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余坚持让医生给青芝包扎了。青芝把手缩回宽大的校服袖子里，让人注意不到。
然而，青芝表现出异样，不可能也跟那伤口一样，被捂得严严实实。身边的诸多人，还是发现了端倪。更伤人的，不是疾病本身，而是流言。人们习惯评论与大多数人不一样的人。从小到大，没人教会孩子接纳和理解。多年以后，青芝回望这段里程。她还是无法原谅当时的人。她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跟从前躺在冰冷水泥地上的那具躯体无异。死亡也无法阻止被围观，被指点。而唯一能够给与安全感的，依旧只有顾小余。有一种被纵容的罪行，叫冷漠。除此之外，青芝偷偷希望过林彧之出现。好像他来了，一切就都没问题。林彧之已然成为她心底的那道光。
有一天，林彧之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当这一天来到的时候，青芝唯一的想要做的举动，却是逃开。她不想让林彧之看到这么糟糕的自己。
“顾小余说，你情况不太好。我好像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林彧之抽出她塞在衣兜里的手，“很疼吗？”
“…………已经不是很疼了。我的样子，是不是特别糟糕。”青芝抽回手重新塞进衣兜。
“青芝，马上高三了。在坚持一年，熬过去，就结束了。”
“熬不过去，会不会死。”
“你说什么傻话。”林彧之眼睛一酸。
“从小，我就见过我的父母，一天天叫嚷着要去死。我跪下来求他们，不要死。现在，轮到我一天天，重复这一个念头。我很害怕，有一天，我真的就这么死了。”青芝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表情充满恨意。“不受控制的，我在循环他们的人生。我清醒地看到自己，一点一点滑落深渊。”
“青芝，我们都会长大，总会有办法离开这些不喜欢的东西。”
那年，她们十七。青芝继续困在这一场疾病中央无法动弹。林彧之那天看着青芝的样子，倔强，愤恨，像一只困在陷阱里的小兽。他忽然有一个念头，想带青芝，回北京。他觉得，也许换一个环境，她会好起来。顾小余想考一个好大学。想选一个好专业。
可他们，也只有十七。扛不起更多的责任。给不了任何的诺言。每个人，都只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