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你怎么又开始咳嗽了?不是都好多了吗?是不是最近没有好好练功?”溧歌有些奇怪,又有些心疼,还有些嗔怪。
“哪有,柏楠师叔一天两次练功盯的比师父还紧!”夜白晃着手里的一根草叶子,气鼓鼓的说到。
“那是为你好!好好练功才能好的快!”溧歌看着师弟鼓起的腮帮子,噗嗤笑了出来,“那为什么你还咳的厉害了?不应该啊?”
“谁知道那个长瘤子的师叔发的什么癫,叫我时不时的咳几声,师姐你说奇怪不奇怪?”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柏楠师伯是不是犯糊涂了?我回头告诉我师父去,叫我师父修理他!”这下聪明的溧歌也觉得有意思了,“柏楠师伯武功虽好,我师父可不怕他!”
“哎,不对,你把柏楠师伯说的话原原本本说给本师姐听!”
“哪一句?”夜白一脸茫然。
“就是让你咳嗽的那一句!”
“没什么啊,就是……就是……”夜白顿了顿,学着师叔的样子,“你往后没事就这样咳两声!”
“就这样?后面没有了?”
“就这样,后面是‘尤其在人多的时候’!”夜白学完,气呼呼的叫道,“你说奇怪不奇怪,好像生怕人家都不知道我有这个毛病!观里谁不知道我一咳起来没完没了,松桢那几个家伙老笑话我!好不容易跟着师父练好了点,他倒好!”
“你叨叨叨,叨叨叨完了没?”溧歌打断了师弟的话。
“没有!等师父一回来我就要去告他的状!让我师父和你师父一块修理他!”夜白噼里啪啦一连串的话。
“我现在忽然决定,不去告状了!”溧歌跳到夜白身前转过身来,歪着身子忽闪着大大的眼睛,“而且,掌门师伯还要谢谢柏楠师叔才是!”
“这是为什么?”夜白双眼发楞。
“我的松雪师弟是个大——蠢——蛋!师叔叫你人多的时候,这会人多吗?多吗?呆鹅!”溧歌也拿了一截草叶子在师弟鼻子前面甩来甩去的挑衅。
“你才呆……”
“你说什么?”溧歌瞪大了双眸。她眼睛本来就大,这么一瞪看起来像两只黑玛瑙质地的风铃。
夜白从师姐眼中看到了一言不合就要揍人的意向,赶紧转移话题:“师姐,你看那是什么?”
“我才不上你的当,你以为我没听见你刚才说什么吗?”溧歌晃着头凑近来,发辫在脑后甩来甩去,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真的,你看,好像是个大麻袋!”夜白已经感觉到了师姐温柔的发丝拂过脸上,鼻子里钻进少女特有的体香,心里忽然就跳了一下,赶紧移开了目光。
溧歌觉得师弟的表情不像作假,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不远处的草丛里真的有一个鼓囊囊的东西。两个人几步跳了过去,溧歌拿脚踢了一下那个麻袋,竟然纹丝未动。
“好沉!装的什么东西?”溧歌好奇的又试探着轻轻踢了几脚。
“不会是粮食吧?我看师兄他们一直用这种袋子装麦粒。”
“好像是一粒粒的东西,”溧歌蹲下去捏了捏麻袋的一个角,“奇怪,谁会把粮食放在这里?”
“会不会是附近农家放在这里的?”夜白猜测道。
“庄子都在山下,谁会把这么大一袋粮食扛上山扔在这?够一家人吃好久呢!”
“还是师姐聪明!那会是谁放在这里的?不会是咱们观里的吧?”夜白抬头望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嶙峋峭壁,非常认可师姐的观点。这地方是他和溧歌师姐最近发现的一个好玩之处,四周都是向上的绝壁,中间一块比较平坦的谷地,树立着很多高高矮矮的奇奇怪怪的石块,有几块高的甚至都超过了他俩的个头,像是谁用石块摆了一个奇特的阵法。
两人对视了一眼,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有些古怪,然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了说话的声音。溧歌赶紧拉着夜白飞快的躲到一块石头后面。
“都找了一路了,哎累死我了!你是不是记错了?真的少了一袋吗?”
“我记得搬出来明明是十二袋,可装上船的只有十一袋,肯定是少了一袋,别废话了赶紧找!要是被师父知道弄丢了一袋,那可就惨了!”
“咱们背下山的时候也没发觉少背了一袋啊?歇会儿再走,折腾了一宿又到现在,我实在走不动了!”一阵喘息之声后,那个声音继续说道,“那么大一袋粮食,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不见了?你肯定是数错了,搬出来就十一袋!我们上下一共不是三趟吗?”
“我反正是跑了三趟!要么谁偷懒了,我看不是你就是山禾!每次吃东西就你俩比谁都抢的快,干点活就唉声叹气!”
“这是一点活吗?这么重,一晚上抗三趟下山,腿都要断了!”
“谁叫你不好好练功的?我一样跑了三趟,没觉得多累!”另外一个声音数落道。
“你是师兄嘛,你练了几年了,我才几年!这日子真是没发过了!饭都吃不饱,白天练功晚上还要干这么重的活!”
“你就别抱怨了,师父也没亏待你,饭堂的粥你不是没见过,师父私下给你的吃的不比那好得多?你别看那小子是掌门师伯的弟子,也就是晚上多给个馒头就招来一堆事儿,我看你小子是胡饼吃多了撑的慌!”
“那也是我干活挣来的!”那个声音没好气的说道。
粮食、山禾、半夜,这几个词让溧歌和夜白两人听的暗自心惊,越来越觉得事情蹊跷,大气都不敢出。此刻又听到胡饼,那诱人的金黄色和油香味让溧歌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几下,在安静的小空谷里格外响亮。
夜白惊恐的要去捂师姐的肚子,溧歌又羞又急,也赶紧去捂,结果就是四只手一齐按在了溧歌柔软的肚腹之上。
“什么声音?有人?”一直在抱怨的那个家伙声音有些慌张。
“蛤蟆吧?这地方就蛤蟆多。这鬼地方谁会来?”被称作师兄的人倒是很淡定,或许他和夜白一样,正好看到地上有一只浑身疙瘩的蛤蟆慢吞吞的爬过去。
夜白望望爬的悠然自得的蛤蟆,又看看紧挨着自己的师姐,拼命忍住笑。
溧歌感觉到了师弟身子的抖动,转过头狠狠白了他一眼,夜白咬着嘴唇一脸的无辜:“难道还怪我了不成?”
溧歌动着嘴无声的冲夜白叫着:“就怪你就怪你!不怪你怪谁!”
“歇好了吗懒虫?赶紧再找找!就从这运下去的,再没有就真奇怪了,长翅膀飞了不成?”
“怕是被别人捡跑了吧!”
两人说着话,从唯一的小路上转了进来。溧歌和夜白瞧得清楚,正是观中的弟子,似乎是柏尘师伯的二代徒弟,溧歌依稀记得年长的那个叫山水,另一个叫山岚。两人心里怦怦直跳,缩回了脑袋。
“找到了!找到了!就在这里!奶奶的,害的爷爷一宿没睡!”
“肯定谁偷懒少跑了一趟!回头再跟你们算账!先藏起来,晚上再来搬。大白天的被人看见就麻烦了!”接着就是细细碎碎的声音,大概是两个人抬了麻袋然后砰的一声扔在什么地方藏着了,接着又是堆石块的声音,然后两人拍拍手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走远,溧歌和夜白才从石头后面溜了出来,两人转了一会,便找到了那袋粮食,藏在石壁下一个隐秘的石缝里,外面还挡了几块石头。
“师姐,观里不是缺粮食吗?他们干嘛还要把粮食搬下山?怎么听起来是柏尘师叔让他们干的?是不是师叔让他们把粮食送给山下的穷人?”夜白觉得心里慌慌的,但又不敢乱猜,只好小声问师姐。
“送给穷人干嘛要晚上偷偷摸摸的搬?他们不会是在偷粮食吧?”溧歌说完,吐了吐舌头。
“柏尘师叔他……不会吧?”夜白不敢往下说了,“那这袋粮食怎么办?让他们偷走吗?要不,我们给他藏起来?”夜白突然露出一脸坏笑。
“还真是我的好师弟,想到一块去了!”溧歌捂着嘴咯咯的笑,“哟,老实巴交的小白什么时候学会使坏了?跟谁学的啊?”
“跟师姐学的!谁叫他们偷粮食的!”
两个人另外找了一处好地方,然后去把麻袋拖了出来,分量可真不轻,两个半大孩子吭哧吭哧费了半天劲才拖到选好的地方藏好,然后用石块、树枝、野草细心伪装了一下,想象着那两个家伙半夜出来找不到东西了,一定会以为是撞鬼了吧?
两个人嘻嘻笑了一阵,开心的往观里跑去,一个要去告诉柏坤道长,一个要去告诉柏楠师叔。
“怎么办?他们肯定全听到了!”山岚一脸的惊恐,望着师兄,“要不要把他们抓回来?”
“抓回来怎么办?杀了吗?还是割了舌头?这俩娃娃论辈分咱们可是要叫师叔的!”山水冷冷的斥道。
“那怎么办?”一想到以下犯上的下场,山岚就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仿佛明晃晃的四尺戒剑就加在自己脖子上,冰凉的剑锋已经贴着了皮肤。
“随他们说去,把粮食弄走,给他们来个死无对证。”山水到底年长,阅历丰富,脑子转的也快,“到时候问起我们,咱们就抵死不认,他们空口无凭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再说了,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就算查出个什么,师父可比我们头痛,总不能把我们这些干活的全杀了吧?”
“到底是师兄,有道理有道理!我这就去把粮食弄走!”山岚听师兄这么一说,心顿时宽了一大半,眼见可以逃过一场责罚,顿时腿也不痛了,也不等师兄招呼,急吼吼的自个就去把俩小师叔藏起来的粮食又扒拉出来,麻利的抗在肩上另寻地方藏匿。
“就知道吃!”望着师弟屁颠颠的背影,山水轻蔑的啐了一口。然后走到山谷出口,远远的替师弟望风。
过了好一阵子,山岚才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手上身上全是草屑、碎叶和粉尘,看样子花了不少力气。
“都藏好了?”山水轻描淡写的问道。
“藏好了,保证谁都找不到!”山岚嘿嘿傻笑道,“晚上我们再神不知鬼不觉弄下山,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蠢蛋,这几晚他们肯定会来蹲守,你想自投罗网?”山水骂道。
“哦对对对,那就过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来弄走,我怎么就没想到!”山岚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晚上守不到什么动静,又找不到粮食,我们就趁机说俩娃乱嚼舌头,”山水得意的笑着,“到时候各执一词,咱们的大监观肯定就糊弄糊弄过去算了!”
“师兄高明!”山岚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人的?”
“说你蠢还真是蠢!蛤蟆叫和人肚子叫你当真分不清么?”山水得意的骂着这个一脸崇拜望着自己的榆木脑袋师弟,其实他也只是习惯性的警惕,并不确定是不是有人,没想到还真撞着了,想来也是隐隐后怕。
“要下雨了,快回去禀报师父这几日别卖粮了!准备回去挨骂吧你!”山水抬头望望天色。
山中渐渐起了雾气,越来越浓,夜白和溧歌跑回观中分手的时候,头发和衣衫都已经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