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义晚上到家的消息在他的小圈子里传播开,齐雅茹和妈妈共同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然后齐雅茹忍不住只在家里等,约莫那趟车到达的时间领着孩子先到路旁,然后看到丈夫下车,努力发现他脸上、身上有哪些变化。其实也没有,才离别一个礼拜时间,鲁义上车前又特意穿了来时清洗干净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还是那样精神、威武。而身子带着思想回到村子,心头那块阴霾又袭了上来,所以眉脚又带着些许忧郁。急忙抱起孩子,但小茹却不喜欢被紧紧抱着,摇腿下来自己走。她这个年纪也会把心事转移开——不知算不算心事。她爱爸爸但并不需要爸爸陪着。而如果是妈妈,才不想妈妈离开自己,就好像和妈妈更近些,其实也一样爱爸爸。感情之事就是太复杂了,谁也理不清。
鲁义拿出城里买的包装精美小食品给女儿吃,可是女儿都交给母亲,然后主动拉着父母二人的手一起向姥姥家走。附近看到的都和鲁义打招呼,他们对鲁义的进城没有较多的议论,而且以为鲁义就是一条龙早晚也会到城里去。
齐富贵因为知道姑爷回来提早收了工,他更多想着这个家庭的和谐。起初支持鲁义出去一方面是散心另一方面也是支持去寻另一条发展的门路。他接受下年轻人爱进城的理念,他在城市干活,承认城市的先进性,所以不会阻止闺女一家进城。但他自己又割舍不掉对这家的依恋,他希望自己最终是留在家乡的。
但几天时间他发现了女儿的魂不守舍——女儿是在担心鲁义出轨。渐渐他的心里也有担心。鲁义毕竟还年轻,人又都是会变的,又在这个飞速变化的时代,他的心里都已能够理解种种变化。但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回复从前的坚守,尤其不想让这个幸福、安定的家庭有些许动摇。所以他动摇了先前的想法,尤其怀疑鲁义和王亮在一起,他太了解王亮这个人,久而久之,他怕鲁义受到影响,若看到再扭转可就悔之晚矣了。所以在今天的晚宴上他是准备说点什么。
思念的时间总是显得长,当全家都坐到一起再一想只是一周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齐富贵进城干活常常月吧回来一次,大家都当习惯了。
齐富贵特别拿出一瓶五粮液,鲁义打开先给岳父倒满,然后齐富贵作为一家之主先说话:“鲁义,你这一出去,我倒不觉怎的,小茹却总是念叨你,今晚终于又看到我大孙女笑开花了,所以你呀如果能够还是常回家看看,现在坐车也方便,这城里与农村离得也近了。”
鲁义当然明白岳父心意,共饮一大口酒然后说:“我也想着以后咱们都进城里。雅茹以前就提过带孩子进城读书,然后你们二老都去。就看我这次干得怎么样,真要干长了,咱们就想下一步。”
这可是重大的问题,涉及着巨大的财力支持,而即使初步计划达成还有更长的路呢。而齐富贵骨子里的打算是根据地别丢,城里的新事物新潮流也要跟得上。但是完全离开乡村真舍不得,尤其看到手艺还能在乡村施展得开。这时思想陷入短暂的沉默。
“进城,我可不去,你们去。我帮带着小茹行,但常住我可住不了,总觉得不自由,不敞亮,不像家里呆惯了,街坊、邻居都能一块说说话。”姥姥便忍不住发表自己看法。
“妈,现在就是说说,看你就怕成这样!城里又有什么好怕的,我也是没进过城,但是别人能进,咱为什么不能待!”齐雅茹属实有进步的思想,尤其丈夫先提出来,她更要支持。
“我可不行,没看你大舅一家到底还是回农村,落叶归根。你们年轻出去吧,我和你爸留下来。”雅茹妈偏偏执拗起来,仿佛今晚就是面临重大的抉择,她在据理力争。
“别吵了,吃饭吧!”小茹发现了分歧,动用自己的特权。
姥姥赶紧说:“我们没吵啊,你听出什么了?”
“我听到你们说进城,姥姥不同意,我跟姥姥一伙。”
这下姥姥更高兴了,禁不住去亲了一口,再认真说:“姥姥真是没白疼你,小茹有良心!”
其他人便都笑了。这个议题就先放下。
“王大眼体格还好吧?”齐富贵转而问道。
“也还行,但他现在只支嘴不干活了。”鲁义便接道。
“应该好些年都不怎么动手了,但他年轻时可是有力气,我是干不过他。”齐富贵接着说。
鲁义:“现在他可干不过你,身子虚了。”
“啥人啥命吗,他能白话儿。到底凭嘴把钱挣了。咱凭力气到底不如凭嘴的来钱快。”
“回来前他还托我给您带好呢,说也想当初的那些老哥们。”
“是啊,当初我们都是真干啊,不像现在机械化,那时全靠人力,热火朝天的真热闹!”
饭桌上就不提敏感问题了,而所有敏感问题便留到私密的空间再说。
“你真的想着接我们母女到城里去住?”吃过晚饭,留孩子在姥家睡下,齐雅茹和鲁义方回自己家里。齐雅茹一边铺被褥一边问道。
“当然想了。在这村里我以为和谁都够意思,可是偏偏还闹出那样一场事,我服了。”
“你服什么了?你也不能全怪李寡妇。为孩子一点小事你就气势汹汹去找人家……”
“我哪气势汹汹了,就是想说道说道怎么了?”
“可你也不是不知道李寡妇是一点亏都不吃的主。她一个人顶门立业不厉害点行吗?然后这事过去后她也没再说咱一点坏话……”
“她讹了我好几万块钱,还想送我进局子,还想说什么呀,还用说什么呀!”
“你不把陈闯打了吗!”
“我打他算轻的!我处处照顾他,让他跟着我干,到最后还倒反天罡,跟我耍横,他还有理了——你还向着她们说!”
“我不是向着她们说,我是劝你消消火吗。”
“别说了,再说我火更大了。别一回来就和你吵架。”
齐雅茹当然懂得说不通,赶紧笑笑打住。可是这会儿功夫总要说点什么——七天没在一起了,板不住也就张开嘴问道:
“王大伯没带你到什么地方去玩吗?”
鲁义一听也笑了,然后当真也是心怀坦荡回道:“他这个人什么样,清泉、清波一定会告诉你点什么。所以你是问我拖没拖下水吧,拖是一定拖了,但是哥就是出淤泥而不染。你问问他们两个也就知道了,那次我们在外面的时间更长。”
“我问谁呀,我谁也不用问。刚才饭桌上咱妈说不想进城,所以咱也不进城了,你就给我快点回来。”
“你怎么也说变就变呢,不是你起的头吗?你还怕我怎的,我有那么大魅力吗?”
“你臭美吧!你没有魅力但是我喜欢,所以不想让别人也喜欢。我现在是说真的,别想那点事了,早点回来吧!”她就抱住了鲁义,尽显女人的痴情与柔媚,鲁义焉能不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