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说起轩龙庄,倒是在江湖上有些名号。
若是在百年前,第一代庄主吴三阖也算得个响当当的江湖人物,有着“一刀破万里,飘摇十九州。”的誉赞,是个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十五岁时偶遇“逍遥仙”范少公,便被其看出天赋异禀,收其为徒,授其“无真刀法”,跟随逍遥仙范少公太行山下练刀七载,便已破了常人一甲子之功,时年二十二,便修成出师,离了山门,随后便又自修刀法,三年即成,常在鸡鸣之时,临于高山危崖前拔刀起舞,练至精妙时,可见刀影如虹,飞沙走石。当年亦是在华山问道之时,一刀击败当年问道主——楚千庄,从此名声大噪,成为江湖上有名的“刀神”。
只是这吴三阖成名后不久,便突然消失匿迹,自吴三阖创“幻影刀法”后五年,又忽然领着一个两岁小儿现身,同年在河北苍岩山创立了轩龙山庄,从此隐居蔽日,不问江湖世事。
要说那时江湖上知晓此世,无不议论纷纷。按“逍遥仙”范少公所言,此人若潜心修炼,当值三十之年,其功大成,世上鲜有敌手。可吴三阖此人,从华山问道一刀成名后,便从此消匿,再现身时,封刀藏刃,已为人父。有人传言其在成名之后遭遇了许多变故,也有人传言,或是其更愿意选择如此悠闲度日。在吴三阖七十三岁老暮垂垂之时,其孙吴光清——便是如今轩龙庄庄主,陪同他前往太行山祭拜已逝世多年的“逍遥仙”范少公,吴三阖立于范少公墓前一跪,一代奇才从此辞世,与世长眠。
“逍遥仙”范少公在世一百零三年,修研内功心法,融合贯通兵刃之间,集刀剑之大成者,为当世一代宗师。其生前共三位徒弟,第一位便是吴三阖,在吴三阖随行修炼七年出师之后,才收得第二位徒弟便是昆仑刀王,次年又收得一徒,便是享誉一时的剑渊阁第一世阁主百里霜。而范少公则长年隐居于太行山下,世人少有见其真容者,其所收三位徒弟,后皆成为武林一等一的宗师,如此,如今每当江湖上有人提及其“逍遥仙”,便只有仰望和叹之不及。
......
“破剑儿,你在想什么呢?想得如此深沉?”
忽地,这一声高喝,将沉思中的男子惊了个透。男子回过神来,不由叹了口气。如是这些关于吴三阖前辈和“逍遥仙”宗师的故事,还是那时在剑渊阁做大弟子时,听师父百里凌霄常与几位弟子所讲诉的,如今回想起来,仍如历历在目,仿佛此时此刻,师父便坐在蒲团上,师弟和自己围列坐下,正听着师父说道着那些年的江湖事。
“想起些陈年之事,不提也罢。”男子捋了捋发丝,摇头看时,不觉间,天已大亮。
今日九月初三,三年一度华山论道,便在今日在华山之巅、落雁峰顶上举行。此时身在落雁峰山腰,再往上些,山道曲折,便也难以行马,如此上山也须半日,到晌午午后时分,恰是问道大会刚开始。
男子翻身一跃,上了马背,这女子似也准备妥当,立于马前,翘首而望。发丝遮目,男子莞尔一笑道:“这美女子,你不会让我便称你为吴大小姐吧?亦或是吴姑娘?到底是还须同行之人,且让我晓得晓得你的名号,换个称谓罢?”
女子抿嘴,这男子不问自己姓名之时,女子又觉得其人少了些江湖男子应有的魄力,而这眼下,当男子面前问起来自己的芳名之时,女子倒觉得有几分害羞。只侧脸故意不作理睬片刻,便从嘴角“嗡嗡”道出几个字来:“本姑娘叫吴梦奇!”
话音虽小,男子仍是听得清晰。此番坐在马背上,微微垂首,左手拉着缰绳,便将这只右臂伸到女子跟前,浅笑道:“梦奇姑娘,上马来~”。
吴梦奇“噗呲”一声,顿时脸上便扬起了笑容,一把抓稳男子手臂,这男子轻轻一提,吴梦奇便如轻燕一般,跃上了马背,此番坐稳了,仍是紧紧拽着男子的衣衫。
一声轻喝,马儿甩尾,扬蹄而去。这陡峭的山道上行马,颠簸摇晃,奔驰中,
吴梦奇几番未坐的稳,便将这拉扯着男子衣服的双手一挽,搂在男子的腰上,疾行了一段,见男子未说什么,便搂得更紧了些。
“破剑儿,本姑娘倒是告诉你名字了,你到如今却是还未说来,非要得本姑娘问你,你才得说哩?”。吴梦奇坐在男子身后,轻声问道。
男子听完,倒是一阵深沉,只道:“梦奇姑娘,鄙人不实,生于江湖二十几载,也未得多少作为,所谓名号名号者,无名无号,这名字,不说也罢。”
“此言差矣!是谓行走江湖之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皆有名号。大侠宗师,逢人便通告了姓名,可未见得哪个,连自己名字都不愿说出口。”吴梦奇不允,当即挺胸反驳道。
男子听完,一番埋头沉默,只策马疾行,这一番行进了半个时辰,山道愈来愈窄,山势愈来愈陡峭时,马儿气喘如雷,几番踉跄。这一头身高膘肥的良驹,却是十分灵性,若不是主人勒马,便是再陡峭的道,仍是奋力前行。
“吁~”
眼见得马儿行不动,男子低喝,马儿受到约束,马头一仰,方才止步。危山高耸,云薄雾希,一轮潋滟红日,从屏山底处初升起来,一时间霞光尽染,将那轻舒漫卷的层云,染成似红装裹身,万道金光透过树梢,两人这一番登高而望,巍峨的落雁峰上,霎时峭壁生辉,转眼间,脚下山林云消雾散,恰是满山苍翠。
或是这清晨的一缕金丝,蔽去了男子许多日的风尘霾晦,此番美景,倒有些让人心旷神怡,正是:“谁能凌绝顶,看取日升东”。男子一阵仰头大笑,吴梦奇只呆呆看着他,笑到声嘶力竭,酣畅淋漓,男子这才扶着吴梦奇下了马背。两人在这云霄之中,渐看风卷云舒。
半晌过后,男子忽然起了身来,稍稍的梳理了一番头发,抹平了褶皱的衣角,竟对着吴梦奇浅浅鞠躬,作了一个揖,清秀眉眼处,微微侧动,柔声说道:“见过梦奇姑娘,在下吴白衣,这厢有礼!”
吴梦奇见到,先是一惊,心中一阵欢喜,旋即眉目一转,却又撇嘴故作高傲道:“破剑儿正经起来,倒也像那么回事,只是本姑娘叫你破剑儿叫唤惯了,如今却只怕难改口,谁教你初会面时不说。”
吴白衣浅笑,这才将马儿拴在一处草地,随后翻身一跃,便上了树梢枝桠,泛似轻燕,只俯首像脚底下的吴梦奇道:“梦奇姑娘,咱们且试试脚力,由此登顶,你若赢得了我,我便允你从此唤作我为破剑儿,如何?”
“一言为定!”
吴梦奇扬了个鞭儿,话音才落,人影早已跃翔于树隙茂林之间,疾如飞流,飘忽不定。
“好身法!”
吴白衣这一声高喝,躬身一跃,便奋力追了上去,两人上跳下跃间,不消片刻,身影已愈来愈远,随后化作一粒黑点,消失在视野之中,只留得这一路方才落脚的树尖,摇摇晃晃,如风扬过,依旧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