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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雪山-1

“寒渊冰蚿”是名字也极少被提及的一种毒虫,只生长在楼兰北境的尽头之地,称为圣山的奥尔格勒山,在广袤的冰原上,忽然崛起的一座冰川的山峦,冰峰、冰谷和永远冰冻的河道,因为这座千年来无人敢接近的山峰,这里存在的一切都诱发着神秘的气息。

这时候一条冰蚿慢慢的爬过冰风呼啸的一个山谷,它逶迤多足的身躯缓慢地挪动着,偶尔停下来****早已熟悉不过的雪渍,却意外的触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温热,尽管极其的细微可毕竟比周遭的千百年的冰块来得温暖,冰蚿紧张地避开这个物体,朝着别处爬去。

地上的东西好似被这点动静滋扰,抽搐着动了一动,发出人的鼻息,狂风夹杂着暴雪极不耐烦地想要将他再次掩埋,好抹掉在这里极不协调的一丁点儿躁动,却掩藏不了,这人的下方蠢蠢欲动的热流。

地底好似有无穷的热量在涌动,慢慢地融化冰谷的积雪,打破奥尔格勒山亘古的平静。

迟傲费力地睁开眼睛,睫毛上的冰雪扯得生疼,他意识还是模模糊糊的,竟感觉不到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更不用说挪动,冰雪迎面吹打在冰僵的脸上,也失去了感觉。他艰难瞥见夕涅也蜷缩在他的胸口,却是没有一点动静,迟傲想开口叫她一声,可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用着全身的力气试图将她掩盖得严实一点,可是徒劳无功,片刻就又力竭昏睡过去。

日夜轮换,就这样过去了几日,冰谷的一角在热力的蒸腾下,融化出一条溪流,刚巧流过迟傲的身边,他麻木的四肢逐渐有了些知觉,饮了几口水,才有些力气。

迟傲半跪着身躯,仍旧不能随意的操纵四肢,他把夕涅的身子拖到被地热温暖的溪流中,才发现她手臂有一条偌大的伤口,自己却怎么也记不起是怎么回事,只得扯掉一点布料作了简单的包扎。

在水温的作用下,两人体表的冰雪涣然而释,筋骨也明显好了许多,一只紫蓝色斑纹的小猫忽然从夕涅胸前的衣褶里蹿了出来,它摇摇尾巴,显然是倦怠得很,蹭到迟傲的怀里就又想睡去。

“宝儿!”迟傲惊喜的大叫一声,双臂把它紧紧箍住就不放,“哈哈,宝儿兄你也受罪了。”这小猫盯着迟傲看了几眼,挣脱他的束缚,蹿到他肩膀上就缩成一团不再想搭理他。

“迟傲……”夕涅从水中醒来,咳嗽了两声,半支着身子唤道,“你没事了……”

迟傲听见,赶紧把她从水中抱起,也顾不得许多,当下输入自己不多的真力,为她驱除体寒,转眼间水汽大作,约有一个时辰,夕涅青白的嘴唇才重新红润起来。

万里冰原上,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半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宝儿在迟傲的肩头不安分的叫着,提醒他们赶快找地方躲避风雪,在奥尔格勒山,毫无征兆的雪暴将掩埋一切的生命。

迟傲拉着夕涅往奥尔格勒山的山巅走去,在冰谷热流的作用下,冰层已经越来越不稳定,这有这样才能避开可能形成的巨大雪崩,而山顶高处极寒的雪风和更稀薄的空气,也一点点蚕食着两人的生命。

也不知道能走到哪里,或者在何处倒下,可偏偏在这样的境地,迟傲心中却有万千安慰,他好像能感觉到,他与夕涅之间多出的一点联系,不只是简单的信任和依赖。

奥尔格勒山的山巅。当迟傲和夕涅终于爬上了圣山的山顶时,即便两人已经见过了云之州的梦幻之景,也被眼前无比的壮丽所震惊。

宝儿已变化成巨兽的身形,一路上帮着两人来到山巅,此时业已疲累至极,卧在雪地上不想挪动,而迟傲与夕涅站在它的身后望着数以千百计的宏伟冰凌,久久不能合上眼睛,山顶的巨石,风雪完美的融合一体,发出幽蓝深邃的光芒,与雄伟不知何人所塑的冰柱围成一个庞大的空间,似宫殿,又像祭坛,甚至仿佛一个永恒的监牢,能看见蓝天却望不到冰雪的尽头,能感受山峦,却找不到一寸土地。

迟傲把夕涅揽在怀中,挡住被冰雪反射的金晃晃的阳光。他胸中忍不住大吼一声:“嘿……”,声音回荡在错落的冰石之间,格外洪亮。可是正如所预料的没有任何回应,想到如今已经无路可走,难道真要冻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想到此处,他心中黯然。

“别叫了,小心有动静!”夕涅忽地压低了声音说。她裹紧身上的衣袍,紧张地向前走去。

迟傲只得跟着她前往,绕过几个巨大的冰柱,眼前赫然一片空旷的冰原,冰面上插着各种兵器,已被风雪侵蚀得不成样子了。夕涅蹙眉回望一眼迟傲,神色中有些恐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了,迟傲随她目光而去,只见冰面下方无可计数的军人,如僵尸一般被冰封在冰层之中,模样狰狞恐怖,成千上万的冻人密布在冰层下,眼睛都向着同一个方向,似乎尚未开战便被永恒地冰封。

“走!”迟傲上前拉住惊魂未定的夕涅说,“放心吧,我在这里。”

“……”夕涅转身对着迟傲说,“不……救救他们……”

迟傲知道她一向心灵纯净,可是被上万年的玄冰层冻结,又该怎么救,若是救出了,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死了还好,活着岂不是更加恐怖,以他现在的情况,恐怕难以抵挡。迟傲简直觉得脑袋快不够用,一时间拿捏不下,也不忍回绝了夕涅,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放心吧,他们还活着,也没有恶意的。”夕涅淡然微笑向迟傲说。

“你怎么知道?”

夕涅俯身撑着冰层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能感觉到……”

“……那好吧,我试试。”

“哈哈哈哈,两位不必费力了……”还没等迟傲动手,一个浑厚非人的声音从冰层的各种方向传来。

迟傲立马拉起夕涅,四下搜寻,只见在冰原最深处,一人不知是死是活,钢目龙睛,头颅以不正常的角度望向天空,似乎在说着什么。

“你是谁?!别装神弄鬼的!”迟傲一枪插向冰面,可是枪头居然没有刺进半寸,心中大惊。

“姑娘定非寻常之辈,竟能感应我等如此衰微气息,这冰层乃有神力封印,绝非凡人可解,此地乃是绝境,二位但求自保吧,腾御不劳费心……”

“腾御?!”迟傲心中一阵狂喜,忙问道,“你就是苍澜的腾御元帅?!”

在云之州的一年间,夕涅也多少听过迟傲和红莲等人寻找腾御元帅的事情,此时居然在千里之外机缘巧遇,实在是欣喜至极,也为他高兴起来,两人本来都已体力衰竭,现在倒忽然提起精神来。

冰中人不急不慢道:“正是,想不到我已离开苍澜十年,还有人能认识我,哈哈!”

迟傲听他说是,心中更加一片欢喜,这一年来他正觉得有些对不起格尔、红莲,没能帮到他们一点儿忙,反倒自己被人家三番五次的相救,心中愧疚不说,想起苍澜的一点时光,他也甚为想念,也不知道红莲这个令人头疼的姐姐怎么样了,此刻找到腾御元帅定能再相见!迟傲想着更为兴奋,在自己衣裳里摸来摸去,率性脱了个赤身裸体,才捣腾出来一块圆润的玉佩。

看迟傲率真又忙得焦头烂额的样子,夕涅又想起他刚来到云之州的那一刻,本来于无尽山一战后复杂的心情竟莫名的好转起来,那些悲伤和忧虑在眼前奇怪的景象中涣散开来,只要跟他在一起想必明天定是好的吧,夕涅抚过自己肩头的印记,咯咯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小兄弟真男儿性情也……”腾御齐笑道。

迟傲意识到自己尴尬,略有些脸红,也来不及在意,“元帅,你看这个!”他衣服没穿,也不怕冷,一只手把玉佩紧紧按到冰面上说。

“广莫的元首印佩!”腾御脸色一变,透过冰层也能感觉得到,他说,“你们怎会有此物?”

“……”迟傲就地而坐,强压着心中的激动,把自己从流浪荒漠到遇见格尔、红莲再到苍澜之事,尽量有条理的说了一次。

“如此说来,广莫已死……”腾御心中悲戚,想不到十年冰封,第一次听到的消息竟然是挚友已逝,无奈叹道,“为了女人,也真符合了他的秉性……”

“元帅,你是怎么被冰封在这里的,难道也是那个空锦老头?!”

“当然不是!”腾御道,“这个老匹夫的确有些权谋之术,可绝非有此通天彻地之能,我等冰封乃是误入他人禁地,此事有缘再述。”

迟傲想起当日在碧潮城石穴密盟之后,红莲嘱咐他去云之州找寻腾御元帅,便问:“元帅难道也是从云之州来到这里?”

“哦,莫非二位也跟腾御一样?”

迟傲望了一眼夕涅,当日被赤火金鹏打伤后,他就晕厥不醒,后面的事一概不知,夕涅略是点头,似乎有些不想提及。

“既然如此,相遇于此绝境,生死不知,腾御也不再隐瞒。”他与冰中慢慢说道,“自十余年前,吾受计而征战边境,当是时苍澜与纤罗缔约不久,天下太平,我等兵士战功便不再受长老会关注,不到一年光景,我三万大军竟与碧潮城再无联系,我知苍澜纤罗必将再战,故打算率部前去云之州,既可监视两国动态,又可于岛上自给自养,花了几年功夫终于摸清晨夕河道迁变的规律,可令三万兵卒全数登上云之州……”

“不可能!”夕涅忽然说,“夕涅自幼生于云之州,十多年来,从来没有一支军队进入过这里。”

迟傲听她说也点头称是,不仅这一年间没有听夕涅说起,自己也勘察过云之州全境,的确没有一点军队驻扎过的痕迹。

“想不到竟还有人久居云之州。”腾御停顿一下说,“姑娘没有察觉,恐怕是我等只在在云之州停留半日,当时,我率领步卒正好登上河岸,因为初入此地,不敢大张旗鼓,只取用些食物便令部队沿河岸巡查,确意外发现北方百夷族人的鬼兕舰队,南北已有数百年不相往来,百夷族竟然插手苍澜纤罗之争,居心叵测,我只得迎击,鬼兕舰队果真战力卓绝,与其大战三日三夜,不料当夜忽然腾起大雾,晨水夕水交汇处,暗流诡谲,变幻莫测,当时大浪接踵而至,我部全数被打落水中,竟被吸入水底一个巨大漩涡,昏迷不知时日,醒来时就已在极北山岭高原之地,此后误入圣山,受制于此地,想来也是命当如此。”

一番诉述开来,迟傲和夕涅都听得有些迷糊,对照自己来到此地的经历,想来更是有诸多对应之处,可是又有更多不解,怎么也想不明白,“不知冰封元帅的人是谁?”夕涅先回过神来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腾御反正不得脱身,多说无益,倒是二位从云之州如何来,则可原路返回,愿有再见之时……”

“我只记得,当天我晕死过去,应该是跟夕涅掉入了无尽山山口,难道我们是从火山口里面……”迟傲被他一问,仔细想起当时的经历,不由大吃一惊,瞪着眼睛望着夕涅,既震惊又惊奇困惑。自从来到奥尔格勒山,他忙着调息身体,想着怎么带着她在如此恶劣环境中生存下去,至于怎么来到这里,倒是没有功夫细想了,庆幸自己还活着就已足够安慰。

夕涅凝住轻眉,看着他,略是点点头,“我只想跟迟傲哥哥在一起,情急之下跳入无尽山,找了个法子疗伤,山中有联通地底的甬道,不想就来到了这里。”

“真是匪夷所思,想不到南北相持多年,重兵驻守各处关隘,可天地鬼斧神工,还有此等密道,如此,二位原路既返,可无忧矣。”

“不行,当时我为了打开甬道,已引无尽山熔岩入内,现在早已凝结封堵,再不能用了……”夕涅暗自说。

“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将我们都救出去的!”迟傲拍拍胸口说,不忍看她神伤,自己心里却也没底,他已见过奥尔格勒山,山峰高耸天际,凛凛极寒之风,山表又被千万年冰雪所覆盖,山势错落如迷宫,真可谓上天下地,全无办法,岂是现在勉强能维持生命的他们能走得出去的。

“神威如狱,神恩如海,多少年,吾自觉无敌于天下,可在造化之下,无非苟且蝼蚁一般……”腾御从深深冰层中缓缓呓语道,“近日,我在冰中觉察山中冰雪有融化之势,想必正是二位贯通火山山脉的原因,如此,有救了……”

“哦,元帅快说,不论如何,我一定可以办到的!”

“好!山巅之后,距此处百里之外,有一个秘密山谷,入口本被冰壁所封,现在你们应该可以进入,其中有一物,名曰‘海魂珠’,取之即可,不过此物有神力守护,绝非易事,不必强求。”

“好,我们这就出发!”迟傲抱住银枪,拱手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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