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春日里最是缺觉,加上昨日那一番闹腾小春华这副金枝玉叶的身子便更是酸疼不堪了。若不是秋棠紧赶慢赶的将她从被褥中拉扯出来,还不知道要睡上多久。
“姑娘,老太爷那边派了禄文叔来,就知道您起不来说了今早不用去请安了,现下禄文叔已经备好马车候着您了,您可快些吧!”
齐春华伸着手臂睡意惺忪的望着秋棠问道:“舅舅去上朝了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早便去了啊!”
齐春华撑着懒腰,困倦的说道
“舅舅今日免不了要受牵连了啊!”
秋棠轻笑了一声,只是道:“公爷那张嘴,能说的过他的这世上怕是真没几个人。”
“秋棠,怎么昨日瞧着阿翁是生舅舅气了吗?都不正眼瞧舅舅!”
秋棠拎着手巾有些迟疑的问道
“姑娘是睡迷糊了吧!老太爷这气生了不知是有多少年了,满东京城的有谁不知啊!”
一听秋棠这话,她瞬间便就清醒过来只此时方才觉得自己失言了。秋棠这等细心的人,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一回两回的反常在春桃这还好说句忘了,在她这……要不是这身子铁定是齐春华的,她怕是都能怀疑有人绑走了真的齐春华换个假的进来。
齐春华有些尴尬的接过手巾搪塞道:“也不知是不是昨日在水里呛的,脑子里有些事情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可不是,昨儿真是把我吓狠,秋棠姐你不知道。姑娘从水里拉起来后居然问我是谁,还有还有……连神历七年也不记得了,真是吓死我了!”收拾着衣物的春桃也搭腔说道。
秋棠听了这话可是不得了,一把抓着齐春华的小脑袋就是一阵摸,一边摸还不忘问:“姑娘难不成伤到脑袋了?”
“可能是……脑子进水了吧!”
齐春华讪讪的笑着,说脑子进水应该比换了魂魄更让人容易相信些吧!
秋棠却担心的不行,着急的说道
“不行,不行,姑娘咱们今日别走了我先给您请个大夫好好看看吧!”
齐春华连忙拉开她的手道:“那可不行,咱们今日必定要走,还得赶在舅舅下朝前就要走,我这些到底都算是小毛病不打紧不打紧。若实在是不放心,去了宁相观你再去请大夫来瞧瞧也是一样。”
“姑娘咱们何必急于这一时呢?这里是陆宅又不是宣平伯宅,他们还能似在自家是那般放肆吗?再者说来,若闹去宁相观不是更难堪吗?”春桃抱着口小箱子不解的问道
齐春华急慌慌的穿着衣服,只道
“你不懂,这件事明面上看起来确实是我大义灭亲。可私下里茶余饭后的说起来才不管宣平伯宅的人对我如何,他们只会觉得我连父母亲人皆可出卖实在是无情无义。”
秋棠接过小箱子也道:“若无与八大王的婚事便算了现下定了这门亲,人们便会更觉得姑娘是为了要攀这门亲才要壮士断腕的。”
“秋棠的说的极对,虽然咱们做了正确的事情但却不是一定能成为美谈。作为女子从来都是千难万难的,此事必得有个交待,我去宁相观对舅舅阿翁说起来是母亲祈福可舅舅说出去必会说我是为齐家人赎罪的。”
“这是为何啊?”春桃话音刚落,秋棠便着急的回道
“傻啊你!公爷当然是为姑娘名声着想啊!话当然是怎么好听便怎么说了,这还用问!”
齐春华看着似懂非懂的春桃笑了笑从书架上抽出一卷大梁地域图便随着秋棠出了门
“马车是候在哪个门的?”
“姑娘放心我昨日便嘱咐过了,候在西侧门那里人少也不会引人注意。”
齐春华点点头实在是欣慰身旁能有这么个聪明懂事高瞻远瞩贴身侍女
“宁相观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那处应是老太爷亲自派禄文叔去打点过的,此行本就不欲招摇遂选了处僻静的院子,也与下人们说了您每日午前都会去兆应院听道长讲经。”
齐春华听了这话有些略显轻松的笑了笑,道
“兆应院是个好地方啊!也不知道如今在那处讲经的是哪位大师了。”
三人一路急行至西门才见早便有两辆马车等候在前,一位穿着青衫的中年郎君便是秋棠口中的禄文叔,见她三人出来连忙行礼道
“见过表姑娘,尊老太爷的吩咐宁相观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不知今日上午表姑娘还要去兆应院听经吗?”
“自是要去啊!春桃待会坐那辆带着衣物家什的马车,你先去院落里好好归置一番,听经无聊你必定是坐不住的,秋棠随我去听经便是了。”
“还是姑娘最了解春桃,我定会将屋子归置的干干净净等姑娘和秋棠姐姐回来。”说罢春桃行了礼便就欢欢喜喜的跑去后头的马车上去了。
齐春华微微笑了笑正准备上车,禄文便道
“禄文受老太爷吩咐,这一月也跟在宁相观中,表姑娘一行都还是小娘子秋棠姑娘最大也未过二十。老太爷心里始终不放心,便让小人跟随,表姑娘有事情一定吩咐。”
齐春华长了车微微笑道:“那便麻烦您多照顾了,只今天这日麻烦事情便不会少。”
禄文低着头只道:“表姑娘客气,这都是本分。”
秋棠扶着齐春华进了马车坐定才道:“禄文叔自小便跟在老太爷身旁,他做事一向稳妥,姑娘放心吧!”
齐春华靠在马车上微微叹气道:“没什么不放心的。”说罢她微微撩开车帘,早间的小巷道里已然飘着早食的香味,虽看不见小贩却也能听见叫卖之声,这样宁静而又温馨的东京城真是……久违了。
马车从巷道驶出一路行人越来越多,她有些出神的望着这朝气蓬勃的来往人群,路边冒着热气的羊肉汤在空气中蔓延着,馋的她有些贪婪的去呼吸。
这座古老的王都经历了千年的变迁,可在她的眼里却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还很年轻,和她记忆里那个满目疮痍的东京城相比它的确也还很年轻。它美丽,繁华,热闹非凡,熙攘繁盛举世无双,是三百年后破败不堪的孤城远远不能比肩的。
可即便如此,即便在三百年后那个战乱不安的世道,那时的人们同现下马车外的他们也无半点不同。他们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渴望,很平凡却也很努力甚至可以说是用尽全力在这人世间去生活。
马车一路行至东京城门,齐春华突然开口叫停马车,她微微低下身子下了马车,秋棠跟在身后只是问
“姑娘怎么了?”
她抬起秀丽的脸庞沉默的仰望着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楼,太祖皇帝御书东京二字便挂在城门之上。小小的她与这座高墙相比像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渺小而又微不足道。
“姑娘,姑娘,您看什么呢?”
她笑了笑很淡然的道了一声
“我很久没见它了,想看看它还好吗?”
秋棠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有些不解的问道:“什么?”
“东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