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他的宿舍,这个楼一看就知道是宿舍楼,而且是个男生宿舍楼,因为此楼的窗户下尽是些衣服,而那些衣服尽是些男生的衣服,没有女性特征,雷子隔着眼镜远远一看便做到了心中有数。邓君丽将雷子带到后说,你到了,我走了。于是他进去了,她没进去。
雷子照着住宿指南的指示,觉得宿舍应该是在顶楼,他也没细看这个宿舍到底有几层,但是顶楼的意思莫过就是你爬呀爬,直到爬的差不多看不见楼梯也就差不多到了,于是雷子低着脑袋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直到他爬的感觉差不多看不见楼梯了,才抬起头来一看,发现自己来到了天台,天台的门还紧锁着,真是天台没门你偏走,楼有宿舍你没闯进,天台显然不是他的安身之处。
于是他又顺势往下爬,像个温度计一样,忽上忽下的,刚爬下一层走到楼梯口就发现了自己的宿舍。宿舍大门敞开,他也就可以直奔主题而去,他到学校之后的所有都已经有人给他安排好了,包括床位。
他发现了自己的床铺,地理位置上还不错,靠着阳台靠着窗户,用房地产的口气是说,全景观独立,套床。雷子的目光由远而近,他发现寝室不算大,这在寸土寸金的城市用地上,也可以理解,床铺不多有四个床铺,其他三个床铺已经有人,而且人数还都比较多,整理床上用品席子、蚊帐什么的都有专人,他们用各自方言交流沟通,雷子有些听不懂有些听的懂。
再一看自己的床铺,上面已经有了一串数字还有条形码,雷子凑上前看过了,这一串数字和条形码不是这张床的身价,而是他的学号,又一次高科技的运用和验证,雷子对自己的学校越来越有信心,但有些遗憾的是学校分配给他的学号却让他有些信心迷失,因为他学号的末三位还是250,至始至终他都没有逃脱过250的宿命。
雷子收拾床铺后来者居上,他把被子一装,席子一铺就大功告成了,不像他们又是洒花露水又是贴墙纸又是包床边挂这个挂那个,费时费力装潢,忙的不亦乐乎。
等四个人都安顿好之后发现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但大家都很腼腆,装着高三保留下来认真拿书无心阅读的姿势看着通信运营商下发的套餐广告打发时间。
几个家长率先打破僵局,他们用普通话的形式把各自寒暄的口头禅都给掏了出来,同时,把自己身上最贵重的除了人民币以外的物件比如钥匙、香烟和手机什么的也都掏了出来,摆放在自己最核心最OBD最醒目的位置,他们聊完事业聊家庭聊完家庭聊孩子,内容梗概是票子、车子、房子和孩子,一年收入多少,汽车油耗多高,房价每平多少,孩子出国镀金好不好……
雷子听的很有兴趣看的更有兴趣,他置身事外也能感受的到现场聊天的激烈和气氛的演变,本来还客客气气的恍然之间随着牛逼的渐吹渐大,氛围和苗头越来越不对,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家和黑的、白的、灰的收入,形象具体化,变成存折摊到一起做比拼。
眼看着现场局面进一步升级不可避免,其中一位家长的手机铃声骤然而响,他的大嗓门和爆脾气都在MAX上,一接手机没看来电就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他对着手机吼道,妈的,谁呀!但只过了一会儿,他的语气便柔软了下去并且踱步到室外,小声接听。
尽管是小声接听,但雷子依然听的非常清楚,只听他说道,是是是,好好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是不是不是,您别见怪您别见怪您别见怪,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好的,领导,我这就过去接您。雷子听着,数着,如此多的排比句并且还都构成了一个排比段,但却一点气势都没有,尽是虚拟语气,与之前声音的声如洪钟,判若两人。
熙攘一片的家长们总算悉数离去,寝室又恢复了宁静,四人像活在自己的真空里,只有四人各自鼻翼下的一团空气是属于大家的,让四人有交集,其他没有任何有交集的地方。
雷子躺在床上开始打量三人,三人的体型比较相似,高瘦且白,像三个茭白一样,都戴着眼镜,雷子看着他对面的一个,长的还比较帅的,雷子眯着眼睛看了他的条形码,该同学条形码旁边的名字是白小涛,他接着看另外两个人的名字,距离太远看不清,于是虚心好学,不懂就问的好品质一下子就上来了,他率先打破沉默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三人的回答没有像想象中的异口同声而是像上厕所一样井然有序,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来。
雷子脚后的率先说,我叫小波。然后小波对面的一个说,我叫小海。然后小波接着说,我姓洪。然后小海也接着说,我姓黄。最后他们三个终于异口同声着说,那你叫什么?
雷子发现他们的名字跟他们的回答还挺有意思的,洪、黄、白,波、海、涛,小、小、小,只有自己的名字比较另类,叫谷雷子,弄的跟孔子、孟子、韩非子、鬼谷子一样,略显难为情,特别是跟鬼谷子这位老兄,相似度仅一步之遥,雷子对自己的名字还是比较心满意足的,当大家都弄明白了大家各自叫什么后,大家就都睡着了。
当大家都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大家这才想起来根据《新生报到手册》之规定,天黑了应该去教室晚自习,大家在开学第一天普遍都觉得不能搞特殊化来显示自己的个性和强悍,再说还有多少新面孔等着自己去挖掘呢,而这些新面孔当中又有多少是女同学的面孔呢?
大家不得而知,但都特别来劲,各自掏出自己的小梳子、小镜子整点自己然后整装待发。雷子把自己的中分发型挪了下位置变成了三七走势。
他觉得在这充满期待的重要场合,应该以三七面貌示人,人家徐志摩就是这么干的,所以他泡到了林徽因,第一印象一定不能差,哪怕班级里遍地是小芳她表妹小草,或者一个小芳她表妹小草也没有,也不能芳草萋萋,自怨自艾,尽管自己从校门口的大概率事件中看见的那些青春痘妹妹,心里已经做好了一些准备,但准备归准备,希望也还是大把大把地存在的。
于是四人将自己洗干净梳整完之后就向传说中的教室走去了,一路上学长学姐们已经在沿途光明正大、义不容辞地欣赏他们这批新生,雷子的三七梳理的正是时候,他发现现在男的很少有中分头路的,都是什么发型从文字角度来说还真是无法描述它们,只有女的才留中分的,而且是披肩长发的中分,可不是嘛,郭富城、刘德华都不留中分好多年了,雷子也不想太复古。
找到班级的时候,已经高朋满座,雷子光看班级内同学们的发型就可以大致估算出这个班级阳盛阴衰,细看之下竟全是男生,是个和尚班。雷子看了心情不免沮丧,叫苦不迭,这时,班主任来了,大家瞪眼一看,又是男的,好嘛,凑在一块都快成少林寺了。班主任长的也像个和尚,头上的秀发只是点缀之物,戴着黑框眼镜,着牛仔裤、红T恤,往讲台上一站,异常醒目。
雷子看着他,心里给他盘算,既然秀发不多,为何不不多到底,头上的青丝几缕与现实的穿着打扮有不伦不类之嫌,哪怕一个彻底的光头,也比这拖泥带水的头发来的有动感,至关重要的鸭舌帽呢,最好也来那么一顶。
班主任看上去哪里都圆,像个大佛,他看着他的新学生首先哈哈一笑,道,还是一个和尚班啊。话音刚落,这时,可能是最角落一个放垃圾桶的地方传来了两个比较阴柔的声音,说道,才不是。所有男生的眼睛都大放光彩,被她们吸引了过去。
雷子也跟着看了过去,他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了她们,她们盘着头发,光看脸而不往下看,还真感觉不出她们是女生,她们俩长相一般身材未知,相似度很惊人,猛一看过去,十有八九的人定会认为自己有幻觉了,有重影,有青光眼的征兆,他们十有八九会认为她们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
班主任代表民意问了她们说,你们是双胞胎吗?两人点了点头,班主任又哈哈一笑然后说道,我们这里是有两个尼姑的和尚班,大家都是出家人,本色不变殊途同归的嘛,那么我呢,我姓方,方丈的方,名叫圆,圆寂的圆,我至今没搞清楚我爹妈起我这个名字的时候到底是想让我方还是让我圆,大家觉得我是方还是圆。这时一个声音半空中飘忽着大声说,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