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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亦庄亦谐遇高人 疏光斜影见魔母

老者哭了片刻,捡了拐杖,站起身来,继续搜寻着向里间走去。一盏茶的工夫,火光由内而外,老人家蹒跚着走出来,对赵豫道:“老朽要安葬我家太子去了,公子既然安好,便带着你的两位女眷,随我出去吧。”赵豫答应一声,抱起阿遥,护着清儿,随老人跨过玄关,来到外间,这里有一道石梯直通上外面的世界。一行人拾级而上,出了地室。清儿深深吸了一口林间的空气,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微笑道:“阿遥妹妹有救了。”这时,赵豫已将阿遥背起,阿遥正对着清儿微笑,阿遥电光般坚执的目光直看得清儿羞涩地低下了头。

老者看看阿遥,道:“这位伶牙俐齿的姑娘伤得不轻,若是信得过老朽,老朽且为姑娘调理一番气息如何?”阿遥笑道:“反正本姑娘快死了,医也是死,不医也是死,那就权且死马当了活马医吧。”那老者听说如此,便放下了手中竹筐,为阿遥把了把脉,笑道:“有老朽在,姑娘死不了。”说罢招呼赵豫将阿遥放下,从袖袋中取出一只精致匣子,打开来,内有数枚银针。赵豫问道:“老人家也会针砭之术?”老者道:“略知皮毛,不过,救这个丫头还是绰绰有余。”阿遥道:“老头儿,你若救不好时,本姑娘变作厉鬼,可要三天两头来找你讨酒吃。”老者也不理会,自顾在阿遥身上扎了数针,便坐在一旁,取出酒壶并一包熟牛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这边,阿遥起初还在逗老者开心。又是道:“老头儿,你的牛肉这么香,不怕把洞里的野狗引出来呀?怕是这些牛肉吃不够,把你也吃了去。”又是道:“老头儿,你这人也忒严肃了,是不是姓严啊?”老者也不恼,只是轻描淡写道:“老朽不姓严,姓庄。”“庄亚庄严,都一样嘛!”说到后来,便觉胸闷目眩,落针之处肿胀难耐,直到额头也沁出豆大汗珠来。可阿遥这小姑娘倒也有些耐性,即便如此,还是硬着头皮冲老者笑道:“死老头,本姑娘遭了你的道儿了,想救姑娘我,也找个舒服点儿的法嘛,却下这么重的手。”老者还是不理会,吃完了酒肉,踅过来把针拔了去,道:“公子并两位姑娘,老朽这便别过了。三位切记,前面是我教圣坟所在,不得擅闯。其实,就连我教中人,除了似老朽这般几个祭祀僧徒,其余教众,均不得入内,更何况你等教外之人。圣坟内机关重重,切莫不自量力。”

阿遥哪里还有力气说话,吐了几口污血,竟晕了过去。赵豫见状不禁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把纠住老者的衣襟,喝道:“你对我妹子下了什么毒手,你这是救人是害人?”赵豫忽觉手腕一阵发麻,不觉将手松了。这才发觉那老者已在两丈开外。头也不回,道:“原本以为你这年轻人尊老重道,没想到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哈哈哈!”边说着,提了大竹筐子,一步一蹒跚地循入林中,远去了。赵豫心下吃惊不小,自语道:“人,不可貌相啊!”

这边清儿也是十分地焦急,怕阿遥真遭了坏人的道儿,那可真算得是雪上加霜,阿遥这条小命怕是不保了。可是没过多久,阿遥便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对赵豫微笑道:“大哥哥,你对阿遥真好。阿遥没事,胸口也不闷了,老头儿不是坏人。”赵豫握着阿遥的手,急切问道:“真没事?小姑娘可要说真话。”阿遥微笑着点点头,道:“刚刚只是感觉一阵眩晕,神志还是清醒的,此刻却没事了。”赵豫与清儿这才放了心。赵豫将适才老者怪异的武术手法大略说了一下,清儿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看来是咱们见识浅薄了。”赵豫深以为然。

有清儿照看着阿遥,赵豫便到周遭看了看地形:此地身后是洞口石门,已经紧锁。洞口之上,是连猿猴都难以攀援的峭壁。峭壁之上,隐约便是明教祭祀的神殿,三人也就是从那里掉入石窖之中。赵豫又查勘了两旁,两旁向下均是岩石峭壁。别说背着重伤的阿遥,带着文弱的清儿,便是赵豫一人,没有结实的绳索,也是绝难以下得去的。阿遥恨道:“没想到这里三面无路,早知用毒把老家伙制住了,看他带我们出去不带。”赵豫笑道:“人家为你疗伤,你却恩将仇报,哪有这样的道理。”阿遥嗔道:“谁让他好人没有做到底,哪有救了人又要将人活活困死的道理。大哥哥心地太过善良,有时候倒是给自己添了麻烦。”又道,“大哥哥,明教如此可恨,咱们便不必顾虑他们的什么禁地,闯过去便是。”赵豫点头道:“眼下也只有硬闯了,小心林内的机关便是。只是阿遥的身体吃得消吗?”阿遥微笑道:“阿遥的命硬,小时候总也不死,今天怕是也死不了的,大哥哥放心,阿遥挺得住。”

赵豫点点头,便要只身闯向树林。阿遥一把拉住赵豫,道:“大哥哥,你带阿遥和清儿姐姐一起去,不要把我们留下,便是要死,咱们也要死在一起。”赵豫看阿遥神色凝重,再看看清儿,清儿也点点头。赵豫双眉紧锁,道:“话虽如此,林中还不知有多少机关陷阱,恶虫猛兽,万一有什么意外,赵豫死不打紧,怕是护不住你们。”阿遥道:“如若大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阿遥和清儿姐姐也只是在这里喂野兽而已,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清儿也道:“哥哥用宝剑斫一根木棍,可作探路之用,而我们时刻关注周边的情形,毕竟多了两双眼睛,有什么异动也可以及时发现,早作应对。这个办法怕是更为妥当。”赵豫想了想,道:“也好。”便依清儿所言斫了一棵小树树干以为探路的器具。将宝剑交与清儿,背上阿遥,而清儿紧随其后,三人一同向林中缓缓而行。

一天一夜未进水米,三人都已饥肠辘辘。前边林子里挂满了紫色、红色的果子,三人见到都格外兴奋。走近一看,清儿乐道:“紫色的是乌饭子,红色的是桑椹,都极鲜美多汁。”随手摘了两串递给阿遥,又对赵豫道:“哥哥,咱们先饱餐一顿再走不迟。”赵豫答应。三人便高兴地坐下吃果。阿遥道:“刚才那庄老头自顾吃肉喝酒,若是换了阿遥身体无恙时,便恨不得扑过去一把掐着他喉咙,将酒和肉抢了去。”赵豫笑道:“你忘了老人家本事了?”阿遥只得笑着吐了吐舌头。

三人吃饱了果子继续前行,进入一座树林。草深林密,赵豫用木棍在向前方不停拨打,不时惊起若干飞虫、地鼠。走了很久,仍旧看不到尽头。林密障天,不见日光。赵豫暗暗心惊,看看清儿,满脸的纯净,只是紧紧跟随在自己身后。而背上阿遥的双手已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的衣襟紧紧攥起,显然也感到了周遭的怪异。还是阿遥忍不住先发话,道:“大哥哥,你有没有觉着咱们走这么久,都是在原地打转?”赵豫道:“原来阿遥也发现了。”阿遥道:“大哥哥,咱们歇会儿。”赵豫把阿遥放下,阿遥咬着下唇,环视周遭。赵豫指着左前方一颗树,道:“你们看,前面那颗怪树,咱们刚刚入林的时候是不是就看到过?”阿遥道:“没错,这棵树阿遥记得。原来咱们又走回到原地了。”清儿道:“哥哥,清儿刚刚自顾想事情,眼睛也只注意了些个鸟兽昆虫。如今细细想来,倒像是入了类似五行八褂之类的形制。据说当年蜀汉诸葛丞相北伐与魏军对峙,就曾采用过五行八褂阵。魏军被困阵中,不辨南北,胡乱冲撞而不得出。此地林木蔽日,若采用如此阵势,极易迷惑来犯之人。”“大哥哥,”阿遥道,“咱们一把火将林子烧了,看这个阵势破也不破。”赵豫笑道:“烧了林子倒是好,只怕到时候咱们就算出得去,也都成了红烧猴子了。”

三人正说话间,忽闻有人哼着小曲儿,正向这边走来。来人行走速度飞快,说是走,倒不如说是跑,不一会儿,已到近前。只见又是一位鹤发老者,身着灰色鹤氅,腰间小竹篓里兜着好些草药,老者面带笑容,却比先前那位老者平易亲和得多,颜面也年轻许多。奇怪的是,老者肩头上还背了个麻布大包,看似不轻,貌似人形。阿遥道:“兀那老头,跑这么快,当心摔跟头!”老者停了下来,朝阿遥笑道:“好俊的小姑娘,怎么,心疼你家爷爷了?”阿遥笑道:“俗话说呢,春宵一刻值千金。此时天已大白,老头儿也不必猴急成这样。当心把腰闪了,须办不成正事。”“嘿!”那老者一吹胡子,瞪圆了眼睛骂道,“我说你这小姑娘长得人模人样,却怎么不说人话呢?你看老头我长得像采花贼吗?”“怎么不像?”阿遥道,“两只眼睛,一只鼻子,采花贼本姑娘见多了,都长这模样。”“你你你……”那老者哭笑不得,急得抓耳挠腮。阿遥继续说道:“采花也不采朵水灵的,看这姑娘的身形不小,难道你这老头还喜欢块头大的婆娘不成?”说罢“咯咯咯”地笑个不停。那老者急得在原地团团打转,不时指指阿遥,不时跺跺脚,不时吹吹胡子,好一会儿才道:“好你个小姑娘,若这袋里不是大姑娘,该当如何?”

赵豫笑道:“阿遥好姑娘,别闹了,看把老人家气得。”又对老者道:“愚妹顽劣,请老前辈莫要见怪才好!”未想那老者立马转怒为喜,笑道:“还是这位小伙子有礼貌,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老头我叫谢不停。”没等赵豫答话,阿遥又捧腹道:“吃了你蒌中的艾毒草,当真会泄不停,泄不止,泄到断肠出肚儿。”老者很是吃了一惊,啧啧称奇,道:“小姑娘莫非识得这艾毒草?”“这有什么,”阿遥道,“此草虽可致人腹泄,可药性太猛,毒性不强;本姑娘用红蛛草下药,可致人温和腹泄。起初以为是身子不适,百日下来,性命已然不保。天下间只有一种解药可解而已。”那老者听得目瞪口呆,许久才道:“姑娘,姑奶奶,天下间竟有这等毒物?在哪里有?赏与老头我一些?”阿遥得意道:“这个,也不是不可以,可是现下小姑娘我快死了,怕是没那个福份与老人家切磋毒艺了。”

老者走到跟前,端详了一下阿遥,伸手把了把脉息,悻悻道:“明明活得好好的,我那师兄还给你做了调理不是?只需将养旬月便可痊愈,却整些个大话来唬我老头儿。”阿遥道:“哦,原来是庄老头的师弟呀。既然不是外人,本姑娘我也不说大话。我不是说我要病死、伤重而死,而是你也看到了,本姑娘和我哥哥嫂嫂被困于此,不过三天,不饿死也被野狗咬死了。你看呀,姑娘我这么聪明,还深谙制毒使毒之术,就这样被野狗咬死了,多可惜呀。”“那是,那是”老者不住点头,深以为然,道,“既是与那庄不二有交情,可想也不是坏人。”又笑指阿遥道,“那庄老头一定是看姑娘你生得俊,动了凡心,才破例救了你,哈哈哈,我们‘庄谐二老’他庄我谐,别看那老庄正经得紧,难保不是被姑娘的美色迷住了。”阿遥被谢老说得轻飘飘的。

谢老继续说道:“我谢老可不一样,别看我长得色迷迷的,那布袋里真不是大姑娘。也怪我,谁让我打赌输给那郑魔母,不但要认她做一个月的干娘,还得帮她把这么个臭男人找了来,真是晦气。还是你这小姑娘水灵。”说着只是看着阿遥傻笑。阿遥乐了,道:“老爷爷,你这么喜欢阿遥,那不如带阿遥去见见你那干娘呀?”“不行不行,”谢老想了想,道,“不行,带你去见我那干……干娘,那我谢老头的脸可丢大了。在别人面前丢脸不打紧,怎么能在这么俊的小丫头面前丢脸呢?”“到时候,阿遥帮你用一种猪笼草制成的毒药,毒一毒那郑魔母,叫她头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一个月不敢见人,如此一来,爷爷你不是省了一个月叫他干娘么?”谢老乍一想,喜道:“嘿!亏你这个小丫头这么聪明,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呢?”转念一想,又道:“不行不行,我怎么能给教中姐妹下毒呢?”“咳”,阿遥笑道,“这哪里算是毒,对人可是一点儿害处没有,只不过让她脸上的赘肉张弛一下,也是为她老人家好嘛!”谢老抓耳挠腮想了想,乐不可支,道:“还是小丫头想得周到,好,实在是好,就这么办。”话说着,用手兜着嘴,做个神秘的姿势,道:“那,你们跟我去那,百花坞?”“好啊好啊!”阿遥满心欢喜道。虽然不知道“百花坞”是什么地方,不过能离开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总是好的。

那谢老头审视了一番眼前的三人,自语道:“到时候再把你们送出来,量你们自己也进不去第二次。”言罢呼哨一声,扛起撂在地上的大麻布袋,说道:“跟紧喽!”这边赵豫背起阿遥,让清儿走在中间,三人紧跟着谢老头向那“百花坞”跑去。谢老头跑得实在太快,为了照顾三人,只得放慢脚步,笑道:“几个年轻人,怎么走起路来还跟不上我一老头。”阿遥奉承道:“爷爷你是神仙,我们这些俗人哪能跟你比!”谢老头哈哈大笑,不觉放慢了脚步,显然是十分地受用。一顿饭的工夫,眼前的景致峰回路转,同样是林木茂密,只是变成银妆素裹。正值玉兰花开,朵朵飘香,千树万树透着柔和的光线,仿佛人间仙境一般。

脚下有清泉流淌。谢老头放下麻布袋,对三人道:“渴了渴了,喝口山泉水,嘿嘿,这里就是百花坞,谢老头我的住处就在前面。”说罢蹲下来,用手掬了山泉,喝了几大口。脸上容光焕发,啧啧道:“真解渴呀!”赵豫放下阿遥,看清儿气息急促,绯红的脸上渗满点点汗珠。赶忙取出汗巾,一边为清儿拭去额角的汗珠,一边心疼道:“清儿受累了。”清儿笑道:“哥哥背着阿遥妹妹,尚且不说,清儿空着手,不算什么。”阿遥坐在一旁看在眼里,没奈何转过脸去,看着眼前的溪水发呆,一旁的小草可遭了殃,一截一截被阿遥掐了去。

谢老头看阿遥闷闷不乐,凑上来道:“咱家小妹妹不高兴啊?怎么不喝口水哪?谁欺负咱家小丫头了?告诉谢爷爷,爷爷帮你教训他。”阿遥转过脸来,眼里闪着泪光,满腹委屈道:“爷爷,你对阿遥真好!”这下可把谢老头心疼得手足无措。阿遥又道:“没人欺负我,我只是想我婆婆了。阿遥从小没爹没娘,没人疼爱,现在又快死了。”说着便把脸整个儿埋到谢老头身上。这下更把谢老头心疼死了。忙道:“哎哟哎哟,不哭不哭,有你谢爷爷在,小姑娘死不了的啊!”赵豫与清儿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那谢老头便提高了嗓门道:“哪个狼心狗肺的,胆敢欺负我们家阿遥小丫头,谢老头跟他没完!”直说得赵豫心里哭笑不得。谢老头便一直跟阿遥说些有趣的事情,什么那年在山里遇到野猪,吓得小腿都抽了筋,被野猪撵了半个山头,才想起自己会点儿功夫,转身那野猪便成了烤猪,等等。直逗得阿遥破涕为笑。坐了半晌,等四个人都休整停当了,谢老头伸个懒腰,招呼大家继续上路。

很快,一行人在一幢几层进的木制院落前停下脚步。院内传出悠悠琴声,几只白鹭落在屋檐上,四周花影婆娑,绿叶掩映,累累果实在微风中摇曳。人在其间,仿佛置身画中。有小童开启柴扉,迎了众人入内。阿遥在赵豫耳边道:“大哥哥,以后,大哥哥要教阿遥弹琴。阿遥也要像清儿姐姐那样,知书达礼,讨大哥哥喜欢。”赵豫笑道:“这有何难。只要阿遥肯学,等闲暇时,大哥哥一定倾囊以授。”阿遥将脸贴在赵豫背脊之上,憧憬着未来的图景。

一行人来到厅堂。赵豫将阿遥放下,便有童子来招呼茶水。谢老头吩咐洒扫厢房,以供来客休息。又指指背上的麻布袋对阿遥道:“丫头,爷爷先把背上这东西处置了,再回来陪你玩儿啊!”“爷爷,这东西你洗剥了后,准备是炖汤呢,还是煎炸呢?”谢老头哈哈大笑,背着麻布袋往后院去了。

“大哥哥,”阿遥央赵豫道:“坐在这里多无聊,咱们进去看看明教怎么生剥活人嘛!”赵豫笑道:“只是阿遥身负重伤,再加上一路劳顿,眼下还是不要挪动的好。一会儿等房间收拾好了,大哥哥好生将你安置好,睡下,才是当务之急。”阿遥撅起小嘴道:“在这里闷都要闷死了,阿遥就是要看‘生剥活人’!”赵豫笑着摇摇头,道:“好吧,如此,便往一观。”便背了阿遥,携了清儿往后院一探究竟。

这座庄院结构倒也简单,三人绕过屏风,直接来到了后院。后院很雅致,假山、池塘灵秀精巧,小道、亭台相映成趣。疏光斜影,花叶婆娑之间,循着琴声望去,一位中年女子端坐石亭之中,正自静心抚琴。那女子仙风道骨,形色俊逸,着一袭雪罗长袍,系一束紫红巾帻,衣带飘飘,亭下香薰缭绕。而一旁的谢老头解开麻布袋,露出一个粗壮男子来。不看还罢了,这一看,倒把三人都吓了一跳。布袋中的男人不是别个,正是此前生死不明的姚平仲。那女子停了手中琴音,站起身来。

平仲兀自昏睡不醒。谢老头从衣襟里掏出似药丸的物事,喂平仲吃了,又取出银针在平仲身上扎柔片刻。便悻悻对那抚琴女子道:“干娘,孩儿已将这臭男人活着给你带了回来。一会儿他醒来,此事了结了也。你喜欢男人,一会儿让他陪你玩儿,我找我丫头玩儿去。”

魔母只是朝谢老点点头,也不答话,又冲着假山石后的赵豫三人道:“尔等毋要鬼鬼祟祟地躲藏,便来见过小妇人又有何妨。”谢老转身看到了不远处躲在石山背后的阿遥,兴奋地招招手,道:“嘿,丫头,我正说要找你玩儿去,没想你们竟自己来了。怎么?等不及了,想吃人肉叉烧包啊?”说罢哈哈大笑。

赵豫三人行迹暴露,便不再隐藏,径直走到石凉亭下,赵豫放下阿遥,阿遥自去理会谢老。赵豫携清儿对魔母行跪拜礼,道:“在下江宁赵豫,携内子拜见善母光明使。”魔母听罢愣了一愣,道:“哦,原来是江宁赵家的公子。”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清儿,问,“这位便是赵清儿么?”清儿道:“正是。奴婢见过圣使大人。”魔母沉吟道:“王氏生的好女儿啊!”见两人纳闷,便又笑道,“什么圣使不圣使的,叫我伯母就好。孩子们难得来到我这里,便都是我的座上之宾。”赵豫道:“实不相瞒,我等此行几经辗转,一度到得峒中,得知一些明教内部的异动,亟欲告知伯母,以使早作准备。”魔母问:“贤侄可是说的越王之事?”“正是”,赵豫道,“此前孙家兄弟所领之‘崇善之光’遇伏,尽殁,据太子殿下所示物证,当是有人调动‘净风之翼’而为之;昨日在小光明殿,越王又以圣公诏书逼死太子;越王一意翦除‘净风’‘善母’两大明使,欲以越权自立。伯母当小心防备为是。”

魔母神情冷峻,道:“前情我已知晓。若不是我早有察觉”,转身对清儿道,“对了,小娘子可是长安人?令堂王氏?”“伯母已知奴婢身世?”清儿问。魔母点点头,笑道:“‘累世陇中农,遽得使君隆。绘影照明月,清风满苍穹。’这是你爹初入仕途的时候明志之作。当年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两鬓斑白却是一事无成。”又对赵豫道:“尔兄平仲,我以赌局请动谢老出马,将其救下。至于太子噩耗,我也是今晨得闻,越王明知庄老是我的心腹,仍令庄老拾骨,其有恃无恐甚矣,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既然太子已死,屠刀便要向我而来了。”又对清儿道,“我刚笑过你爹一事无成,我自己也眼看着要身首异处,到头来,都是一场空空。”“岳母大人,平仲拼却性命保着你,他们可不是想杀你就能杀得了的。”平仲不知何时已醒,赵豫与清儿大喜,便都过来见过兄长。平仲却禁不住悲从心生,“扑通”一下跪倒在魔母跟前,哭道:“小婿对不住岳母大人,没能……没能保护好绘儿。”魔母含泪欲将平仲扶起,怎知平仲不愿起身,叩了三个响头,道:“平仲罪该一死!”说罢举起手掌,就要往自己脑门上拍落。赵豫抢先一招格住平仲的掌锋,喝道:“嫂嫂尸骨未寒,兄长你岂能妄自轻生!”

平仲虽未能死,但心情兀自不能平复,只是垂泪。再看魔母时,只见其含笑带泪,又缓缓坐下,轻抚瑶琴。琴声悠悠,如泣如诉。一曲罢,魔母对赵豫与清儿道:“此处唤作‘百花坞’,以奇门遁甲之术护卫,乃是我毕生的心血,外人轻易进不来的,你们可以放心住下。”又转头对平仲道,“贤婿莫要悲伤,你对我儿情义深重,绘儿有灵,岂能不知。今夜你到我住处来,我有事相托。”又对众人道,“此来路途劳顿,你们都下去休息吧。”站起身,对谢老行个礼,道:“有劳谢老张罗,小妇人先行告退了。”谢老笑问:“叫‘谢老’,不叫‘儿’了?”“不叫了,闹着玩儿,哪作得真的,谢老恩德,小妇人没齿难忘,来生有幸,定当报德。”说罢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便在小童的搀扶下,径自走了。

至此,众人便都散了,各自回房休息。谢老心情大好,对阿遥道:“丫头,托你吉言,你瞧我谢老今天占了老大便宜,这干娘只叫了一天便不叫了。”阿遥没奈何向谢老吐吐舌头,道:“那你可得请我和大哥哥吃顿好的。”“没问题,包在老夫身上。”谢老笑呵呵地满口答应。

却说赵豫一宿没有睡好,如今难得安定下来,便要好好地睡上一觉。清儿深知赵豫困倦,服侍赵豫睡下,便到外间看书。此间布置清雅,书本是少不了的,不少还都是古籍珍本,颇合魔母志趣。清儿自顾观书,很快便到了傍晚。赵豫醒来,两人相约携手到小墅庭园中漫步。

漫天晚霞,一行孤鹜,惹出无限情思,两人情不自禁地相拥在一起,正当心无旁骛之时,一声咳嗽划破一池春水。赵豫急忙作了个揖,定睛看时,却是先前在石窖中遇到的庄老。庄老满脸的严肃,冲着赵豫点点头,又望了清儿一眼,一句话没说,拂袖而去。清儿的脸上正自火辣辣的,赵豫望着庄老远去的背影,禁不住笑出声来,两人相视而笑。

有庄客招呼赵豫与清儿回客房用餐,庄客送上茶饭,道:“二老吩咐下来,今日魔母无暇,便不设宴了,请贵客自行用饭,用完了晚饭早些歇息便是。”赵豫打发走了庄客,两人正自乐得清静。庄上饭食颇为清淡,正合清儿胃口,不过就是份量不多。清儿看着赵豫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暗自发笑,忙着将自己碗中的米饭分了许多到赵豫碗里。赵豫忙道:“这怎么使得,清儿要饿着。”清儿笑道:“哥哥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清儿吃这么些也就够了,倒是哥哥七尺之躯,饭吃少了,走路都会没有力气。”赵豫道:“清儿,这庄主不厚道,晚上咱们自到厨房偷吃便是。”清儿笑着使劲点点头。

入夜了,听着窗外蛐蛐儿的叫声,清儿坐不住了,拉着赵豫道:“哥哥,白日里这庄园的景致好看得不行,晚上透过满树的玉兰花,看着繁星点点,想那人间仙境,也莫过于此了。”看着清儿神采飞扬的样子,赵豫心里十分地宽慰。想想不多久前还是杀机重重、阴霾密布,此刻却早已烟消云散。于是笑道:“哥哥呀,今晚就要带清儿去摘星星。”“恰如儿时的摘星往事?”清儿乐道。赵豫点点头:“白天哥哥已经相中了一个好地方,堪比家里的摘星台。”“哥哥”,清儿柔柔地说道,“咱们好几个月没回家了吧。哥哥总是对清儿这么好,以前清儿想知道星星上面住了什么神仙,哥哥就在屋顶上为清儿搭了一座摘星台。”清儿若有所思,又道,“今后咱们一定要重建元符山庄。不管夫人如何发落,清儿也顾不得这许多,总归还是家里好。”赵豫捧着清儿的脸颊,道:“傻孩子,刚刚还那么开心的,怎么忽然又想这些事情。清儿,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哥哥总会照顾清儿周全。”清儿笑着点点头。

这厢,赵豫已经一把将清儿抱起,谈笑间已然来到一堵半落儿的木桩墙之下。赵豫道:“就是这儿了。”说罢把清儿放下,拍了拍梨木桩,道:“这都是极好的木头,很结实。这半落儿木桩正好可作阶除之用。”说罢纵身跃上木桩。清儿伸出手,赵豫一把将清儿拎起,轻轻地放在木桩上,自己再跃上高一级木桩去,如法炮制,两个人三下两下就到了屋顶之上。屋顶上都是粗大的圆木,非常踏实。两人找了个安逸的所在坐下,周围有满是暗香萦绕的栀子花、玉兰花枝,透着丛丛簇簇的白花看那漫天的繁星,清儿依偎在赵豫怀里,陶醉在这迷离的景致中,耳畔是蛐蛐儿在卖力地鸣唱,脸旁拂过的,是仲夏夜里携着清香的夜风。清儿道:“真希望时光不再流转,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里。”赵豫深情地凝视着清儿,清儿被这两道炽热的目光熔化了,甜甜地闭上了双眼。当哥哥的双唇贴在自己的唇上,清儿感到了一阵暖流在全身游走,如梦似幻,仿佛时间已经停止了。

一道怪异的笛声划破夜空,两人不得不睁开了眼睛。恍若隔世,空气里已然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又一道笛声划过,俄而,绵绵密密的笛声编织成一道乐曲,在层层进进的花树林中悠然穿梭。屋檐下,不远处的花园中火光乍起,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灭的火光下,千百条各式蛇蟒盘屈虬结,和着笛声翩然蠕行。所有的蛇都爬向一个中心,形成偌大一个圆阵,阵的中心端坐着一位白衣老者,这老者正是庄老庄不二。“没想到这庄老慈眉善目,却能使这等邪恶把戏。”赵豫不屑道。“哥哥你看!”清儿兀自讶异。只见群蛇属种不类,行动却出奇地一致,伸张、屈收,步调和谐,全随着笛声,竟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指挥着。“莫非,这些蛇能够听懂笛声不成?”赵豫道。清儿此刻方才释然,浅笑道:“哥哥,这笛子清儿也能吹,只不过没有庄老爷子的道行深罢了。”“莫非怡心师太的箫管与这牧笛是异曲同工?”清儿点点头,低声道:“哥哥可记得清儿的箫声,清儿可用箫声致人昏睡。当年怡心师太传授清儿此法,也说自己不过略通皮毛,而清儿领会的程度已在师太意料之上。师太只道是清儿心意澄澈,吐纳平和所致。如今看来,师太与清儿于此道上,未及入门,而道法达于此境,当另有玄妙。笛声渺渺,直至幻生神魂、泯灭天性亦未可知。用之于蛇虫已然如此,若歹人学得此法,用之于生民,其害之大,足可祸国。”清儿愈说,神情愈加严肃。赵豫深以为然,而眼前这位老者此刻能统驭蛇虫,他时能摄人魂魄亦未可知。“好在庄老沉稳通达,颇有得道者之风范。如此,尚不足惧。”赵豫道。清儿点点头,不再理会眼下的异事,反而抬头看着千朵万朵的玉兰花,在月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晚风拂面,薰薰然带着香气。清儿心里高兴,兀自想自己的事去了。只有赵豫看着老者练蛇布阵,便觉十分有趣。看着看着,却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这万蛇阵布了有半个时辰,也就偃旗息鼓,庄老自己也收了笛声,休息去了。清儿含笑睁开双眼,道:“哥哥,清儿仿佛听到了天籁之声,像是参悟到了些什么。”“哦?”赵豫笑道,“我家娘子悟到什么了?”“官人莫要追问了也,此事似是有形,亦似无形,此刻参悟了些许,只怕一会儿又忘得精光,有感而发罢了。”两人相视莞尔。夜色醉人,两人又聊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地面,回屋歇息。时有童子送来竹荪野蕈汤,道:“此物鲜美,为山中珍品,谢老特嘱备下。因不易得,故尔迟来,还望贵客恕罪。”赵豫笑道:“何罪之有。此迟来之美,足见贵庄盛情,翌日我辈当向谢老亲致谢忱。”清儿亦致谢。两人心下感激,更增添了对于此间的好感。

第二天一早,赵豫向童子打听魔母的起居,欲择其方便时请安侍见。不料童子道:“魔母已不在此间矣,昨夜便还入峒中去了。”“魔母之婿安在?”赵豫又问。“未曾听闻,许是一起走了吧。”不久,又有童子持书进见,道:“拜启郎君及夫人,魔母已于昨夜离开此间,留下尺书一封。魔母传谕道,郎君及夫人可于此间长住,幸勿见外。”说罢将书信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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