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王朝南方,青山府,阳关县,黑龙镇。
天还未亮时,小镇已经热闹非凡了。
有一青衫少年郎正在李树下练拳,拳如风,步如山,一拳一行,颇具威风,倒也像一个堂堂正正的练家子。
一套拳招打完后,青衫少年郎收敛心神,在李树旁边坐了一会儿后,便又重新站了起来,继续练着先前的拳架子。
倒也真是勤奋。
有一白衣少年郎正在大宅庭院内,坐在水井边上看着书本,虽然此时天仍有暮色,但这少年眼眸发亮,看来是可以将书本上的内容给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多时,白衣少年便显出疲态,他将书本随身扔在地上,半点没有读书人爱惜书本的样子。
而后,他便趴在水井边上,向下探望着那深处幽幽的水流,不知在想着什么。
有一青衫孩童在自家小小的庭院里,高声朗诵,读的是一些幼学读物,这是他的先生送给他。
一整篇文章读下来后,孩童仍不觉累,只是稍微歇息一会儿后,便又大声读了起来,读得还是先前那一篇。
孩童的娘亲有些唉声叹气,自家孩子这么喜欢读书,却没有先生来教,终究还是自己这个当娘的没有本事。
她没有去埋怨自家男人,她只是忍不住想道:
如果那个先生还在就好了。
……
今天,小镇药铺的钱老头同样起得很早。
他推开药铺的大门,出来后又重新关上了。
因为现在还不是药铺开门的时间,那两个小子还在呼呼大睡呢。
钱老头眯着眼看着还是漆黑一片的天空,不知为何,嘴角浮现出了些许笑意。
钱老头行走在人声渐起的泥泞街上,脚步有些轻快。
而后他好像听到有个声音说了一句“瞧你那损样儿!”
钱老头这次倒是毫不在意,因为今儿啊……是个好日子。
————
小镇镇门处,荒草杂生,完全看不到有道路的痕迹。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因为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小镇上的人们就没有出去过,他们在这座小镇里自给自足,生活安定。
没有人出去过,同样地,也没有人进来过。
不过今天,很是不同。
小镇外面,出现了很多人影,绰绰约约,却始终没有人踏进这小镇一步。
好像他们与小镇之间,有着一道隔阂。
也许是他们在等一个人,一个开门的人。
过了许久,小镇镇门口终于出现了一个他们翘首以待许久的老头。
这自然就是钱老头了。
钱老头倒和那些有些急躁的人不同,那叫一个悠闲。
他不紧不慢地在原地游荡,好像在寻找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
毕竟这人老了,身体容易吃不消,总不能在这站个半天吧?
钱老头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一个粗壮的树桩,他点点头,便坐了下去。
嗯……不错,虽然比不上自己的那个小板凳,但也还算是舒服。
咦!怎么自己就忘了把那个小板凳给带过来呢?
于是钱老头便坐在树桩上,开始愁眉苦想起来。
小镇外有人窃窃私语:
“这个老头怎么还不开门?老子可是等了一百年了。”
“道友莫急,此地的守潭人就是这么个德行,再说了,既然等得了一百年,难道还等不了这一时半刻吗?”
“有理……受教了。”
……
“师姐,那个老头咋还不开门,让我们进去啊?”
“嘘!不可胡说,要对老前辈心有敬意,若是让师尊知道了,可又该罚你了。”
“哦。”
……
坐在树桩上的钱老头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镇外众人停止了交谈,纷纷打起了精神。
果不其然,钱老头抬头看了看还是漆黑的天空,说了一句:
“开门迎客。”
而后钱老头大手一挥,夜幕退去,白光宣泄而下,铺满整个天空。
整个天,就这么亮了,就连鸡鸣都迟到了几分。
本来烟云飘渺的小镇外景变得清晰可见,自然也就看得清楚那些镇外众人的相貌了。
有一骑着高大骏马的白衣男子,身旁跟着一个睡眼朦胧的红袍老人,身后还有一个佩刀仆从。
有一美若天仙的素裙女子,身边跟着一只灵气十足的白鹿,白鹿背上的,是一个嘻嘻哈哈的白衣少年。
有一身着宽大道袍,剑眉横眼的瘦削少年,身边跟着一个抱着剑鞘的黑袍老人。
有一黄袍男子,闭眼冥思,好像在休神养性,周边站着五个穿着灰袍的高大甲士。从这些甲士裸露出的部分来看,可以看出这些甲士全身布满漆黑铁甲,就连面部也是如此,只有一双露出的眼睛,好像在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有一满身富贵气,身穿锦绣的男子,好像在宽大的袖口里捣弄着什么,那双眼睛一直盯着钱老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
众人百态,皆尽收眼底。
钱老头大喊一声:“来咯来咯!各位得按着规矩来啊!”
很快便有一人上前,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一枚亮晶晶的玉佩。
钱老头接过玉佩掂量了几下,道了声“不错。”
于是那人便欢天喜地地进入小镇了。
有了开头的一人,众人也都纷纷上前,给钱老头递上早已准备好的玉佩,没有玉佩的,也拿了一个装得满满的布袋来代替。
钱老头对此倒是没有异样,掂量了几下布袋子的重量,也让那人过去了。
那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想不到这样也可以啊,先前还很是担心来着呢。
这次轮到了白衣男子和红袍老人。
钱老头抬头看见了红袍老人,笑着说道:“哟吼,这次你怎么来了?”
红袍老人应道:“毕竟是最后一次了嘛!不来看看,以后可就看不到咯!”
钱老头自然是不信这一套说辞的,他听完后说道:“进去后给我收敛着点,别给我搅的天翻地覆。”
“你们读书人不是最擅长讲道理吗?那就好好讲,别有事没事就动手,我很烦的。”
钱老头说到最后还有点不耐烦的样子,看来是真的觉得烦啊。
不过也是,白干活不给钱的事情,有谁会愿意去做呢?至少钱老头是不愿意的。
红袍老人大笑道:“一定一定!”
不过转身离开后又小声说了一句:“我其实不像是个读书人啊。”
钱老头自然是听到这一句话了,不过他除了摆出个一脸无奈的表情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至于那个白衣男子,从始至终就没有他说话的份。
不过他可是一点都不恼,反而还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家老师和别人拌嘴。
白衣男子不禁感慨道,这座小镇可真是不简单呐!
不只是那些未知的小镇上的人家,就比如现在看到的这些来小镇的人,就都不是些寻常的仙家,有得还穿的是别洲的服饰。
看来此行,很难说。
红袍老人和白衣男子走后,上来的是一个满身富贵气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上前,就满脸堆笑的望着钱老头。
钱老头皱眉道:“怎么是你小子?我不是说你们何家不用来了吗?”
中年人立马就来了一大堆的道歉话语,可谓是把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极低。
钱老头听得有些厌烦,用手指挖了挖耳孔。
中年人笑着说道:“十年前是小的错了,现在我带来了赔礼。”
说着中年人便从怀里拿出了六块玉佩。
钱老头一看,先前不满的姿态有些收敛,不过还是说着:“好说……”
中年人二话不说又掏出一块玉佩。
钱老头有了些许笑意,但是还是说道:“这个嘛……”
中年人又拿出一块,还是那掐媚的笑容,看起来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好吧。”钱老头点点头,收下了那些玉佩。
“以前可没看出来,倒还是个上道的”
“那都是多谢了钱老先生的教诲。”
话一说完,中年人拜别一声,便带着自己的仆从进入了小镇。
步伐有些匆匆,看起来是在担心钱老头会反悔。
钱老头摸着手中的几块玉佩,看了快步而行的中年人一眼,笑着说了一句: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轮到白衣少年和素裙女子上前。
素裙女子见到钱老头后,行了一礼,恭敬地道了一声“钱老先生”,而后才交出了两块玉佩。
白衣少年见到自家师姐行礼,也只好跟着对钱老头行了一礼。
钱老头笑道:“是逍遥门的?”
素裙女子笑着说道:“钱老先生慧眼。”
钱老头点点头,说道:“底子不错,可就是有点童言无忌了。”
素裙女子先是一愣,而后很快便想明白了,她一脸歉意道:“小师弟第一次出宗门,的确是有点不知礼敬,还望钱老先生海涵。”
白衣少年也知道自己先前不敬的话语原来被人家听到了,低头道歉一声。
而后心里嘟囔道,这个老头真小气。
钱老头笑道:“若是真能知错就改的话,你师尊就不会老是罚你了。”
白衣少年怔住了,过了一会儿后恭恭敬敬地道歉一声。
这次看来,是真心的了。
钱老头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孺子可教。”
素裙女子也脸有笑意,说了一句:“多谢钱老先生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