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义仍然压抑住情绪的波澜,接道:“你比你爸可张扬。”
“这可看面对谁。我爸告诉我跟您就直接侃,一点别藏着掖着。”
“刚才你说我酸那个位置?”
“您只考虑这一面。我知道您没那个想法,但我是告诉您谁坐那个位置真不一样……”
鲁义要为这个年轻人折服了,因为他说出了鲁义压在心底一直说不出的话。但他就是那个合适的人吗?
听天如命了。可是刘振不让他放开。
“我是想跟你联合。我要坐上,村里的事也不能全绑着我,外面我有买卖,所以我才能保证不捞村里的所谓好处,所以你不帮我都不行。”
然后鲁义慢慢也发现这个张扬的年轻人确实是有些本事。
这已是二零一三年的春天,刘振又找到鲁义家里,喝酒,抱瓶,鲁义开始跟他深交,喝到半晌,刘振才说正经事。
“老姑夫,现在咱村各街道都铺齐整了,但是这卫生保持还是有问题。尤其咱正中大路可是全村门面,镇上刚提出要求,也拨了专门款项,可是找谁管理——我想了像以前找咱们自己人得这好处或是找困难户顶了,但我是觉得这样都不能长久,你帮我想想有没有更合适的方法或是人选。”
鲁义明白这是给自己放权,当然他也不会简单找人应付。
于是他又特意到大道上看一遭,二里半长的路,两侧排满人家,都要扔些垃圾,虽然间隔一段也修了固定垃圾池,但村民们并不自觉,还有随手扔到路边的,甚至丢到路中央。以前不注意,注意看还真不雅观,与重新铺筑路面及修饰墙垛、粉刷齐整的白墙一起太不协调了。鲁义一时都想自己承包下来,可是又不能凡事都亲力亲为。美好的愿景又褪去了。
正在他有些失望回到家,竟发现李寡妇在家等着。自从那次矛盾过去三年多,也会偶然碰到,都是木然走过。鲁义当然不是一直记恨,但总存着不痛快,所以一直没主动去求和解。这会儿发现找到家里,鲁义很是吃惊。
“大义,婶是来求你的。婶早就想来可一直没抹开这张脸,但我知道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记恨我寡妇一个人,还有你大兄弟,别说了,我就是操他的心……”
她一边说着还抹起了眼泪花子。
鲁义心先软了,他听明白李婶是来主动示好,便产生些许愧疚心里,于是回道:“我明白了李婶,您不来那事我也不记恨了。谁都有错,我也不是为我择请。过去了就过去吧。您这次来一定还有具体的事,说说我听听。”
齐雅茹再招呼:“李婶,咱再进屋说吧。”
三人便礼让着进到屋里,再坐下来,李月再说:“大义,我又是为我那半吊子儿子求你来了。我是真服了,你大叔走那天我都没服过,这孩子是真不长脸,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但你说他懒吧,还不是,就是脑子没抹,非得正经人带着他干。可是旁人谁照顾他呀,所以呀真就得承认你护着他,他这些年真就在你那连着干过两、三个月,可是我……”
说着突然自打了一个嘴巴,又哽咽起来。齐雅茹急忙劝她:“李婶,你别这么的,有什么话您就直说。”
“我呀,鬼迷心窍了,跟你们叫板,我哪有这个底儿呀!不然还能在你手底下,我也能放心。”
她继续流出悔恨的泪,齐雅茹急忙拿条手巾帮她擦。
鲁义却继续给她浇油,倒不全为逞自己之快:“后来我听说陈闯也到外面去闯,不挺好吗?”
“他能干啥呀,到哪也干不了两天就打发回来,还一分钱拿不回来,我还得搭钱。然后我也问他,有些活他也不是不能干,就是带他的人不爱带——也不能怪人家,谁让闯子缺根弦呢。但是他也三十来的,不能跟我光在家呆着,我都不敢图他还能给我娶媳妇生个一男半女,就是能自己养活自己就行,我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啊。所以我只能厚着脸皮还得求你,你是咱村公认的大好人、大能人,您大人有大量也不会记恨婶子那时干的虎出。大义,你再把你陈闯兄弟收了吧。我以后谁也不求就求你了,你说怎么让我赔礼都行,然后我不供菩萨我都供你!”
这话说出口把个鲁义脸全臊红了,但是心里承认李寡妇真是会说,都说这份上了他还能反驳什么,尤其他也是爽快的人,便直接回道:“李婶,当年我能接收他现在我当然也能管着他,他那大身板子也不是不能干活,所以我也不是白养活他。但是有一点,工程队一直是清泉帮我管着,你得让他答应,然后闯儿都得听他的,这事才能办。”
李寡妇听到这话,行动比鲁义还爽利,站起便说:“这好办,我现在就给兰英磕头去,兰英叫我当全村人面磕我也磕,我以后也把她当姑奶奶供着。我知道她那人要脸,你以后看我李寡妇也一样热心肠。”
说着也不和鲁义两口子道别就起身行动,还是齐雅茹追着送出门外。然后回来问鲁义:“你说李婶真能给兰英磕头?”
鲁义只是笑着说:“不管。”
齐雅茹就掐他胳膊说:“你怎么这么坏呢,让李婶这么一个可怜人去求兰英!”
鲁义也反问她:“你怎么不拦着呢?村里人谁不知道咱家里家外你是大天。”
齐雅茹再扬巴掌轻打他,然后说:“我也想看看兰英怎么制她。”
后来鲁义也特意问齐兰英:“李寡妇到底给你磕头没?”
“必须磕!当年我磕出去的头终于收回来,我高兴。然后李寡妇永远别在我面前抬起头,她就得低我一头。”
齐兰英神色里是尤其的骄傲。鲁义忍不住轻踢她,她却重重踢还回来。鲁义不敢再撩拨了,然后认真为陈闯着想了,就想到管理街道卫生的事,于是亲自到他家里去说。
陈闯自打出了那事后一见鲁义就怕也是羞臊,然后总是自动躲开,现在进了屋里没处躲没处藏了,只好低下头,好似一只鸵鸟欺骗自己把脑袋藏进沙堆里。李寡妇倒是非常高兴,又是拿瓜子又是倒茶。鲁义也就四脚八叉坐下来,然后说道:“既然你能把兰英说通了,我也就履行我的承诺。陈闯先做一个零工吧,具体做什么都听清泉安排。清泉为人李婶你应该信得过,另外清波跟陈闯以前就不错,都能照顾他——陈闯你呢,有些拧脾气,但是记住跟清泉绝对不许耍楞儿,耍楞儿我就不能留你。也就是你跟我耍耍脾气都行,我能揍你。但是跟清泉绝对不行,记住没?”
陈闯先是摇头,意思是不敢跟鲁义耍楞儿,他可被那一拳打怕了,脑海里留下深刻烙印。接着点头,意思是也不敢跟清泉耍楞儿。
鲁义都懂,但还是跟李寡妇强调:“李婶,你一定要常跟闯儿唠叨,对清泉必须尊敬。这队里就一个规矩,清泉说啥就是啥,谁也不能挑战这个权威。跟我倒不用。”
李寡妇急忙点头:“我天天出门前都嘱咐他,你真是了解我们陈闯,他是有时候脑筋转不过弯,然后犯浑。我以后也常常跟兰英说,让他们多少也担待点。”
说到这时也是加了小心,怕鲁义不满意。鲁义倒觉得李寡妇真是明白人,想得很周到,万一发生特殊情况提前也做些预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