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仅仅是中毒,或者被弓箭暗器之类的所伤,我都不会怀疑陆离的说法。但既然我身边护卫如此周全,除了陆离之外,还有一支肯用命来保护我的亲卫军,这么多年从未有刺客近身过,那我被人当胸一剑贯穿,便就有些蹊跷了。
谭校尉看了一眼立在我身边的十二皇子,握紧佩剑,居然隐隐冒出杀气,点头道:“是的。”
我继续问:“那刺客是如何突破你们的防线,近身伤了我的?”
谭校尉却摇头:“回来这一路,总共遇到四次伏杀,但属下能保证,没有一次让刺客近身。”
这个答案在我的意料之中,却让我更加不安,“那我这剑伤是如何来的?”
谭校尉低下头去:“是属下失职,在京师时,没能保护好将军。”
在京师时?我怒道:“你为何不告诉我!”
谭校尉面无表情:“将军没有问。”
我哑口无言。气得胸口生疼,咬牙道:“现在我问了,这剑伤怎么来的,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事无巨细。”
谭校尉却有些为难:“其实属下知道的也不多,在京师时,那天您孤身一人提着剑,闯入一座叫闻川的府宅,那座府宅由禁军看护,属下察觉情况不对,但被禁军拦在门外进不去。您特意交代过,在京师不能与禁军发生冲突,属下只好上报林府老太君,又找了陆大人过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率先赶到闯进去的陆大人清楚。属下只知道,后来老太君赶到,让我收起兵刃等在外面,老太君持剑带着林氏家眷硬闯,才将您和陆大人带了出来,当时您和陆大人,都一身的伤。”
禁军看护的府宅,老太君持剑硬闯,我额头突突直跳:“那宅子里住的是什么人?”
谭校尉摇头,还是那句话:“这只有陆大人清楚。”
陆离!我现在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原来他对我说的,都是事实,没有一句谎言,只不过这事实,被他精心敲掉一部分,并不完整。他甚至让随同我一起回京的林家军将士都改了口,暗间谍报的手段用到了我的身上,当真是难为他。
若不是察觉到漏洞,他又无法染指我的亲卫军,我差点以为那就是全部的真相。
只是他下了血本去掩盖事实,如此大费周章,真的仅仅是因为我腹中孩子这件事吗?
那一晚,我疲惫至极,却毫无睡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天刚破晓的时候,我推门出去,发现坐在我门外的十二皇子靠着廊柱正睡着,夜里是真的冷了,他围着厚厚的大氅,都在微微发抖。
我想叫醒他,走近了却听见他在说梦话,梦里应该不是很安稳,脸上的表情都带着难过,眉头拧得死紧。我凑过去听,听到他再一次叫着那个名字:“阿晏......”
让这么漂亮骄傲的一个男人,心心念念着的人,想必也不是普通人,我蹲下去拍拍他的肩膀,“起来了,要睡回去睡。”
他听到我的声音,猛然睁开双眼,大概还在梦里没有醒来,不然为何会向我扑过来?我猝不及防,又不敢跟他动手,只能被他一把抱进怀里。
冷香扑鼻,我有点懵,这个味道瞬间冲进我的脑子,像是一记重锤,我到底是在哪里闻到过?
他埋首进我的颈窝蹭了蹭,温热的气息让我发痒,感觉很不舒服,我想要推开,却被他一口咬住了脖子上的肉!
我抖了抖,在清冷寂静的早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皇族子弟该有的矜贵呢,是拿去喂了狗吗?
我每挣扎一下,他嘴上便更用力一分,最后我感觉几乎都要被他咬出血来。喝多了酒的男人是禽兽,现在看来,做梦的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僵持间,我听到一点动静,抬头一看,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亲卫兵,估计是听到有异常才进来查看吧,结果,瞧瞧都让他看到了什么伤风败俗的画面?我一头黑线的看着他,他也目瞪口呆的望着我,然后年轻的脸一红,训练有素的翻墙跑了。
我真是百口莫辩,气得一巴掌拍在十二皇子的后脑勺上,他这才抬起头,震惊的看看我的脸,又看看我脖子上被他咬出来的牙印。
我正要发作,他却脑子进了水,一不做二不休,再次低下头去,伸出舌头在那圈牙印上面舔了起来。舌尖轻柔的扫过,又疼又痒,像是有一根线牵动着心脏,我忽然心如擂鼓,彻底懵了。
但我毕竟是见多了大风大浪的人,脑子迅速回归清明,脚下用力,将他从我身上狠狠地踹飞了出去。
我出手一向比较狠,等我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的土,那只禽兽还趴在廊阶下没有起身,捂着胸口大喘气,可是在如此狼狈的时刻,那张脸依旧漂亮,看着十分气人。我慢腾腾的走下去,伸出脚尖踢了踢他,“这回醒了吗?”
但十二皇子依旧趴在地上起不来,甚至大冷天里额头已经流下汗来,脸都憋红了,我一惊,心想该不会是肋骨被我踢断了吧,这万一断骨扎进去,会出人命的。
想到这,赶紧唤人去请柳大夫,然后就近将他挪到了我的卧房躺好。
一大早,柳大夫还没睁眼就被拍门声吵醒,起初还以为是我出了事,提着药箱急匆匆跑过来,鞋跑掉一只都没回头去捡,所以柳大夫看到我好好的站在门口时,脸黑得跟锅底一般。
不过床上躺着的那位,身份比我尊贵多了,要是真的死在我府上,上面问责,柳大夫也跑不了。
柳大夫解开十二皇子的衣服,在他胸口按了按,除了有一处淤青,肋骨并没有断,听到这里,我便松了一口气。
但十二皇子脸色红得不正常,都有些发紫了,柳大夫慢慢将他从床上扶起来,盘膝坐好,轻拍着他的后背顺气,“放慢呼吸,不要太用力,放松,慢慢把淤血吐出来就没事了。”
淤血?我有些汗颜,看来那一脚虽然没踢断肋骨,但也让他伤得不轻。我对很多伤都还算熟悉,淤血闷在胸口,确实需要尽快吐出来,不然憋得久了,气血不通,很容易晕厥。
十二皇子显然是没有受过伤的,柳大夫在一边引导他呼吸,他的气息却越来越急促,眼看就要背过气去,我赶紧上前,伸手在他后背用力拍了一下,他被我拍的趴倒在床沿,终于一口血吐了出来,脸色也瞬间白了下去。
我满意的拍拍手,却换来柳大夫一记白眼,他一松手,十二皇子便瘫软着躺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我哑然。
这时才注意到,柳大夫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搭腕把脉,他对着我一声叹息:“本来已经快吐出来了,你非得伸那个手,现在好了,被你拍的气血翻涌,得躺两天了。”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躺在我床上的十二皇子,好好一个男人,怎么这么不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