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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爷夹了块猪蹄淡淡说道:“明日便是春闱了,这事情就算闹起来官家也会压下去的,春闱是大事。咱们还有时间,只盼着秋棠那孩子能撑下去。”
“阿翁,那要怎么做啊?”
老太爷慈祥的笑了笑,握着齐春华的小手道
“别着急,阿翁明日去找八大王,一定救回秋棠,别着急……”
齐春华趴在阿翁的手上不解的问道
“阿翁,那八大王既然如此受宠,怎么还有人想要陷害他啊!”
“傻孩子,有人喜欢就有人恨。你舅舅总说这是一门好亲事,阿翁却不这么认为,天家的事情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齐春华一听这话立刻便就点了头,说:“那阿翁你怎么就答应了呢?”
陆躬喝了口酒方才说道:“那孩子人品端正阿翁信得过,再者说来先帝与元娘娘去的都早,你嫁过去不必如寻常人家一般伺候长辈,也不必与姑嫂周旋,是能和他安安稳稳过日子的。”
齐春华羞涩的笑了笑,嘴里只说
“也不知将来是不是能过得安稳。”
老太爷听了握紧她的手只是道
“春华,夫妻是一体的。咱家的女儿许了人不后悔,咱家的女儿福要享得苦要受得,不能因荣华富贵就趋之若鹜也不能因前路艰难就驻足不行。八大王是个好孩子,与我们家春华很相称,是不是?”
“相貌很相称,生得好看。”
“是吗?哈哈……阿翁也这么觉得。”老太爷摸着齐春华的小脑袋宠溺的笑了笑,谁知突然间听得房上瓦片一阵响动,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可耳朵倒是极明敏。
老太爷微微抬头看着齐春华小声说
“别出声。”
老太爷穿着身宽大的绛紫色燕居服,靠在门侧有些疑惑的问道
“进贼了不成?”谁知话音刚落便听到扑通一声,摔了个硬响。
齐春华微微打开门缝眯着眼睛朝外望去,只见一团绯红匍匐在地上身旁还站着个穿着黑衣直身的带刀护卫。
“这这这……刺客?杀我吗?”
老太爷轻拍了齐春华的小脑袋一边开门一边笑着道
“想什么呢?这是……阿翁的孙女婿不是?”
齐春华狐疑的随着老太爷往外走,只见昏暗之中那团绯红缓慢的爬了起来,手上还抓着一顶朝天幞头。
“齐老太傅,在下宋源是裴公属下,咱们见过。”宋源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方才说话,谁知道地下那团绯红摔狠了起不来身,只小声喊道
“阿源拉我一把!”
宋源无奈的摇了摇头,伸出刀鞘只道
“小人让您这夜里别戴这朝天幞头出门您偏不听,这老大个帽子多显眼啊!活该您摔个正着了。”
赵端贤挣扎着爬起身,戴好朝天幞头方才说道
“君子死,而冠不免。何况裸髻?晚生来见太傅,不能不尊敬。”
老太爷微微弯了弯身子连忙说道
“应是臣,拜见八大王才是。”说罢就要行礼下跪。
“太傅这是做什么,这不是让晚生折寿吗?”说罢赵端贤连忙将老太爷扶了起来,老太爷也不看他反倒望向房顶说道
“八大王怎么今日做了梁上君子了?”
赵端贤一脸尴尬的扶着头上那顶乌纱幞头,还未开口便听见女子清亮坦荡的笑声,赵端贤微微抬头见灯火中的齐春华,脱下了道袍后身穿着斜襟的鹅黄小袄配着件翠绿的绣金马面裙更显得她一身皮肤娇嫩如雪。
一双柳叶眉微微挑起,娇美的桃花眼因笑着微微弯了起来,挺翘的鼻尖便愈发的明显。赵端贤望着她这副模样忽然觉得她像只娇憨的小狐狸,机灵又可爱。
她站在老太爷身后笑的肆意也不避讳,笑那少年满脸灰尘还只顾着说什么君子死而冠不免,笑他傻愣愣的样子全无白日所见的半点气度了。
赵端贤粲然一笑微微行礼,方才喊道
“小齐妹妹。”
如今这位面如冠玉的少年郎君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拍着衣服,温柔的喊着自己小齐妹妹。
齐春华微微迟疑的望着他心里还在想话本里真是没骗人,这位荣王真真是再世潘安的容貌。
他却仍旧是那般温柔的回道
“我叫赵端贤,我和妹妹是要定亲的。咱们午间……见过”他微微垂首可因着身量高,齐春华仰着头还是能看见他的眉眼,那是专属于少年郎的怯情,他轻声说道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妹妹放心,我一定做到。”
郎君读完这留别妻里的一句,齐春华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嫌弃这名字有些俗的时候完全忘了这层意思。
她的名字叫做春华,取春光美好之意。可这名字更像是陆意卿,她的母亲,对孩子也就是对她的期望。
期望,有人很努力很努力的去爱她。
期望,有人与她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期望,自己没有得到的一切,她的孩子都能得到。
齐春华原先笑得倒是开心,可一见他这般说话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得亏老太爷先开了口叮嘱春桃去院门口等长忠热好的羊肉汤,再别放人进来也别让任何人知道这尊贵的八大王不仅梁上君子做不成还摔了正着。
齐春华跟在老太爷身后微微低着头却忍不住去看赵端贤,谁知赵端贤也望着她,两厢恰巧看了个正着,齐春华伸手点了点脸颊后又递了帕子过去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一声便进了门。赵端贤接过那绣着海棠的帕子就愣在了原地,只看着齐春华的背影进了门方才悄然一笑将绣帕塞进自己的窄袖里去了。
宋源站在一旁正是看了个正着,他倒是十分有眼力见的又递了一方帕子上去,赵端贤这会倒是立时三刻便拿起帕子擦脸。宋源关了门也不忘对着赵端贤身上那绯红的袍子一顿拍打,一边拍一边还数落着
“裴公让您万无一失,您就这么个万无一失?也不知您是翻墙来了,还是来做新郎来了。”
赵端贤听他数落却仍旧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扶着朝天幞头不忘问:“正吗?”
“正。”
“八大王这么晚来是事情解决了?”
赵端贤一听这话连忙转了身恭敬的行礼方才道
“回太傅,那位侍女已然救出,只是受了重伤现在我府上养伤不便送还回府。”
齐春华却有些紧张的问道
“秋棠伤的重吗?有大碍吗?是谁对她下的手?”
老太爷招了招手让两人都坐下,点点头安慰道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啊!”
赵端贤坐在老太爷身旁,道:“是晚生的疏忽牵连了小齐妹妹,都是晚生的错还望太傅不要怪罪。裴舅舅说事情也不会如此轻易便就解决的,故而让我来一趟告诉小齐妹妹一声,莫要太担心,人在我府上我一定会尽心照顾的。至于那侍女被救一事还请府上保密,无论外头传什么风言风语皆不要相信也不必争论。春闱一结束,此事便能了。”
老太爷提起酒壶给赵端贤倒了杯酒方才说道
“这事情是裴玉山办的?”
“是,若不是舅舅今日赶回来,只怕……”
老太爷微微点头,道
“既是裴玉山办的事情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都是我陆家教女不严乱了规矩才惹出这许多事端来,此后诸般还要劳烦八大王多多照应了。”
赵端贤喝下杯中酒,只道:“太傅这是说的哪里话,皆是晚生轻率一时大意方才连累了陆家,还望莫要怪罪才是。对了,舅舅还说若春闱结束,官家许会请小齐妹妹入宫对质,还望妹妹届时莫要惊慌。”
老太爷点了点头看着桌上那碧玉负屃,突然拿了起来转头问道
“裴玉山这是打的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