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齐了,高台满座,下帘披虹,请入桥的八位公子们各就一方。”
随着湖心台上一席红帘落下,放下登台的女子们便被笼罩在一道灯彩高帐之中,众人一番欢呼。
这高台主持,是一花甲老妪,犹是拄着一根杖子站在高台之上,待诸位公子落好了脚,这才依依垂头喊道:“二十四桥明月夜,七十二盏灯长明。但若红尘可期许,不胜风月渡佳人。”。
“铛...”
这一声锣响清脆,阵阵传来。吴白衣立在西南第一座木桥之上,高举着手中火把翻身一跃,火把过处,已是亮起三盏烛灯。木桥外,阑珊中,阵阵欢呼雀跃传来。吴白衣返头一顾,摸着桥栏翻身一跃,又跃入另一座木桥当中。
吴梦奇虽是隔着红帘,看不到吴白衣此时衣袂翩翩,挥着火把,迎风起舞,但见得吴白衣从塔楼上纵身一跃时的模样,吴梦奇心中早是欣喜万分,哪里还顾得着做甚么万花之魁,只恨不得此刻冲出帐外,便将吴白衣紧紧拥入怀中,不过是吴梦奇克制住了,她仍是想见上一见,这洛阳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究竟是哪般璀璨夺目。
不多时候,又听得“铛”的一声锣响,此时桥上烛灯已全部点亮,主持老妪缓缓升起了帐子,吴梦奇坐在高台遥望去,不由一阵惊叹:“好美!”。
这本是个镜湖,波澜不惊。便是白日日,木桥阑珊,湖草油油,佳人举伞,与这湖岸杨柳、塔楼木栈一齐倒影在湖中,亦是十分惬意。而今日晚上,两岸灯火如虹,灯彩集结,伴着那些映亮的木叶绿荫,映在湖中,好不辉煌。
而这其中最炫彩夺目的,便是这夜湖中点睛之笔“七十二灯。”
那些烛灯顶着火苗,灯下便是一纹白纱,灯火映在白纱上透散出粒粒晶莹,放眼四顾望去,这七十二盏粒粒烛灯倒影在湖面上,再有那天上皎皎明月倒影做伴,镜湖虽小,此时却是星汉灿烂,便如一把挽住了天上星空,放到这湖面之上,廓落无垠。
恰有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不胜雨雨风风花花叶叶年年暮暮朝朝。
“众公子已亮明灯,待诸位花使前去探明,亮灯最少之两位公子,便可领姑娘下得高台去,余下众公子便即准备下一轮比试。”
老妪举着杖子一声大呼,只见湖外飞身如羽,八位青衣男子便落入木桥中清点烛灯,吴白衣立在木桥之上,只看得一位青衣男子清点毕,又朝自己看了几眼,这才飞身入了高台,向老妪报了数。这时吴白衣才忽然觉得那点数的青衣男子衣着上有些眼熟,想了一番,不禁拍手道:“原来这万花会乃是龙门帮所设,怪不得这青衣男子与方才在塔楼所见那些,颇有几分相似。”。
待到所有烛灯清点毕,便有两位青衣男子,带着东北、正南方向两位公子上了高台,领着两位女子下得台去。这时台中一侍女端着木盘缓缓走到老妪跟前,木盘中所置,乃是琉璃玉萧系红绳六支,分别发到余下六位公子手中。
老妪这才复道:“数不尽风花雪月,终难觅知音佳人。诸位公子,此一关明月桥头,乃是音试,还请诸位公子依次箫声一曲,以鉴晓风明月。”
“糟,破剑儿要耍两路剑还消得,哪里晓得甚么琵琶琴瑟。”吴梦奇闻见台上老妪说话,又瞧见湖中木桥上有得两人不会音律,被遣下台去,心中不禁捏了一把汗。
此时湖中木桥,便只剩得四位公子,所谓“玉人何处教吹箫”,音试开始时,由正北的绿衣公子率先发声,只见晚风撩发,那男子端着玉箫,流光清耀,一抿薄唇贴在音孔,便闻见一缕箫声娓娓散来,其袅袅矣,如轻风扑面,如水清婉,箫音本是呜呜然,高亢且幽怨,在此人奏来,却似春风化雨,化雪冬阳般沁人心脾,众人只听得醉时,便连街道上的小贩们都停止了吆喝,整个洛阳城,瞬时安静了几分。
只待这绿袍公子一曲奏罢,另外两位公子亦先后奏曲,只是音律欠佳,勉强入耳,引得众人一阵唏嘘。
到吴白衣吹箫之时,吴梦奇连忙起身翘头看去,只见湖光粼粼,星光如灿,银光之中映出一人,紫衣青衫,素面微仰,独立桥头,散发垂肩,衣袍殇殇,像极个广寒玉宫仙人,正在仰面静思。
抬手,箫声起,星雨落。起先是一声低鸣,呜呜然断断续续,恰似游园惊梦,半虚半实,只待众人要凝神屏气细听时,却又乍听还无,宛若雾里寻花,水中捞月,犹是寻不着时,众人犹是入了神,只觉虚幻缥缈,如烟如魅。
忽的一阵风起,吴白衣把萧拂袖,仰面长鸣,箫声渐响,娓娓不绝,此时箫声清扬,如这天上银河乍泄,倾入这洛阳三叠湖中,随后四处扑散蔓延开来,众人闻之,恰似美酒高杯,杯杯不绝,醉倒这洛阳庙宇高楼,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一如盛春齐放了一城的娇艳牡丹,繁华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这一缕箫声,正使这湖畔中秋三千客,此时皆醉,仿若置身天上宫阙,尚不知今昔何夕,扑朔迷离。
不多时,湖心风止,杨柳低垂,月入云丛,吴白衣倚桥而立,其身寂寥。这一曲渐弱,箫声亦变得凄清幽鸣。众人才置于高楼琼宇,此时却是一番天上人间,高处不胜寒时,只觉凄婉沧桑,草长莺飞,春残花落。不见人间艳阳,但闻雨声如泣,一片凄凉肃杀之象,宛若一场隔世经年的梦,梦起时,千山万水,梦灭后,沧海桑田。只在吴白衣这一曲奏完,缓缓将手中玉笛收下,箫声毕,终于万籁俱寂,好景不复。唯有这木雕塔楼,三叠湖水,仍是相衬了了。
“唉…”
不过是一曲箫声,本应是繁华热闹的街灯庙会,此时却闻见众人阵阵叹息。吴梦奇便不一样,她听罢吴白衣一曲,此时却是欢快雀跃,只站在高台上看着吴白衣青衣袅袅,不由大喊道:“破剑儿!破剑儿!”,待吴白衣返头回望一笑,素面流光,双目盈盈,此时,吴梦奇心中便觉得“哪里要甚么中秋庙会,万世烟火,这一刻,当如永生。”。
只是吴梦奇并未沉浸许久,忽地又嘟起嘴来,心中念道:“原来这个破剑儿,还会些音律,奏的一手好箫声,平日里也不奏与我听,待我下台去,定要骂他几句!”。吴白衣遥看去,见吴梦奇面色微沉,倒是像知道了些什么,不由抿嘴轻笑,只道:“嘿!这个丫头。”,随后便交还了玉箫,一边准备着这三叠湖万花会第三试——玉湖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