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雨下得很大,没人能听到你心动的声音。
——题记
天色暗沉,一抹弦月挂在天空打起了伞。树叶沙沙作响,天空似要飞起小雨。
“滴滴……”雨珠一点一点如叶子一般洒落在城墙上,只见一个背着书箱的人走在路上担忧的看了看自己的书箱。
夜很黑,天很冷,人很少。
书生静静的走在城中的小路上尽量沿着屋檐下走。书箱在最里面,他一点一点横着走,路上人影稀疏,屋舍大多都已熄了灯,如此,也好。他向来不希望麻烦别人。
雨渐渐大了,风声呼呼,划过脸颊,很冷。家……何时能到?夜很黑,而那一抹光却永远印在他的心中。
衣服似乎全都贴在了身上,很冷……他已想不到什么词汇来描述了,可是那一夜他的心很暖。
“姑娘,能否借此一避?”他看了看自己的书箱,书恐怕再被雨淋的话多半字迹模糊了,家里向来家贫,能让自己读书已是不易,咬了咬唇终是抛弃了自己那可悲的自尊语气恳求道。
“嗯。”在烛火下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目光温婉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浅浅的弧度。
“多,多谢,姑娘。”他呆呆的说道。
“不必,举手之劳。”女子淡淡一笑淡淡的妆容在烛火下映衬的甚是好看。
雨哗哗的下着,树叶呼呼的敲打着谁的心房。不知下了多久仿佛永远不会停,两人沉默良久。
“不知姑娘芳龄。”他憋了很久憋出来一句,其实他想问她芳名可……女子之名,多是只有夫君才能知晓,他不能冒昧。
她身着华绸,胭脂也不是寻常人家所能用的起的,必然是大户人家,他怎能随意痴心妄想,引人嘲讽呢!
“十、五……”她红唇轻启,却被呼呼风声给吞没。书生只见女子红唇轻启,却不知姑娘所讲。
今已是及笄之年……
如果早知道我会爱你如此之深,那我多想对你一见钟情。
等我高中功名,便娶姑娘为妻。
谁知等我高中功名,早已身不由己,姑娘你也嫁做人妻。
*
从前,她一直怀疑戏本里的书生和世家小姐的故事是否真的存在。
但那一日,她信了。
那一日的雨泠泠作响,仿若故人轻叹听到了杨贵妃悲切嘶吼。
他背着书箱踏雨而来,青色的麻衣有些泛白,柔顺的发丝被高高的束起,轻诉着他的骄傲。
在紫红的樟木雕琢的长亭下,他似乎注意到了她。
“姑娘,在下带了蓑衣。如若不弃……”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好像生怕惊扰了她。
抬眸间,只见他低着头不敢看她,他的耳垂泛起淡淡的红色。
女子不由轻笑出声:“这一来二去,不知公子是何居心?”
他憋红了脸,看向了她,眸子中写满了懵懂,一种令人妄图染指的懵懂。
真想让这个人变得和自己一样呢!
偌大的长亭中,水汽迷蒙,朦胧了她的双眼,也缱绻了她的心。
她伸出手想接过蓑衣,那人手背的冷意沁入心扉,她微微怔了怔……
她一抹淡淡的浅笑流溢在唇边,正欲骂他傻!
却只见那人大大的笑容格外的碍眼。
她伸出了手,正欲看清世间竟有如此?
如此善良到愚蠢的人吗?
碰到的却始终是虚无。
那个人早已离场。
她睁开了眼,看着室内春景如昨,却少一人如昨日者耳。
她低声轻唤了句:“小白……”
她的声音轻柔,如云似雪,终是消散于天际,而那个人也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浮生若梦,若梦浮生。
*
巍峨的府邸,令人心羡。
飞扬的鹤服,令人心惊。
嘴边的讥笑,令人心叹。
他还是他,亦或者,他已不是他了。
一场高中,他是天之骄子。
耳边的掐媚、奉承,令他不屑。
寒窗十年,为的是这些?
是也不是。
他寒窗为了改善百姓疾苦。
他寒窗为了心中的梦想。
他寒窗为了……那抹倩影……
白衣拿着被裱起来的画,眉目间的温柔令人向往。
她是他穷尽一生,也寻不到梦。
他站在窗边提笔,细细的勾勒着她的容颜。
她飘逸的发丝,在他的手下晕染。
她娇艳的红唇,在他的指下轻笑。
一字一句的提笔,怎么画,仿佛都绘不好她的容颜。
他踌躇,他蹙眉,他颤抖。
墨迹缓缓滴落在纸上晕开,那个女子的容颜被墨汁晕染,他仿佛再也看不清她的容颜……
他收起了画卷。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沥淅沥的,细细的,柔润的,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如果那是一场美梦,他希望永远别醒。
*
她穿着鲜红的嫁衣出嫁,嫁衣上绣着精致的图案,衣料丝滑,款式精美。
是普通人一辈子也穿不上的衣裳。
她涂着鲜红的口脂,盖着艳红的头帕。
她淡淡的眸子,没有太大的情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如是。
她抬脚踏上花轿,走向一个未知的未来。
她坐在轿中,淡漠的摘下了自己的头帕,伸出手,抬起帘幕,看着这个自己住了十五年的地方。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冷酷。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束缚,不得解脱。
而如今,她终归是要踏往另一个牢笼。
看着艳红的头帕,她似是想起了什么。
低低呢喃:“小白……”
她的声音很低,不似在说话,仿佛听到也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幻听……
她的声音温软,带着一种向往……
*
赐婚。
白衣看着手上的圣旨,垂下了头。
低头,跪拜,谢恩。
万语千言,心头翻腾的拒绝,终是被他压在口中,吞咽在了心里。
他不知何时能再见她?
如果知道,那他宁愿不相见,如此才可不相恋……
“这是我姐姐。”白衣看着记忆中那个熟悉的人挽着别人的手,梳着妇人的发髻。
愣了愣,身子僵了僵,竟不知说何?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梦都破碎了,他心碎的一片一片的,格外的疼。
一阶布衣,又何必长情?
*
因为反对新政,白衣被贬了。
他不后悔,因为他退了亲。
令她错愕。
她看着他,仿若那日。
眸光里的向往,令他不解。
他想将给她写的诗,送她。
他想将给她绘的画,送她。
他想将所有话,说与她听。
他想……
他知道,他的贬官有她的家族的插手。
他知道,她向往的是他的生活。
他知道,她不爱他。
他明悉一切,却还是深陷其中。
白衣靠在窗边,阖上了眸子。
窗边下起的细雨,不时溅在他的脸上。
一如那日。
那日的雨下得好大啊,没人能听见他心动的声音。
白衣闭着眼,轻轻的笑了起来。
梦里仿佛佳人在侧,春光一室。
终究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白衣看着偌大的府邸。
仿佛想起了那个曾经的自己。
穷尽了一生,
我只盼高中功名,
迎娶深爱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