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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阴谋-1

深宫里,几百盏烛火照得宫殿通体金黄,重重帘幕在光影中摇摇晃晃,地上的丝绸锦缎被很随意地扔在一旁,一众侍女都不敢踏入这个房间一步,而屋里的人躺在一张玉石雕刻的床上闭眼小憩。

一扇小门在背后吱呀的打开,这门小得只容得下一个瘦削的人勉强进入,被挡在巨大的屏风后,根本看不出来,屋里凝重弥漫着香味的空气被不安搅动起来。

“主人……”一袭黑衣的人藏在床柱后轻声道,生怕搅扰了听者。

一只皓白如丝的手撩开了床边的帐幕,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腾御的部队已被重创,下一步他应该会前往苍澜,另外那个人抓了一个女子,事先并没有知会我们。”

“我知道了……”帘后的人应了一声,露出木漆般红色的双唇。

“我们是否应该通知苍澜内应,或者提前准备进攻。”黑衣人提高了声音,试探着问道,显得极是小心。

“不必……先准备陷谷之事,务必万无一失。”女人坐了起来,好似在整理衣服,说话也认真了一些。

“是!”

“你先退下吧。”

这时候,门外一阵嘈杂,好像是有人要进屋来,女人有点不耐烦的朝外走去,而黑衣人迅速地消失在灯火照见不了的阴影中。

楼兰大地多有钟灵毓秀之处,得益于在茫茫沙漠中充沛的水源,水势汹涌湍急的要数苍澜境内的金乐河,神秘多变的必然是包围云之州的晨夕二水,但是若论美丽动人只能是东方的两玉江。

天界山连绵万里,从西向东横剖了楼兰的国土,东边是逶迤的丘陵和河道,两玉江就好像一条大蛇弯弯曲曲得顺着山势延伸出来,到了中途又分成不同的两条河道,一条缓慢向北,一条得势向南,如同蛇信,北边的叫北玉江,消失在无垠的高云草原上,南边的叫南玉江,最终流入无边的森林

宝儿在天空中迅捷地飞翔,云雾薄如轻纱从它的毛发间穿过,阳光照射的背面火辣辣的,而水气穿过的腹部又有点发冷,迟傲坐在宝儿肩上,抓挠着它的背毛,想让它舒服一些,巨兽时而上升时而下降,好像不习惯有别人坐在它的背上。

南宫云默可没有功夫关心它,坐着这个如狮、如虎、如豹的不伦不类的怪兽飞在天上,对他来说可不是件惬意的事情,哪有当时他驱使的青鸾鸟舒服,飞行平整又甚懂人心,只可惜无法将它长留身边,想起来就一阵叹息。宝儿好像发现了他的心思,一下子从空中落下,直到地面飞奔起来,南宫云默只感到血液一下子全挤上了脑袋,一阵头晕目眩,“顽劣也!”他恨恨挤出几字。宝儿得意地扭头过来舔了一下迟傲的手,加速奔跑起来,迟傲一时想笑,可是咬紧了唇边,却是高兴不起来了。

斑驳的大地在他们眼前倏然而过,留不下一个剪影,迟傲的心还在搜索她的方向,而陷谷已在眼前。

两玉江分岔之地,形成了一个楼兰全境最雄伟的瀑布,千尺之高,横跨百丈,几十里之外就能听见轰鸣如雷的巨响,水花飞溅以致周围如常年下雨一般,岩层的土地被巨大的冲击力砸开一个深坑,经年累月的侵蚀,最终形成了一个隐蔽的幽谷,这就是陷谷。

“到了!”南宫云默很不舒服地大声说,听起来像发疯般的嚎叫,只怪这里的水流声实在太大,不扯着嗓子近在咫尺也听不清楚,况且他还要忍住呕吐的感觉,这都是那宝儿害的,他平常最恨嘈杂颠簸,现在倒好,一应俱全了,心里甚为无奈,也不知道如何发泄。

迟傲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知道了,疲惫笑了笑,他现在是没有打趣的心思,为了隐蔽,两人只有下来行走,沿着瀑布的崖壁下到最底,宝儿乖巧的缩回身形,藏在迟傲的怀中,崖壁被水冲刷变得光滑无比,缝隙处还残留着水草青苔,他们只有手拉着手一步步下移,否则一足踏虚,恐怕就要跌落深渊。

不想一行下来居然用了两、三个时辰,南宫云默满身污泥,衣衫湿透,连头发也乱成一团,令他有些手足无措,迟傲从后面跳了下来,催着他赶紧往里走。

两人憋住一口气,从大瀑布的侧面冲了进去,炮弹一样的水流把脊背打得吃痛,好像被几千斤的大锤猛击,虽然短短的一瞬,可皮肤都被打得发红,南宫云默吐了一口气,勉强才能再次站直。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五彩光华,钟乳石和石笋从各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伸出来,石潭和静谧的水流映照着琉璃般的色彩,这个洞穴宛如巨怪藏着宝藏的腹腔,令人惊恐又痴迷,南宫云默两腿发麻,却又惊讶于此等造化,一时竟失神起来。

唯有迟傲眼中不再看见任何的事物,无论多么美丽,他一眼便往最黑暗处寻找,搜索每一个可能的角落,今天的行程他只为了找到夕涅,除此之外,再无他求。

太阳西斜,余晖从瀑布巨大的水帘中折射进来,发出梦幻一般的色彩,而迟傲和南宫云默渐渐深入了洞穴的深处。

想不到陷谷竟然有如此巨大的溶洞,此地若用作军事真乃得天独厚,如果从洞中埋伏,再让人在崖顶伏击,真是让敌人必死的绝境,洞口窄小,大军不能进入,又看不清洞中局势,高处的落石飞箭混着水花也无法辨清躲避,易守难攻恐怕天下之最,难怪当年的纤罗前任君王会在此地以二十万大军败给青狼族的几万残兵,终使得两国以两玉江为界,几十年未有犯境。南宫云默毕竟在纤罗待了一些时日,现在想来不禁叹息,事过境迁,如今的纤罗内忧外患,却让草原上的民族屡屡攻击,失城丢土。

迟傲作了一个手势,两人更加屏气凝神,他们已经到了溶洞腹部的深处,一个开阔的池子偶尔发出清泠的滴水声,陷谷之约到底如何,恐怕就在此地便知。

迟傲把逆鳞枪紧紧贴在胸膛上,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而南宫云默的手腕悄悄收起了一卷琴弦,他们应约而来,实在是冒险之举,如果对方确实有诈,恐怕今天这个溶洞就是葬身之所,两人提高了警惕,外面的水流声也在曲折蜿蜒的洞穴中没有了声息。

回音的石壁放大了一切的声响,连呼吸都显得突兀起来。

迟傲和南宫云默在湿冷的洞中待了许久,正要不耐烦,两人都快要觉得是受了骗,却在洞中想起了脚步声,那脚步轻盈又稳重,因为回音踏着响亮的节奏。

溶洞里愈发减少的亮光,偶尔晃过池子的另一头,只见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人从容地出现在如五彩宝镜的水池之畔,古玉的头钗让漆黑的长发挽了一个发髻后垂在玉削而成的肩头,华服长裙上凤舞纷飞,衬托着黛眉明眸,整个人对映在池上的倒影都呈现出瑰姿丽色,金色的面纱掩藏着朗朗丹唇,宛如轻云蔽月,又如惊鸿掠水……光是模糊的身影就好像散发出某种别样的香味,在这洞穴中慢慢弥散开去。

霎时间,时光在这个女人的一颦一动中放缓了速度,迟傲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冷气,才能缓解自己莫名其妙的紧张,光是这样的容貌给他的压力就足以让迟傲的身体僵硬起来。这种容颜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这种美丽也只能是日月星辰才能拥有,怎么能放到一个凡人的身上。

而南宫云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的脑海中涌出一切婉转的旋律,却掩盖不了一个更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他想极力的逃避却总避不开,他只觉得心里发慌,只好侧过了脸去。

女子这时扭头看了一眼别处,缓缓起唇说:“你来了。”

迟傲和南宫云默霎时间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浑身一颤,才看见女子的侧边竟然还有一个人,目光所到,一个更为娇小的女人藏在浓重的阴影中,只有一头长长的白发骇人的拖在地上,这个人的脖颈和手臂都纹着水草一般的刺青,看起来像进行某些仪式的女巫,十分让人不安。

“我只想见到我想要的东西……”白发女子的声音听来惊人的空灵,好像长久没有说过话一样。

“妹妹何必心急,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哈哈……”白发女子掩面轻蔑笑了一声说,“我如今已八百岁,难道还要与你姐妹相称,我们不过利益关系,不必假意多言!”

八百岁!迟傲听后不由咽了一口口水,看那女子的样子绝不像开玩笑的意思,眼神里如空明烛火透彻的望着周遭一切,有词句也无法表达的庄严,但是隐隐透着一股杀意,让人汗毛直立。迟傲疑惑的与南宫云默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得再看下去。

华服的女人既不恼怒也不惊讶,好像是早就知道这人的来历,止水一般的面容看不出悲喜,略微笑笑后从手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匣递了出去。

隔着几丈远也能觉察到白发女子心中的震惊,她整个人好像都微微向后一仰,喃喃说道:“这就是‘九重血魂大阵’?!”

“是啊……”华服女子捋了一下头发说,语气还是出奇的镇定自若,“这可是严格按照执衡大祭司的要求做出的模型,真正的东西也会如约完成,当然要执衡大祭司答应我们的条件才行。”

看来这个白发女子名叫执衡,还是什么大祭司,迟傲越发弄不明白了,这些称谓他听着都觉得陌生,这一段时间跟着夕涅和腾御元帅,他对楼兰南北的风土人情都有一定的了解,可是还是跟这个女子口中所说的一切对不上号,他心里不得不疑问重重,同时也断定这两个女子绝非寻常人物,如果真跟夕涅有关,他又是否有能力去救她,一时间迟傲心底黯然。

“……想不到八百年后,居然有人能做出‘九重血魂大阵’……”执衡下意识地说道,她根本没有工夫抬头,口中不断地念叨,查看着拿木匣中东西的结构,不时发出痴迷的惊叹。

“既然大祭司满意,那么也可以答应我们的条件了?”

“说吧。”执衡关上了木匣紧紧攥在手心里,又恢复了空洞的表情说。

“希望大祭司能替我们攻下苍澜,并且杀一个人……”

“谁?”

“苍澜元帅,腾御!你的百夷族应该与他交过手。”

迟傲只觉得眼睛血红发痛,他提起逆鳞枪就要冲上去,原来就是这个人,是整个人发动百夷族攻击了换名军营,居然还想杀害腾御元帅,那么夕涅一定也是他们抓走的。迟傲的全身都因为愤怒和激动冒出了汗,南宫云默见状不对,死命将他压住,厉眼瞪着他,示意迟傲再忍耐片刻。

“以‘钧天阁’现在的力量,纤罗早已落入你手,苍澜也在你们计划之中,北方的青狼族也蛰伏有你们的力量,要杀一个人,何必劳我动手?”

“诸事缠身,分身乏术罢了,就有劳执衡大祭司了……”华服的女子好像不在意,随便说道。

迟傲的挣扎渐渐被压制了下去,只留着一把的恼怒,可是他却没有发觉身边南宫云默的异样。“钧天阁”三个字好像冰锥一样扎进了他的内心,这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也是一段回忆,他本以为可以逃离那个地方此生游历天下再不相干,可是十多年了,难道终于是绕不过,南宫云默无声叹了口气,他一时间真想痛痛快快把一切告诉迟傲也告诉红莲,可是他却怎么也说不出,也不知道如何说。

执衡诡秘的一笑道:“也罢,如今楼兰天下破败不堪,庶民蝼蚁也窃居帝王之位,就任你们方便吧,我答应你,也希望你答应的事尽早完成!”

“这是当然。”华服的女人微笑道,“还有一事,想要问问大祭司……”

“什么事?”

“听说大祭司十日前一战在腾御营中抓走了一个人,不知为何?”

“哼!”执衡闭了一眼道,“这不关你们的事!”

“既然你我共谋天下,莫让此事另生嫌隙。”

“我不过抓走一个女子,拿来取血祭天罢了,你何必追根究底。”

华服的女人嘴角轻扬,也不知道是否信了方才的话……这两个人正还要说话……

突然一声巨响,在溶洞里听得格外的响亮,只见石屑飞溅,一个男人侧身直立,紧紧咬住牙关道:“把夕涅还给我!”手中银枪光芒熠熠,看那表情悲愤已极,想要吃人一般。

迟傲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一把甩掉南宫云默的钳制,怒而大吼,如今已经知道夕涅是被眼前这人抓走,那么他无论以何种代价都要逼她交出人来。

两个女人一时间的确大为惊讶,想不到陷谷溶洞如此秘密之地居然也会被人潜入,但他们片刻之间就恢复镇定,华服的女人喝令道:“月迢、月朔,还不动手!”

只见溶洞上空如巨大的蝙蝠一样飞下两人,南宫云默和迟傲马上认出,这正是当时从红莲手中抢走银叶和当日袭击幻冥军的人!

她叫月迢?南宫云默心下忖到。

两人惊魂甫定,飞刀已经如鱼鳞密集袭来,迟傲翻身躲过,回手一枪刺去,却被一根长鞭紧紧缚住,鞭尾在枪身上发出清脆的一响,竟然一下从迟傲手中夺走了逆鳞枪。南宫云默心里大惊,只有直接用手抓住长鞭,整个手掌立刻沁出鲜血。

那叫月朔的黑衣少年,见机弹出一枚飞刀,直射向迟傲心脏,可是位置却偏了几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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