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洛生追了江枳十八年了。
从她的父亲,因为他家的企业的恶意竞争,跳楼后。
洛生便有意无意的关注起了江枳。
从小学到大学,从大学到工作。
洛生一直都在追随着江枳。
江枳说她要考师大附中,全省最好的高中。
洛生没日没夜的努力,终于和她上了同一所高中。
参与了江枳最好的青春年华。
江枳想学理,洛生也义无反顾的报了理科,即使他并不擅长。
很多人都说男生适合学理,但洛生大概是那种长得很帅,打篮球很好,但脑袋不算很灵活的那种吧。
洛生原以为他还会磨着江枳二十年,三十年,乃至一辈子。
但,一场车祸一切都变了。
第一幕
洛生抬着头看着洁白无瑕的天花板,医院的墙壁入目的白,陌生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
洛生努力动了动,想用自己的力量下床,但做不到。
双腿毫无力气,似是完全动不了。
洛生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树叶唰唰的凋落,似是生命最后的哀歌。
“醒了?”江枳淡淡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着头,用手打开饭盒。
“吃饭。”江枳伸出手,把洛生的饭盒递给了他。
很清淡的菜色,一碗白菜瘦肉粥。
洛生吃了几口,粘稠的粥在他的唇齿间相依。
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苦涩。
他抬着粥,没有再吃下去。
“吃饭。洛生。”江枳叫着他的名字时,洛生的心还是忍不住的发颤。
一如当年。
那时,江枳才初一。
洛生期盼了很久,希望能和他同一个班。
但,很不幸。
也许是他的成绩比起江枳来说有些惨不忍睹。
记的有一次,江枳抱着试卷从洛生旁边走过,一个学生撞倒了江枳,倒了句歉,就匆匆忙忙的跑了,似乎是在追着某个人。
洛生看到就来气了,撞了人,倒了句歉,就可以走了?
他家阿枳还没说话呢。
洛生正欲冲上去,大骂。
江枳拉住了洛生的左手。
糯糯的叫了他一句:“洛生,算了。”
她糯糯的声音似他喜欢的糯米饭,软在他的心肠上。
窗外的落叶唰唰,洛生回过了神。
洛生看着有些清淡的粥,苦笑:“江枳,我累了。我追了你十八年,如今,我想放手了。”
洛生看着自己的双腿,笑得有些无力。
“下次,还敢吗?”江枳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到洛生的话,面无表情。
顿了顿,江枳又道:“我知道你喜欢乐于助人,但你也要注意你自己的安全。”
江枳冷淡的神色敛了敛,坐上了病床搂住了洛生,在他耳边低低的说道:“洛生,我们结婚吧。”
洛生苍白的唇动了动,似是无声的说了句好,但,蓦地,他的眸色暗了暗,声音有些喑哑:“江枳,你滚出去,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洛生……”
“你滚啊!”洛生挣扎着想下床,却根本做不到,他有些疯狂。
手中的饭盒被他摔到了地下,饭盒里的粥四溢,犹如破碎的心,洒落片地。
“江枳,你出去!”洛生喑哑的嘶吼,用尽全身的力气。
江枳看了看洛生,看着他的挣扎,眸色暗了暗,走了出去。
天边的阳光刺眼,江枳抬起手,从指缝中看了看耀眼的光。
心中的缝隙,那是光陷进来的地方。
江枳八岁那年没了父亲,家中破产,负债百万,母亲变买了所有,还是没能清了债务。
那个一个人想抗下了所有的女人,终于还是没能抗住,在江枳十二岁那年自杀。
那四年里,她的母亲向告知了自己所有的事。
是洛生的父母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可是,当母亲为了还债,不择手段……
带着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回家时,江枳迷茫了。
她一次一次的承诺,父亲的债自己会还。
但那个女人还是一意孤行。
当然,那个女人,这样做,不是为了还债。
她深深的陷入了纸醉金迷,每天带着不同的男人回“家”。
但,那个女人酒醉后,一直打江枳,一直念着:“江行,你还是在怪我。”
江行,江枳父亲的名字。
听说,江行当初想娶的洛生的母亲,但江枳的母亲仗着自己怀孕逼着他娶了她。
听说,江枳父亲自杀前,见了洛生的母亲。
听说……
江枳的眼睛被阳光刺得有些痛,她回过了神。
洛生,都是你欠我的。
你这辈子,都逃不掉的!
耳边仿佛听到了洛生的咆哮,江枳连忙跑到病房门口,看到有人在里面,江枳没有走进去,坐到了门前的长椅上。
“我听医生说,你站不起来了,这是你表妹,你表妹,一直很想来照顾你。如今公司遇上了危机,你得为公司做些事了,这么久,我和你爸,对你的放纵也够了。下个月,你们就订婚吧。”
只言片语,传入耳中,江枳握紧了拳。
洛生苍白了脸色,正欲拒绝:“我……”
江枳推开了门,走了进来,冷淡的面容,微微一笑:“阿姨,叔叔,好。我是江枳。”
江枳狭长的桃花眼尽是冷色,也没看洛生,气势有些咄咄逼人。
看到洛生母亲变了神色。
江枳笑了笑:“阿姨,没错,我就是当年江氏集团的人,如今的江氏企业的董事长。”
江枳笑着,笑不达眼底。
洛生的母亲确实很美,哪怕如今已经上了四十,却还是像一个三十岁的妇人,脸上的娇俏,不曾被世俗浸染。
让人知道她是一个备受宠爱,十分幸福的女人。
不像江枳的母亲,哪怕是江枳八岁前,江枳都没有见自己母亲十分幸福过。
八岁前,那个女人天天独守空房,从未见过她和江枳的父亲居住在一间房,除了江枳的父亲在外面从没女人外,江枳甚至不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家。
江枳的父亲天天加班,每天工作到很晚,那个女人就一直坐在一楼客厅等他回来,等听到门响时,那个女人又跑了上楼,假装睡着了。
似乎只是看他一眼,就很满足。
八岁后,那个女人虽然每天带不同的男人回家,但嘴中,竟不停的叫着“阿行”?
夜深时,江枳也曾听那个女人睡梦中呢喃:“阿行,你会吃醋吗?吃醋了,就回来好不好?”
也许江枳被这个女人抽打的时候,是恨她的……
但同样也很可怜她……
以至于现在,看着洛生的母亲,江枳就有些不耐。
凭什么她的母亲,受尽苦楚,而她却可以穿金戴银,儿子孝顺,丈夫疼爱?
凭什么她从小就在底层挣扎,靠着和爷爷、奶奶捡垃圾、吃低保,勉强度日?
凭什么洛生要自以为是的对她好?
自以为是的弥补?
“江枳,我曾经和你说过,你们江家的事和我无关。”高高在上的妇人一如曾经看着她目露不屑,一如曾经想看她摇尾乞怜的模样。
“江枳,你父亲的死,你母亲的死,哪怕他们最后见的是我,哪怕被警察询问过很多遍,但我都只有一个答案,不是我。”
洛生看着疯狂的江枳垂下了眸,收回了想要拉住她的手。
“是,不是你。不是你杀的。但你知道吗?心理学上有一个词,叫做心理暗示。完全不需要你动手,就能通过暗示,让一个本来就想死的人,去自杀。毫无证据。”江枳破口大骂,眼圈红了红,却没有泪落下来。
洛生的心紧了紧。
想起了那个“从不落泪”的江枳。
江枳的生活从破产后,就面临一个问题。
她以前的学校是贵族学校,她上不起了。
但是,洛生的母亲,不知为什么非是要资助江枳继续在那所学校念书。
傲强的江枳母亲怎么可能会接受一个丈夫深爱,还和丈夫的死的女人的资助。
她开始了放纵……
因为一般的工作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江枳的学费。
也是因为如此江枳受到了孤立。
她家公司破产了,她的家庭支离破碎,她的母亲的职业更是让人难以启齿。
但,江枳从来没有抱怨,她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所有情绪,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离在外。
被校霸打,江枳没哭。
被孤立,江枳没哭。
被污蔑作弊,老师袖手旁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请家长,要退学,江枳没哭。
但那一天,她的母亲抽了她一巴掌,相信她作弊了。
她哭了。
那是洛生第一次见江枳哭,他希望那是最后一次。
“够了。江枳。”洛生动了动手,终于还是拉住了江枳。
光影打在江枳身上,在洛生拉住她的那一刻,她身上的阴影,渐渐退却。
终于,原来……
有人愿意把她拉向光明。
江枳扯了扯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冷冷的道:“你不是和我母亲说,她死了,就能见到我父亲了吗?还能和他一直在一起。因为地狱没有你。你敢说,你不是在暗示她自杀?”
“阿枳。”洛生把站着的江枳扯到了病床上。
江枳笑了笑道:“阿姨,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看了看洛生苍白的脸上,冒着虚汗似是有些热。
江枳伸出手抽出了纸巾,温柔的帮他擦掉了汗。
边擦边道:“洛氏我要,洛生我也要。”
她嗓音极尽温柔,却让洛夫人不寒而栗。
“洛哥哥,才不会娶你。”洛夫人旁边的女孩似是看不下去了,骂道。
江枳抽出了被洛生握着的手,笑:“这位便是,银行行长的女儿,秦月小姐吧?”
秦月偏了偏头,一脸的骄傲。
似是料到了江枳知道她的身份,就会来讨好她。
毕竟,这么多开公司的,谁不奢望银行的施舍?
“秦小姐,看来是还不知道令父的事,可惜,可惜。”江枳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惋惜。
“你打什么哑谜?”秦月有些不耐烦,高傲的说道。
仿佛与江枳多说一句就是恶心。
就像秦月小时候,江枳的母亲去求她的父亲贷款一样,说她为了江行的心血,什么都愿意做。
秦月的父亲就说:那和他上床呢?
江枳的母亲答应了,换来了江氏几月的苟延残喘。
江枳就和她的母亲一样贱!
“叮叮叮……”秦月的手机突然响了,打断了她的思绪,听着电话的内容,秦月苍白了脸色。
拿着包,瞪了江枳一眼,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洛夫人也追了出去,洛先生看了看洛生道:“小枳,照顾好洛生。”
说完便走了出去,也没有乞求江枳不要再对洛氏下手,只是留下了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
“江枳,你对洛氏出手了。”洛生没有询问,只是淡淡的阐释。
洛生低着头,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腿,他知道,只要洛氏一破产,他和江枳就真的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了。
江枳会越来越优秀,遇见比他好十倍一百倍的人。
而他只能一辈子在底层忙忙碌碌。
困于阶级,
与她云泥之别。
洛生苦涩一笑。
江枳走了过去,搂住了他。
低低的说道:“洛生,我不能对不起我母亲。但我也不会对你放手。”
洛生将下巴抵在江枳肩上,没有说话。
“洛生,也许你会恨我。但我还是要那么做。”江枳搂着洛生的手有些颤抖。
“洛生,你知道吗?我其实很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