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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小舅舅，小舅舅。”赵端贤跪在前厅里一边咬着桃子一边含糊不清哭的直抽抽，全府的下人来来往往却无一人驻足看个热闹可见已然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吃完了吗？”
赵端贤一听声儿，连忙将吃剩下的半个桃子藏在广袖里，哭的倒是更大声些了，裴玉山微微叹口气只道
“宝郎，你是算好了我起床便开始哭的吧？哭一早上了不累吗？”说罢便蹲了下来从琵琶袖里拿出方帕子，捏起赵端贤的小脸一顿猛擦，疼的赵端贤嗷嗷直叫，裴玉山却依旧如常只说
“昨晚上从房上摔下来，怎么不在你那小齐妹妹面前哭一顿？看看人家小姑娘是笑不笑话你？”
说罢裴玉山便推了把赵端贤的脑袋，硬拉着赵端贤的手从广袖里拽出了那吃剩下的半个桃，“你倒是不耽误事，哭成这模样也没少吃一口啊！”
“小舅舅能不跪了吗？都跪一宿了，腿疼。”
裴玉山拍拍赵端贤的小脸，道：“疼啊？昨晚上我怎么和你说来着？万无一失是不是？翻个墙你都能从房上摔下来，你说说你是像谁啊这是？”
赵端贤龇着牙，眼睛还红通通的人却笑了起来说
“一时失误，一时失误。”
裴玉山咬了口桃子乜了他一眼，道
“用早膳去吧！把咱家八大王饿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好？”
“谢舅舅。”
赵端贤微微探了探头，喜笑颜开的便就爬起来一溜烟的跑走了，这动作实在不像跪了一晚上的主，连跪了半个时辰只怕都没有。裴玉山缓缓出了门便看见赵端贤贴身侍女云珠急急忙忙的走过来禀报道
“裴公，那姑娘醒了说什么都要走，我实在拦不住。”
裴玉山吃着桃子问道：“上药了吗？”
“还没呢！怕那姑娘疼醒了就想着让她多睡会，睡醒了再上药。”
裴玉山将桃核扔在了托盘上拿起药罐子只说
“知道了，你忙去吧！”
“是。”
裴玉山微微拂了拂唇上的胡须，刚踏进房门便看见秋棠张皇失措的往外走，这丫头如今一见人便是战战兢兢防备不已，就算是救了自己的裴玉山也毫不例外。裴玉山却也毫不在意，大喇喇的走进房里将药罐子往桌上一放便道
“坐下，上药。”
“我……我要回家。”
裴玉山撩了身上的鸦青道袍，很是轻蔑的笑了一声
“你现在回去，看看那些人会不会冲进齐府把你家姑娘抓起来送刑部。这是荣王府，很安全。”
秋棠站在原地犹豫不决，又听他重复一遍
“坐下，上药。”
秋棠昨夜换了一身宽松的常衣，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怯生生的望着裴玉山坐了下来，裴玉山握着药签淡淡说道
“伸手。”
秋棠咬着唇半天才言一句：“我自己来。”
裴玉山挑了挑眉也不反驳只把药签伸了过去，可她那双颤颤巍巍肿胀异常的双手却怎么也握不住这细小的药签，裴玉山也不再多话直接捉住她的手便道
“你一个小娘子该讨饶的时候就讨饶，硬撑着能得什么好处？该说疼的时候就喊出来，男人心软也能多疼惜你几分。”
“我不需要。”
裴玉山抬了头看着已然疼到眼泪盈眶却完全没有半点想要服软的小丫头，他只轻轻吹了吹秋棠手指上刚敷了药膏的地方，可那不听话的手却挣扎反抗的愈加厉害。裴玉山微微歪了歪头似是厌烦了手中小可怜的不顺服，在下一刻突然就提高了声量呵斥着
“别动。”
秋棠看着他凶狠的双眼，一时吓得连动也不敢动，裴玉山这时方才满意的低了头继续上药，嘴中仍旧还是那副戏谑的语气
“你没有你家姑娘那么好的命就不要有这么大的脾气。侍女的命不值钱，若没有我你被人糟蹋了身子如今更不值钱，觉得委屈？觉得愤恨？觉得我说的不是人话？”裴玉山缓缓抬了头望着她那红了的双眼，轻笑一声
“你得学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即便使出浑身解数讨人欢心也不要觉得恶心，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活到你可以掌握自己命运，掌握他人命运的那天。那个时候，你恨的，不中意的，要杀要剐只凭你一句话不好吗？所以啊！为自己讨一个好前程是件重要的事情，如若不然你嫁个庄稼汉嫁个小厮再生个女儿，仍旧是女婢，仍旧是不值钱，仍旧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我宁愿去死。”秋棠一字一句的说着，裴玉山望着她直咬的嘴唇都要流血的样子，道
“年纪轻轻的时候不要动不动就死，活着是件好事情。你瞧那教坊司多得是往日里官宦世家受人敬仰的贵妇，你瞧瞧她们就算是被罚没成了最下贱的妓女，每日里要对着那些她们从来都瞧不上的粗鄙不堪之人倚门卖笑摇尾乞怜，你看她们想死了吗？”
裴玉山微微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来又道
“对了！你知道教坊司里自尽的女人是什么下场吗？”
秋棠愣了愣她不知道也从未了解过，裴玉山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的涂抹着她的手，很轻的说了一句
“着狗食。”
“嗯？”
“拉出去喂狗。”
秋棠手上一痛轻轻叫了一声，裴玉山仍旧低着头。可她知道裴玉山这话说的半点不假。教坊司里有许多女人前一日还是某某尚书的妻子某某侍郎的女儿，却因为这些某某尚书某某侍郎犯下的罪行就进了教坊司，从此天翻地覆没入尘埃。
此中罪行或是这些尚书侍郎真做了什么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的事情又或只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而她们，她们这些什么都没有做过，她们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高门贵女就沦为了妓女，沦为世人最不耻的妓女。
至于她们的孩子生下来若是个儿郎处宫刑，若是个娘子还是为妓，永永远远都脱不了这贱籍。
可大多数还是选择去活着不是吗？纵然没有尊严却也还是活着好吧！活着好像就有了那么点希望，那么点看着王朝颠覆一切重来的希望。
“小丫头，好好活着，说不定以后某天你就活成个大人物了，到那个时候想来训斥我也未尝不可。”
“小人不敢。”
裴玉山放下手中的药签，微微凑上前去低声笑道
“你敢，我教你。”
“为什么？你为什么……你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