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院外墙头处,少女气喘吁吁。吓死了!还好跑得快。不然那阴森的利剑又该架到我的脖子上了。也不知道麟越那群人现在怎么样。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嗅到了。”那声音很近,吓得笙歌僵着身子慢慢转过头去。紧接着,墙头下发出两个人的尖叫声。
听到声音后,散布在莫家院四周的弟兄们赶了过来。赶在前面的是麟越。他严肃道:“你们俩喊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半夜见鬼了。把周围的黑子引过来了怎么办!”说着,又传话给身后人,“告诉其他人,人找到了。”
若问黑子是何物。那就不得不说当朝执政的那位陛下了。明帝生性好疑。话说他继位那年,他就亲手培养了两支护卫队。其中一支分散在芙蓉城每一个看不见的角落,称作黑子。黑子的专职就是监视。传说芙蓉城有户人家夫妻间夜里在床榻上开了玩笑话,话中内容牵扯朝政。第二天这户人家就被满门抄斩了。
笙歌狠狠地瞪了楚龙一眼:“还不是他。属狗的,都快嗅到我身上来了。”
楚龙显得委屈,争辩到:“夜里这么黑。我哪里知道会差点撞到你。而且,你刚转过来那下,真的很像一个女鬼。”
笙歌黑着脸。心中暗骂:还不是因为他把我给吓得身体都僵了。
“行了。”麟越看向笙歌。见她头发凌乱,气息不顺,问到:“丫头,你刚才去哪儿了?”
糟糕!不能告诉他们,自己暴露的事。她顺了顺气,说到:”别提了,人家早就发现你们了。”说着就把责任全推给了麟越等人,“你们也不藏好点儿,害得我差点小命都没了。”
好吧,小姑娘说的没错。他们确实大意了。在探麟阁做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姑娘面前丢了脸面。
麟越连忙转移话题:“那你真的被抓了?”
笙歌不悦道:“你看我这样,就应该知道,我没被抓住,还活着回来了。”
这句话把麟越接下来想问的都堵在了口中。
笙歌暗里偷笑。心想着必须趁热打铁,利用此时众人的愧疚之心,将进入探麟阁的资格证一举拿下。想毕,就露出担忧的神情:“折腾了一晚上。还把自己弄成这样。等会儿进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向莫爷爷解释。”
这句话一出,麟越等人刚放下的心又是一紧。“这,”众人都心虚了。
陈潇连忙说到:“阿越,要不就让她通过吧。我看小笙歌挺聪明的。她如今还靠着自己的能力从对方手中逃出来了。”有凑到麟越身后低声道,“万一小姑娘不懂事向莫老告状,白老大肯定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笙歌悄悄往麟越那方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行吧。”麟越本就没打算不让小丫头进阁。这人可是上头安排进来的,他哪敢说不。又走上前笑脸相迎:“丫头,理理头发再进去吧。明天就给你办入职手续。”
笙歌也笑得灿烂:“好!”
麟越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为什么总有种被小丫头耍了的感觉。
笙歌走进院中,瞧见莫老房中火光闪动。莫老头还没有入睡?平日里不是早就熄灯了吗?她走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吧。”屋内传来老人的声音。
“找我有什么事吗?”笙歌问到。其实,她还是觉得很别扭。毕竟眼前人看上去和树妖老人的年纪相仿。故而总是让笙歌不由自主地想喊声莫爷爷。可是喊了她更尴尬。因为她自己才是货真价实的老人家。
“阿笙呐,老夫明天就要离开这芙蓉城了。”老人说得很平静,似乎已经毫无牵挂。
“这么着急?可是莫雨还没回来。”
“离城的日子是一早就定下的。莫雨那孩子知道。”老人转头看向窗外。笙歌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更深露重,少女裹着一袭单薄长衣靠在窗头。她看着对面已经熄了灯的屋子,鼻尖感到一阵冰凉。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鼻尖,脑海中回想起离开尧水境那天树妖老人说的话。她的眼神十分平静,然而眼底里透着一丝伤感。她抿了抿唇,似是尝到了什么。原来,这就是离别的味道。
清早,老人走了。他在房中留下一封书信和一把折扇。那把折扇是留给笙歌的,而那封信是留给莫雨的。
笙歌打开折扇,心里暗想:这老头也真是的,弄得这么煽情。有东西,昨晚谈话时直接给我不就好了。
扇面上题着一句词:花开花谢花无悔,缘来缘去缘如水。——梁信
芙蓉城外,梁信墓前。一只苍老的大手轻轻拂去碑上的尘与叶。
“我见到那位了,真是奇女子,数十年过去了还是豆蔻模样。原来这就是你年少时的亲人,成年后的倾慕之人。”老人长叹一声,双眼平静地看向不远处的芙蓉城。挚友的音容笑貌犹在耳边。
四十年前,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怀着满腔热血来到此处;四十年后,阴阳相隔,旧梦不再。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一掬细沙。
笙歌赶到探麟阁时,正好下起了倾盆大雨。
出事了——今日一早世子失踪的消息被传的沸沸扬扬。
刚进门时就看到麟越怒发冲冠正拿两乞丐发泄。
“说到底是谁告诉你们这消息的?”他恶狠狠地钳着其中一人地下颚。
“不,不不,不知道呀!他脸上裹了黑布,就露出两个眼睛。”那乞丐被吓得已口齿不清。
另一个乞丐趁机补充道:“他出手很阔绰,给了五十两叫我们把这消息传播开。”
楚龙道:“现在怎么办?王爷府怕是已经知道了。”
麟越沉着声音:“眼看老王爷的寿辰就要到了。如果是单纯绑架,早就上门要赎金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心里越想越气愤。
“会不会是仇杀?”陈潇问。
“不太像。如果是针对世子的,应该早就曝尸街头了。如果是针对王爷府,王爷府早该有动静了,不可能到现在都还那么安静。”楚寂淡淡地道。说着,他又像想到了什么,一边思考,一边推敲起来:“太安静?”
麟越猛地抬起头:“对!太安静了。”他将事发时间和位置写在纸上,“事情都已经过去六天了。按道理世子早该在三天前就到达王爷府,”
陈潇接道:“不是失踪了嘛。阿越,你这不是说了也跟白说一样。”
麟越凶巴巴地看了陈潇一眼,示意他闭嘴。陈潇感到不解。突然自己的脑袋被人猛得一抽。“哎呦!楚龙你干什么?”
“你能不能学聪明点!”楚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楚寂解释道:“麟越的意思是,至少在两天前王爷府发现世子未到,就该有所动静。可是他们并没有。这本身就不正常。”
陈潇道:“所以,王爷府有问题?”
“不一定。但可以确定的是,王爷府有事情瞒着我们。至少,他们明知道世子未到,却没有第一时间向我们问责。”楚寂说到。
麟越皱着眉道:“只怕现下,他们该找上门来了。”
大堂内陷入沉寂。笙歌一直一言不发。王爷府,是指王府吗?那个叫章达通的说过。“王府”是阿信死前重复的两个字。难道和他们调查的这个案件有关系?笙歌悄悄地走到陈潇身边:“你们刚才说的王爷是谁呀?”
正想着是谁连都城唯一的王爷都不认识,扭头发现是笙歌,陈潇也就见怪不怪了:“安霖王你都不知道。他是唯一一位身居芙蓉城的王爷。其他王爷刚成年,先帝就安排他们前往各自的封地了。然而这位安霖王因深受先帝宠爱,迟迟没有被安排离京。这事在当年差点儿闹得腥风血雨。好在这位安霖王不在乎权势。在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即位后,安霖王主动放弃兵权,也不参与朝政,安心在家养老。”
“照你这么说,那这王爷人挺好的呀。这样的人也会有仇家?”笙歌不解。
“谁知道呢。王侯家的事向来不简单。”
笙歌不着痕迹地靠近乞丐。乞丐察觉到她的靠近,不由向她看去。一瞬,那双眸似被什么东西吸住了。笙歌见他突然僵住了,心中讶异。她还未施法呀?不对,差点就犯大错了。怎么老忘不能乱对活人施法的事。
忽然众人齐齐跪下,喊道:“恭迎王爷!”笙歌被这气势一震,扑通一声跪下,跪得极响。麟越等人差点笑出声来。她懊恼地捂着脸,又偷偷地瞄了一眼那老王爷。老王爷眯着眼,佝偻着背,并不像王侯,倒像个农地里的老翁。就是皮肤白了些。不,不是白了一些些。那肤色异于常人的白。总之,这个人类看起来好诡异,能避之则避之。
只见他挥挥衣袖,众人才起来。笙歌抽了抽嘴角,这架势堪比皇帝了吧!那老王爷身旁还站了个老仆。他低眉顺眼,两鬓已斑白。“王爷请上座。”麟越出于礼貌,恭谨地道。只见那老仆尖声问道:“你们阁主在哪儿?”
麟越躬身上前回道:“新阁主望日后才继任。阁中之事暂且由下官打理。”
老王爷已坐下,抬了抬眼皮子,又沉了下去,不动声色。老仆嚣张道:“你什么身份,也想和王爷对话。”
麟越咬着牙。呵,谁想和这老东西对话,长得那么丑,给小爷倒水的资格都不够。
堂中静了好一会儿。那王爷终于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刚问完便不停地咳了起来,老仆似是发现了什么,立刻命人将旁边开得正艳的月季给搬开。
“下官麟越。”麟越低着头,心中暗自揣测:安霖王怎么会亲自来探麟阁。原以为他只会派个亲信前来。
笙歌抬眼,顺着那僵住的乞丐的视线方向看去。嗯?不就是一群人吗?
老王爷咳了两声:“世子失踪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吧。”他抿了口茶,“承蒙圣上对犬子的关怀,特命探麟阁彻查此事。本王就这么一个爱子,故特到此处问问情况。”
“王爷说笑吧,我们也才刚刚得知此事。所了解到的情况和您知道的差不多。”麟越反应极快。这要是让这老狐狸知道探麟阁隐瞒消息,肯定会被定个欺君之罪。
老王爷瞥了瞥边上被跪压在地两个乞丐。那老仆最是懂王爷的眼色,厉声问道:“那两个乞丐是何人?”
众人惊得一身冷汗。堂内静得可怕,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麟越心都快跳出来了。怎么办,也不知道那两个乞丐听到了多少?只要王爷一审就瞒不住了。哎,刚刚干嘛不小心点,在犯人面前讨论啥呀!
此中人最冷静的要数笙歌了吧。她悄悄地观察着。现下两个乞丐要是开口就糟了。不能让他们开口,又要逼走这丑陋地老王爷,怎么办?她四处望了望,脑袋里一激灵。有法子了。她嗡动着嘴,似乎是在传递什么信息。不一会儿,天有异动。数十头尖嘴鸟鱼贯而入,在堂中盘旋翻飞。空气渐渐弥漫上浓浓的花香。楚寂伸出手蹭了蹭:“是花粉。”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
尖嘴鸟很快就飞离了大堂。而堂上的老王爷从鸟飞入后就剧烈地咳了起来,老仆也显得很紧张地一边扇着空气一边命人将鸟赶走。鸟尽,咳嗽声却未停。老王爷似是撑不住了,老仆鞍前马后地领着众人将王爷抬上马车。事情便在这一阵手忙脚乱中结束了。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麟越立刻命人将乞丐带下去关押了起来。陈潇缓得快,兴致勃勃道:“刚刚真是太惊险了。谁能想到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上天派下神鸟将我们给救了。明天我就让我娘去庙里还愿。”
楚寂看了一眼那傻乐着的陈潇,开口道:“是笙歌救了我们。”
笙歌原以为自己的功绩就要被上天给抢了,幸好有明眼人。“没什么啦,就是发现安霖王对花粉过敏。于是我就引来了尖嘴鸟。这鸟吸食花粉,嘴上翅上多少都沾了点。”
麟越不禁鼓起了掌:“妙啊!这事也只有你能办到了。”
大家都投来了敬佩的眼神。笙歌心里乐开了花。当然,我是谁,我可不是人,嘿嘿。
“不过,大家也别高兴得太早。”麟越总觉得这老王爷没有世人说得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