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雨歇,已是第二日清晨。
初升的太阳,隔着树隙,如一粒粒光斑,洒在窗阁上。窗外,如蒙上了一层迷雾。飘渺,朦胧,捉摸不透。大地如经历过一夜的沐浴,洗去了沉积的灰尘,四处新意。
“啵~”
一滴昨夜的晶莹水珠,从绿嫩芭蕉叶上,顺着叶脉滑落,落在水洼中,水花四溅。
吴白衣尚在睡梦中,吴梦奇却早已醒来。她靠在房内的梳妆台上,微笑抿唇,镜中女子笑如春山,状似娇柳,梳着长鞭,发丝摇曳在玉样面庞的两边,霎时间显得十分动人。
“面旋落花风荡漾。柳重烟深,雪絮飞来往。雨后轻寒犹未放,春愁酒病成惆怅。枕畔屏山围碧浪。翠被华灯,夜夜空相向。寂寞起来褰绣幌,月明正在梨花上。”
佳人早已梳妆完毕,正透过窗望着窗外发愁。
......
“咚咚咚...”
几声沉闷的敲门声响,吴梦奇只放下手中胭脂,呼道:“甚么人?”
“梦奇姑娘,是我。”吴白衣站在门外答道。
“破剑儿可是睡醒了,便知道来找我。”吴梦奇心中欢喜,这才雀跃至门前,取了门闩,这一俊秀男子便立在门前,盈盈带笑,仿如初见。
随即两人下了楼,付了房钱,往街旁小店食了素粥,便即来到西街尾。西街尾有一家驿站,早些年间,此驿站还是官家所有,专门供往来信使、官吏歇脚换马赶路所用,如今驿站废弃些年,被一家养马农所购,便在此做了些马匹买卖的活当。
吴白衣随着店家来到马厩处,这一比目看去,一排高头大马比肩而立,虽是生的浑圆,强壮高大,然而垂头摇尾之时,却少了许多精气,夹杂着几分萎靡。总归是比不上吴白衣先前那匹高风大宛马,可用来代步,仍算得是一匹良驹。
吴白衣只随便挑了匹枣红色的马儿,待吴梦奇付了马匹钱,这才伸手道:“梦奇姑娘,上马来。”,吴梦奇一把抓住,仍旧是轻身一番,稳稳落在马背上,搂住了吴白衣的腰,却娇声喝道:“出发!”,吴白衣听得,双腿夹紧马肚,这鞭子扬在半空拍下,一声爆喝,这马儿仰头长嘶,扬蹄从街口窜出,马蹄促促,马尾飞扬。出了街,上了山道,奔驰而去,消失在小镇中。
......
梁塔山,乃为一靑丘,高不过百丈,不见裸石青岩,靑丘内高林密布,一条阔路从山脚下的山道分了出去,只往山上铺来。
戌时,一匹红马,马蹄促促,奔驰而来。沿路行至半山,座上之人忽地猛然勒马,马声嘶鸣,这一头身高膘肥的良驹,受到约束,马头一仰,立时止步。
透过朦胧夜色看去,马上坐着两人,一位靑袍男子,从面容上看,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一袭乌黑长发下,一张如刀刻出来刚棱冷硬的容颜,斜飞的英挺剑眉,略显英气。身后紧随得是一位俏丽的女子,显是一日颠簸,女子脸上略显半分憔悴。
男子握着缰绳,往山顶望去,山道蜿蜒枝桠相掩,月色稀薄中,已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白墙灰瓦建筑轮廓,和一滴滴微弱的灯火,这才返头向女子说道:“梦奇姑娘,前方不远处,便是李秋生宅邸,我等既无受邀,又在江湖上没个甚名号,恐不招接待,我意今晚且上山查探一番,不晓得各派人士何时动手。”
“喏,听你的。”吴梦奇轻声回道,一把抱紧了吴白衣。
这时夜深人静,山道无人,马蹄声便显得格外清脆,吴白衣怕惊扰到青华邸众人,只得轻策马儿,徐徐前进。只待行将半个时辰,终是到了青华邸庭前,这庄子亮着灯笼大门紧闭,略显的几分诡异。
吴白衣探头查探了一番,并未前去叩门,只一偏转马头,沿着青华邸右方的一条小道,往后山行去。小道陡峭狭窄,马儿行至一半时便不得前行,无奈下吴白衣便将马儿栓在一处丛林旁,拉着吴梦奇攀了一小程,便来到一处峭壁前,峭壁不高,却似如刀削,壁间平平整整,有一面石鼓从壁中凸出,也不知是何人所雕刻,或是自然天成,而峭壁下方,便是一处裸石青苔的平坦地。
这两人透着夜色,原是想上得后山查勘一番,此时张望了好些时候,除了这里一面陡壁,却无发现那李秋生所言山洞之洞口,吴白衣正思索时,忽然听到那陡壁之上隐约有打斗声传来。
“破剑儿,有火光!”吴梦奇忽地指着石壁说道,吴白衣仰头看时,确见那陡壁石鼓中,隐隐约约火星闪动,不多时候,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两人举目望去,那陡壁石鼓上先见得一只火把翻将下来,闷声落地,溅起一阵火星,紧接着一道人影径直从石鼓上落下,那人显是已经负伤,空中一番争扎无果,口中仍慌道:“救命!救命!”。
吴白衣见到此景,当时心中一紧,眼见得那人便要跌落,正双腿微屈,已备好蓄势待发一跃而起,想上前救之,却见得不远处一道黑影旋身而起,如风驰雷电忽至,这黑影一把接住了那正在跌落之人,一个侧身,运气调息,两人缓缓落地。吴白衣与吴梦奇见状,连忙伏下身子,趁着枝桠遮掩,这才探着头望去。
“眼前这两个黑影是谁?何故深夜至此?又有何目的?”吴白衣正疑虑间,却听见当中一位黑衣人闷声道:“多谢...圣主...救命!”。
这句话本是寥寥数字,那说话之人却顿了几下,夹杂着几声咳嗽,如吴白衣所料未错,此人便是方才跌下峭壁的负伤者。而身旁那位稍显苗条的蒙面人,便是此人口中所称“圣主”。
“那厮功力如何?”那“圣主”闷声说道。
“圣主,那洞中之人,青面獠牙,内功深厚,使得一身邪功,不好对付。属下不力,未...未能敌过。”黑衣人抱拳答完,不禁低头三分。
那圣主听完,双手搭背,在旷地上来回渡步了一番,皱着眉头思虑再三,又忽地对黑衣人说道:“黑风,我且上去会会那厮,不晓得他有何种手段,须谨慎些好。你在此候着,若一炷香之内我未出得洞口,你便即前往青华邸与那李秋生父子报信,邀众门派弟子此时同来擒魔。”
黑风听罢,会意点头。那圣主一声轻喝,腰间长剑出鞘之时,人影一晃,早已跃上那峭壁石鼓之上,摸着夜色,消失在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