫赤褐色的瞳孔中犹有火焰熊熊燃烧,问话一句比一句急切。
“把她交给暮川汐不就好了吗?守着她苏醒,在模拟战场还造出专房让她休息。你一直都在关心她,比爱护任何人都要更爱护她?究竟为什么?”
瞳孔映出她如玫瑰般热烈的身影,他用平缓的声音道:“是我让她卷入这场斗争,一切由我而起。”
希尔夫不断摇着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就算有关系,你做得太多了啊!”
她马上要哭出来,面庞倔强地扬着。
雪集不语。
“你心里有她,对吗?”她颤抖着嘴唇问。
雪集安静的目光中读不出任何答案。
“要开战了。轮到你上场了。”
他说完便要离去。
希尔夫一转身从身后猛地抱住他。
双手抓到白衣轻柔的布料,隔着衣服是雪集紧致修长的腰线。
喜怒哀乐皆为他生,这个人是自己的全部。
可是他看她,并不是喜怒不形于色,而是和看旁人无异。
他身边的冰晶纷纷没入她的长发,身上不寒,心头却冷。
“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啊……”
她明知此举大胆甚至僭越,可是情绪一旦被激起便收不住,一如火焰的决绝。
雪集清晰地感受到她因抽泣而抖动的肩,还有紧贴后背的一片柔软。
可他没有回应。
“我好不容易从文峪回来……请您,注意一下我……哪怕一下,非常少的一点……我都……”
希尔夫嗓音哽咽。
雪集合上眼睛,脑海中有赤辣的浪潮舔过。
仿佛能看到她热烈的面孔上泪水满布,大滴的泪珠打湿了火红发梢。
他并非没有心,感受不到她的悲喜,而是他只有一颗心。
这颗心已经交付出去。
雪集郑重道:“希尔夫,此战的意义不止于斗争。你若不服意念控物,可以正面挑战。”
希尔夫一怔,双臂松开少许,雪集向前跨出半步。
她松脱的手正好掠过他的发尖,束长发的丝绳刮落,金发散落,灿烂像日出第一缕霞光。长发丝丝荡过她的指尖,如流光抓不住。
雪集第二步踏出却不是一米,人已经到楼道的尽头。
他背着身留下话:“不论明智与否,你可以尽情使用力量,模拟空间也是你的舞台。请带着我的期望上场,副会长。”
说罢,无影无踪。
希尔夫抹去满脸的泪,手中依稀留存着他的触感。
泪水来时稀里哗啦,去时不过是掌心蒸腾的湿润。
一个不爱花的人,不管它是花枝乱战、还是落英缤纷,凋零了一地、还是蜷缩成一个黑色的花梗,在他的眼中,不过是时间流过罢了。
可她偏偏就是一朵骄傲的花朵。
她不会卖乖讨好,宁愿被碾碎,也不会躬身示弱。宁愿对雪集吼,也不会打感情牌。
她不求是他眼中的唯一,只要有自己的存在便足矣。
正如她所说,只要一点、很少一点就够了。
但这一点点,也没能得到。
她握住拳头,五指攥紧,用力到骨节都在作响。抬眼瞥过蓝凌何的房间,她眼中燃起纯粹的战意,灼得火色长发绚丽如焰。
觉得受伤,觉得落寞,那就打得畅快,搏得尽兴。
那就场上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