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沉,余晖镀金,迟傲让阿古达安排好军队的事宜后,就跟着腾御去参加碧潮之会。格尔在三军中抽调了一些勇猛的将士不近不远地尾随着三人。
宝儿遁去,迟傲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和腾御格尔并驾齐驱,苍澜已是几年未见,他当下的心情也是颇有起伏,想起和红莲格尔踏入楼兰的第一步,仿佛还历历在目,晨曦中宁静的山村和湖水,当然也有星恒海中他跟金甲大将军搏斗的记忆,越是接近碧潮的城垣就越是怀念起来。
终于见到了那些灰白的城墙,被临时改造加高以后更显得醒目,城外是一条不大的河流,是对碧潮城至关重要的澜息河,迟傲当日匆匆逃离倒是没有留意过,此刻,河上一座巨大的吊桥早已高高悬起。
三人一步步靠近,也能看见河对岸一众蓝白衣着的人鱼贯而出。
一众仪仗队伍依次排开,空锦昂首而立,华服高官,其余人低着脑袋小心翼翼跟在背后。
见着这个场面,碧潮城中局势已经不言自明。腾御早有预料,也没有多余的惊讶。
迟傲忙着扫视了一眼,并没有看见如月夫人的身影,心中不禁一阵失落又有些担心。
腾御驾马上前了几步,道:“长老会诸位今日约腾御前来,所商何事,不如名言,我等皆苍澜子民何必多做无用尔虞。”
“哈哈哈,”空锦微眯着眼睛冷冷笑道,“腾御你已是叛国之人,无须再称苍澜子民,劝你即刻罢兵,赴长老会受审!”
云层有如火烧一般,把河水倒影中的人照得通红,一阵风过,人影晃晃,激起莫名的紧张气氛。
“空锦老头,我亲眼看见你杀害城督广莫,莫非你这等作为也能自称苍澜子民,若要元帅受审就该先审问你!”迟傲拿枪直指他道。
“荒谬!”空锦大怒道,“广莫乃遭人暗算,怕是别国阴谋,与老夫何干,乳臭小儿休得污蔑于我!”
当日****之中,如月夫人和空锦之事,看来两人为了各自利益都不敢声张,此事就只能搪塞其词,不了了之。长老会一个个神色不悦,又不敢多说一句,此时全城尽在大祭司掌握之中,他们的身家性命操于人手,哪还有往日的底气。
“广莫死因,本帅自会彻查,这也是我进军碧潮的目的,大祭司虽为长老会之首,但腾御亦是苍澜元帅,依制我要进城,你并无权阻拦。”
“澜息河内,一切刀兵皆罢,”空锦提高了声音道,“我苍澜法制已定凡是进入澜息河的将领都要遣散部队,卸掉铠甲武器方可进城,腾御你若愿意照办,老夫当然可以放你进来!”
“等到元帅进城,你第一件事就是拿你的刀兵杀了他,”迟傲激动道,“老头,我可算是你亲自册封的少将,有本事就让我一起进城!”
“迟傲将军,你如今与叛贼威武,老夫不追究你的大罪已是慈悲,老夫曾请示神谕,金甲大将军的灾祸就是由你引起,如今你们大军围城正是应验,你还有什么话说!”
“哈哈哈!”迟傲大笑道:“老头你一个神谕外派元帅十多年,又一个神谕说我是灾祸,碧潮城中唯你一人独尊,还真是算计巧妙啊!”
“放肆,你一叛逆今日跟着外族人大军压境,有何资格评判老夫!”空锦忽然大怒道。
这时候,格尔也走了上来,大声道:“风徙城与苍澜乃是友好邻邦,本王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帮助朋友,尽快结束贵国内乱,以便天下安定,只要大祭司承诺不加害腾御元帅,本王可以带领我的部队暂时撤退,”格尔停顿了一下,神色突然严厉接着说了一句,“但空锦大祭司伤了我族人一事,格尔不会就此罢休!”
空锦眉头一凝,恶狠狠看了他一眼,对方虽没有当面挑明,可也知道是说如月之事。看来这个强敌是避不开了,空锦凝视一番这三个人,心里又是憎恨又是一点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各个击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同时出战。
“多说无益!”空锦大喝一声道,“腾御你速作决断!”他一挥袖子侧过身去。
“好,我答应!”腾御振臂呼道。
“元帅!”迟傲转身叫道。
格尔不语。
腾御伸手挡住迟傲。他立即下马,将那身金红的铠甲全部卸去,佩剑也丢在一边。
“还请大祭司放下吊桥!”
迟傲紧紧握住拳头,他知道就算现在要跟着元帅一起过去他也不会同意。
这时候,对岸一个人走了出来,迟傲马上认出他是昆吾长老,在纤罗一战中,他果断站在自己一边,应该是个忠勇之人,可是为人顽固,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关头要说些什么出来。
“腾御元帅勇气,本长老佩服,苍澜国制不可改变,老夫可以作担保,绝无擅自加害。”
“既有昆吾长老作证,腾御就拜托了。”
“放吊桥!”昆吾喝道。
空锦拂须,不屑看了他一眼。
眼看没人反对,几个小兵忙着跑了过去,拿绞轮把厚重的木桥放下。
腾御泰然自若,大步跨上了五马并行的大桥。
迟傲一方,身后的一万士兵全部上前,格尔不得不喝止他们。
黄昏之中,随着腾御一步步上前,两方的气息紧张到了极点。
最后一步,腾御终于单人走了过去,众长老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身后,碧潮城的大门跃然眼前,但是却是紧锁,腾御片刻间皱起眉头,全身都紧绷起来。
“大胆,还不开城门!”昆吾也急切道。
“叛国之人,杀之!”空锦冷烈道,“还有谁人反对!”
众人忙着后退。昆吾大叫道:“大祭司,此事不可行!当交予长老会公审!”
“哈哈哈!”腾御仰天大笑。
空锦一把攘开昆吾,到:“滚开!起桥!放箭!”
眼见局势突变,迟傲大喝一声,可是吊桥已经马上被悬起,格尔立刻回身带领部队冲锋。
迟傲和格尔霎时间奔向河岸,澜息河说小,可是夏季涨水季节也至少有十余丈宽。
只见碧潮城的塔楼上忽然腾起明亮的烟火,腾御蹙眉而视,脚下弓步而立,密密麻麻的箭矢飞射而来,他鼓舞真力气劲,把那些木箭震得粉碎。
“既然无人反对,老夫就代为行刑了!”空锦广袖一挥,蓝色光刃从他枯骨一般的手臂中生出,他腾身而上猛力劈去。
四面八方的箭雨击打而来,腾御怒喝一声:“覆土碎岩!”
此为归灵四法中土系一脉,只见伴随着巨大的爆裂声,腾御脚下大地如同瓦片好似龟甲寸寸爆裂,无数沙土高扬,整个人被淹没在尘埃之中,埋伏的弓箭手顿时找不到了目标,而大地被砸出一深坑,腾御乘势而下,避开了空锦的攻击。
元帅有以一敌万的本事,迟傲深知,方才一幕又看的他心神震颤。
格尔指挥部队强行渡水,如果此时碧潮城中再出兵甲,腾御必危,他行军多言深知此理,再强一人也不能在此地势中与一个军队抗衡。
众人纷纷避开两人激斗,那碎土有时打在众长老身上,发出几声惨叫,昆吾怒目而视,却一步一退,大喝道:“国法焉存!焉存啦!”
蓝白光刃犹如冰刺扎入土穴中,空锦使出十二分的力量。
只见腾御双手夹住他的刀刃,旋转而起,拖起空锦身体反倒插入茫茫天空。一团赤白光球爆炸而开,空锦不得不收起光刃化为蓝色气罩,却被反震向地面,弄得脏腑为之一痛。
腾御心中却也是一惊,在他记忆中空锦不过羸弱老人,有些修为也不足以对敌,想不到十多年后,居然能与他对战,实在匪夷所思,更可怕是其心机谋略。
“还不动手!”空锦从高耸的城楼大喝道。
远方一个人声音道:“是!”
片刻,碧潮城城楼上飞出火红利箭,更伴着黑色的炮弹向河岸砸来。
众人大惊,想不到为了对付腾御一人居然动身了攻城大炮,那炮弹在整片河滩上炸裂,震耳欲聋。
同时,格尔的大军被箭矢和炮弹阻隔,一时不能前进,连后退也是困难。
迟傲抡起逆鳞枪,急中生智,只见他灼灼目光盯着炮弹来袭的方向,咬字道:“晨曦式!”一缕金光随他话落,撕开天空云雾,一下子劈向塔楼,顿时土崩瓦解,火炮变为一堆焦铁。
想不到如此远的距离,还能受到攻击,空锦大骇,他在风中飘忽避开腾御猛烈的攻击,趁着空隙就返身向城门而去。
“开门!”他大喝。众长老一听这声音,都惊慌奔去。
虽然一个塔楼被毁,可是其余火炮的威力也不是以及可以抗衡。腾御想要抽身去追,确是分身乏术,他如巨人一般挡住万千箭矢和炮火,甚至身后的部队也能得以喘息。
这时候,一条紫光飞来,迟傲唤出宝儿,如云雾奔向碧潮城,一夕斩华光大作,如天刀一样斩向城楼。空锦奋起神力,一条光刃也迎面而至,巨大的碰撞气浪将两人向相反的方向震开,塔楼上所有的弓箭手和炮手也跌倒,一时不能攻击。
迟傲立马飞向腾御,“元帅,快上来!”他急促道。
两人驾着紫斑巨兽,腾向万丈高空,恨恨看了一眼下方灯火照彻的城市,只得往回飞去。
空锦冷冷向天空喊道:“两日后,再决雌雄!”余音在空荡的原野回响,几乎每一个士兵都听到了。
巨大的飞行机器惊散了天空中成群结队的飞马。
赤火金鹏扑打着巨翼从天空中旋转着落地,无尽山青灰的烟气被吹乱,人一旦呼吸到就止不住的咳嗽。
周围的树木被一阵风吹得东倒西歪,一帮统帅马上守在大鸟边等候着他们的主人。
“恭迎皇后陛下!”众人低沉但紧张道。
南宫越绝穿着金龙缠身的肩甲和大袍,一如既往的冷冷微笑,她踏出了驾驶舱,首先望向了高耸的无尽山。
火山早已喷发完毕,但是凝固的黑色岩浆烧蚀了周围的土地,像一个巨大的疤痕,浓烟还在不断从火山口中冒出,但是岩壁上又开始生长出不知名的青草。
纤罗长野已死,她以皇后尊位统领全国,其实钧天阁大白于天下,以她积攒多年的实力,还有谁敢反对。不日,天下就要尽归己手,她极力想要体会这种欢悦,可是却没有一点快乐的意思。
若不是因为迟傲和腾御等人打乱计划,青狼族、苍澜都已在她手,现在哪还有这场大战。南宫越绝愈发烦闷,蹙起眉头深呼吸了几口,云之州这地方倒是奇妙雅致,可却不是她的所好。
“报告皇后,大军已集结完毕,神机营已能随时出征,另有纤罗国中各边关守卫是否抽调,请皇后明示!”
南宫越绝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这一群将士,懒散道:“让他们都来吧。”
“是……”报告的人欲言又止,行军打仗连边关都不留人,可是闻所未闻,但又不敢多问。
此一战,乾坤可定,不用任何保留,若是赢了天下就是自己的,若是输了,岂能苟活,南宫越绝想到,再说,自己何时留过退路了。
“我大军就位,一日之内就可出发,若即刻行军可与碧潮城汇合,当是最佳。”
“不,再等三日。”还没等人说完,南宫越绝决然道。
“这……兵贵神速……战机……”将领一听,心中不由着急起来。
“退下……”南宫越绝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一挥袖子喝退了众人。
将士一叹气,不敢多言,拱手退去。
南宫越绝走了两步,找了一棵大树,她把銮驾也喝退,一个人随意地坐了下来。
这里的阳光柔软,透过树荫打在她的脸上,令人想好好睡上一觉。
南宫越绝阖上眼睛,思绪又多了起来。
纤罗也好,苍澜也罢,都是自己需要的一颗棋子,天下属于她而她却不属于天下。自己从没打算真正和空锦联手对敌,就让这个老匹夫与腾御部队先战,而后自己再肃清两边的残军,方才省事,她要在三日后进军,比和空锦约定的晚上一天……
南宫越绝渐渐放松了一下,这时候一个声音轻轻唤着她。
“主人……”
“你来了。”南宫越绝没有睁眼道。
“是,属下带来了阁主的消息。”
“说吧。”
“阁主令属下告诉主人,不要等候,只需随意行事,广明宫自有安排。”
“哦……”南宫越绝眉角一扬,睁开眼,月迢正半跪在她身边。
“想不到爹如此自信……”她自言自语道,月迢低着头没有接话。
南宫越绝拨弄着身边一些花草,像在想着什么别的东西。
“主人的计划是否要告知阁主?”
“不必了,”南宫越绝道,“你速去把计划告知执衡,但不许提广明宫之事。”
“是,主人!”月迢得令后,霎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宫越绝看了一眼周围,四下无人,她便拿袖子掩着脸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