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抑郁药物的催眠效果还是那样显著,我一度怀疑它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人始终神智不清从而避免任何过激行为,对于调节心情大抵是毫无用处的。
意识的一片混沌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着暴雨的夜。
我总想不通为何悲剧总用雨来烘托气氛,也总想不通为何那样的雨夜和悲剧要我去亲身体验。在无边无际的黑里,我什么也看不见,只会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苦难后还是苦难、苦难后还是苦难,为什么人的一生总是苦难?
自我有记忆起,我就是个寄人篱下的拖油瓶,爸爸妈妈总顾着工作、挣钱,从没想过比起钱我更需要他们的陪伴。我在外婆、奶奶家辗转寄养,明天都受着别人非议的眼光,我要学会说好话,要学会讨欢心,还要学会在亲戚邻居“没爹没娘的野孩子”的玩笑话中笑出声来。
唯一真正庇佑我、心疼我的只有外婆,可外婆上了年纪,也是寄身于舅舅一家。祖孙两个相依为命,纵使那时我每天要卖乖卖巧讨人欢心,看着外婆对我的偏爱,我也愿意相信生活永远是美好的。
可我的外婆,唯一牵挂我的外婆,陪伴我长大的外婆,却在我即将成年的那一年永远离开了我,我的父母甚至以不能耽误我高考为由将此事瞒下,我连外婆的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也不曾为这个为我付出人生最后时光、尽心竭力抚养我成人的至亲披麻戴孝。从考场走出来接到这个消息的我,马上又被送进了医院。
原来,悲痛到极致,真的会令人昏阙,可为什么我还苟活于世?我想不通,至今,我也没有想通。
醒来的那个瞬间,我睁开双眼看到的那一抹光,是我此生最厌恶的,当我意识到这是真实存在的光时,我失望、无奈、发怒且深深的恨着这个世界。一个躯壳尚存,灵魂早随外婆而去的我被医生鉴定为重度抑郁症。
所有人都在感叹我对祖母的深情时,只有我自己知道,祖母的死只是上帝抽走了我生活的最后一丝光亮。
童年所有的轻怠、所有的被忽视突然占据了我的思想。我变得畏光、社恐。只肯躲在自己的房间,拉紧窗帘隐藏着自己。爸爸妈妈一开始也试着陪伴我,试着帮我解开心结,可在一次次适得其反后,只好为了给我一个我需要的空间,搬离了这个家,另买了房子居住。
因为病情的加重,我搁置了学业,也放弃了之前的兴趣和社交。半年来暴饮暴食、彻夜失眠和心情与药物的多重影响,我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身材、容貌、成绩、特长……我,失去了所有。
大半年过去了,我的症状仍未有所好转,但另父母欣慰的是暴躁情绪有所改善。而我,还是每天吃药,浑浑噩噩,未来和我的房间一样,投不进一丝阳光。
但是上帝却没有将我完全抛弃。感谢那个夏天,让我终于找到拥抱阳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