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要说一些题外话。”
“第一，我不是变革者。我对改变教育模式、教学氛围之类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第二，我对目前青川附高、我国的教育制度没有任何意见。我见识过最差的那种学生，所以我深刻的明白，对于他们，或者在座的诸位，现行的教育模式是最好的。”
莫知站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云彩缓缓飘动，彻底覆盖住太阳。观众席上的阳光也依依不舍的离去，秋凉让学生们袖口生寒。
回到观众席的吴教授坐在了钱桐铭老教师身旁。
老教师揪着他的衣服问：“你刚才干了什么？”
吴教授没有回答，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老教师。
老教师解释道：“你没发现吗？莫老师的眼睛里有一种自信的光在燃烧。”
“哦？”吴教授凭借着丰富的心理学经验作出分析，随口问道：“他以前也有？”
老教师微微点头：“以前也有，但不像这么炽盛。”
旁观者清，这些老姜从心灵之窗发现了莫知内心的细微变化。
莫知站在主席台上，挥舞着黄色木尺，平淡中透着力量。
“刚才教导主任问，为什么我说‘不想当老师’，结果却又跑回来当老师？”
莫知抛出了一个简单的问题，为了吊起听客情绪，他停顿了话语。扫视过场上重要的听客们。
却发现他们都懒得思考，只是看着莫知等待答案。
莫知向严谨招了招手，示意她走上台来。严谨正在往回走，看到莫知的动作，犹豫在半路上。
“我为什么不想当老师？因为我很现实，这一点和教导主任你的主观臆断完全不同。”
一边说着，莫知一边不忘损一把教导主任。
“我清楚的明白，我的教育方式存在很大问题。第一，这是一种奢侈教育。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人享受不起这种教育。”
“第二，这是一种无目的的的教育，我只负责辅助，具体教育成果如何要看学生的天赋、素质。”
“因此这种教育只属于极少数人……”
虽然嘴上说‘极少数人’，但其实莫知心里想的是——只属于示范班的宝藏学生们。
他们是不需要填鸭教育，也能取得比填鸭教育更好结果的学生。
“而我之所以会回来当老师，就是因为我遇到了示范班。他们有足够的天赋，也有够多的问题。”
“他们攀登过高山，也遇到过低谷，可以从容地面对一切会出现的结果。他们有天赋、有自制力，所以即便我管得宽松，只要方向正确，他们自己就会努力学习，获得成绩。”
这一番对自己教育方式的介绍有些过于模糊，莫知考虑到观众并不在乎细节，所以只提取了他们在乎的东西。
他瞥一眼严谨，发现严谨还在犹豫中。于是他干脆直接喊道“示范班的同学们，你们都请到主席台上来。”
韩熙听到这话，最先一步蹦上主席台，就差没把摄像机按在莫知脸上。
观众席，示范班的区域有些乱。有的不太情愿此时上台，只想当一个观众而已。
最先站起来的是慕苍梧，她并不爱慕虚荣，但听到夸奖也会心中窃喜。她觉得莫知八成是把他们请上去挨夸。
在她的带领下，示范班才一个一个往主席台走去。朗豪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跟上了大部队。
“说完了我的教育方式，我再来谈谈教导主任所坚定的教育方式……”
这话让很多人感到惊讶。难道莫知要批判应试教育？可是他刚才也说他对应试教育没有意见。
他到底想说什么？
莫知挥舞着黄色木尺，一开口就先定下了他对应试教育的评价：“应试教育可能不是最好的教育。但是对于目前的华国，和华国的学生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教育制度！”
“我国的教育体制，已经做到了现在的条件下几乎最好的成果。”
“埋头苦读十二年，鱼跃龙门一朝变。就像教导主任说的，既然你们能来到青川附高，就证明你们懂这个道理。”
“读书也许是很苦，但这样吃苦的机会却来之不易。在亚非拉，乃至许多发达国家，也有许多适龄学生无法读书，得不到和别人平等竞争的机会。”
莫知说到这里，也心情激愤的高喊道：“这是一条无数先贤前辈用生命与热血所铺筑的康庄大道！只要你们愿意走下去，就一定会有结果，多么难能可贵？”
但他很快注意到自己的情绪，于是稍微开了个小玩笑：“不要说什么学习没用，买菜用不到函数。如果你们真的能学好函数，你们可以把学不好的同学雇来当保姆，让他去买菜！”
一个适当的幽默，让笑声和掌声一同响起。
看热闹的观众只当笑话听了，而在乎这场辩论的观众在掌声中开始思索。
莫老师到底想说什么？
他先说了自己教育方式的缺点，又把教导主任的教育方式捧得这么高。
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他的目的在哪里？
示范班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主席台下，并没有主动走上去。
席三元轻声问齐雾：“我怎么听不懂莫老师在说什么呢？”
班级学生集体投去了鄙视的眼神。
齐雾轻声解释道：“莫老师的技巧很高明，他把教导主任刚才的内容上拔高了一层并囊括括了进去。”
“所以呢？”此时很多人都来了兴趣，就连朗豪都问道：“高明在哪里？”
“第一，教导主任刚才说的一切都被他的内容覆盖了。同意了教导主任的立意、结论、指责，但这些基本上都没有了意义。”
席三元头一个发出了不明觉厉的声音：“哦——”
齐雾说道：“这是先退后进，你们看吧，莫老师马上要图穷匕见了。”
果然，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台上的莫知忽然就强势起来。
他眼神坚定的注视着教导主任，高声问道：“教导主任，刚才我对于两种教育方式的评价，你有意见吗？”
教导主任还能怎么回答呢？
胡搅蛮缠？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还要乱来？他丢不起那个人！
哪怕知道莫知肯定有阴谋，他也只能回答：“你说的没错。”
两者之间的气势差距很大，虽然只是简单的一问一答。但是却好像有一方强势突进一般。
观众席稀稀拉拉的响起了掌声。
主席台下，齐雾继续分析道：
“第二，在立意被拔高了一层之后，之前的论点就自然失效了。莫老师就可以轻松地转变辩论的主题与核心。”
示范班的学生们听着齐雾的分析，对莫知和齐雾两人都钦佩有加。
看似是完全无章法不带感情的陈述，其中居然藏了这样诡谲？
陈不离心道：“陈栋梁这次估计要栽了……不过，活该。”
她知道教导主任不擅长辩论，但既然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辩论，而是打算揭莫知的老底。结果阴谋失败，现在就算被“按着打”，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只能用一句“活该”来评价了。
示范班的学生们仰头看去，竖起耳朵仔细听，生怕漏掉了一个字。他们要听听看莫知打算把辩论的方向扭到哪里去。
主席台上，莫知请教导主任走上来。
韩熙的镜头在教导主任身边缓缓飘过，然后渐渐拉远、平移。
从镜头看去，莫知和教导主任对面而立，气势节节攀升。两人侧边是主席台，主席台过去是人山人海似的观众们。
“那么教导主任，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莫知把话筒送到唇边，语气平和好似日常交谈一般。
“是学生选择教育，还是教育选择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