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他也只会说这个。水汮鼻子里哼了一声，将头侧了侧看水溶，心里梗着一大团的不解，却又因无力支应水溶而觉得挫败，二哥答应，也是不得已吧。
“看来，忠顺老王也是附议的。”
“附议，附议，当然附议，这事早该如此。”忠顺呵呵的笑着：“咦，只是不要怪老朽絮叨，不知裁减哪一部分啊？啊？不是只有威卫被削减吧？啊，北王？”
水溶看了他一眼，目光交了一下，就点点头道：“当然不是。还是鄢将军的左右鹰扬卫。”
“哦，那是，这也公平。”忠顺王继续点头，却忽然想起来：“那，翊卫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解，三军中唯有翊卫不可减，这是太祖太宗先帝朝都默认的，这忠顺身经三朝，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水溶的眉间微微一挑，并不开言，却就将这解惑的位置让了出去。
那鄢青尧皱眉道：“忠顺王，不是不知道，我水朝兵制吧，自来羽林卫、翊卫这两支是断断不可动的。”
“哦？是有这个话。”忠顺连连点头，接着语气一扬又道：“我糊涂了，是哪本律例典籍、祖宗家法，或者太祖太宗先帝朝的起居注上记了这句话来着？”
众人又是目瞪口呆。
这不过是个成例，其实并无明白的文字性的定制。其实历朝历代这样的事都很多，人人心照不宣都是照着这样做的，如今想要细细教条起来，倒也真是显得无据无凭，站不住脚了。
话说到这里，水溶怎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不想开口，他现在的位置不便开口，一旦开口就有回护之嫌，所以他乐得继续看戏……有人要为他的翻盘打前站，他也可以省下些气力来。
水汮不笨，他也隐隐的觉出了这位看起来庸碌的老王想说什么，灵机一动，趁着众人都在那里哑然，便顺手将话头接了过来道：“王叔说的有理，这个翊卫不可动，出自哪里，本王也记不得了，请岳丈大人见教。”
岳丈两个字被他狠狠的一咬，充满了讽刺。
鄢青尧没想到会有人揪出这个话头来，顿时有些接不下去了，愣了一下，还是鄢倬反应比他快：“原是旧例，倒也确实无章可循。可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本来就毋须明言的。”
“奇怪，既然无章可循，那又为何裁不得？”水汮继续惊奇：“既然刚才太后言之凿凿要裁汰行伍，那就该一视同仁，为何一道圣旨却出了两样例，何以服众呢，二哥，你说是不是？”
“四弟，你说的有点道理。”水溶点头开口：“可是既然太后要如此，便该如此，其他人如何能多言呢。便是有不平，也只好‘以大局为重’。”
这话众人耳中是步步后退，可是在太后听来又是辛辣的嘲讽，步步紧逼。
“二哥，那威卫都是你带出来的兵，个个上的了战场杀得了敌，乃是称服四海的劲旅悍骑，北疆无需说了，就比前次围猎，谁强谁弱都是可见一斑的，若是这样的都要裁……”水汮冷笑一声道：“那那些混迹京师，拿着俸禄，悠游集市，兵戈不修，上不了阵的，却要仍旧保留，耗费国库，传出去，实在是令人不平！”
“嗯嗯嗯，南王这话有理。”忠顺接着道：“自来裁军都是裁汰冗余，去其糟粕，保留精锐，再没一个裁掉精锐，保留糟粕的道理！”
“忠顺老王，翊卫在老王眼中，只值两个字，糟粕？”鄢青尧心中大怒，削他的兵马，比割他的肉还叫他疼。
“失言失言。大司马息怒。”忠顺老王拱手连连道：“非也非也。翊卫虽然这几年也养在京师，但毕竟是鄢大司马所部，自然是骁勇的了，但比起威卫、鹰卫，恐怕还缺些历练。”
鄢倬目光里一闪，默默的听着宗室发难。虽然是他起的头，可是他不打算说什么，也不打算为了鄢青尧据理力争。
水溶见火候都差不多了，这才缓缓的开口：“不得不说，老王、南王所言，都有一番道理，本王这几日接了一部分翊卫在手下，缉拿刺客，却常常是上有令，下不能行，十分懈怠、疲敝甚重，若是这样下去，非但不能称拱卫京师之任，却是拿着粮饷耗费，于国无益。”
这话相当的重，而且，翊卫冯萧手下卫若兰所部，这几日却正在水溶底下效力，水溶完全有发言权，此言一出，鄢青尧心里就是一忿，看来，还是落入了水溶设下的圈套了，如此，朝堂之上，他也只好做做样子，水溶懂得以退为进，他又岂能不知？想着连忙点点头：“有这样事？我竟然不知，实在是失察的很。唉，没想到，这翊卫竟然如此不成话，之前跟随老夫却是没有发现，惭愧惭愧，冯萧！”
“末将在！”冯萧应声出列。
“你是怎么带的兵？竟然出了这种宿弊，让北王为难。”
“末将失察，甘愿领罚。”
水溶慢慢的扬起冷眸，沉静，却像冰潭让人不敢碰触他的目光。
“大司马，不必责备冯将军。”水溶淡淡的道：“将者，主一军之任，一人系万人，原是上行下效，与其一味苛责部将，不如查检自身。将帅行的正，底下人焉得不正？”
这话一出，鄢青尧又是一阵语塞，这种当面的讥讽让他心中更加愤怒……我带兵的时候，你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到来教训我起来，心里虽则如此想着，但是脸上还是认同的点头：“北王所言不差，老夫也受教了。既然如此，就立刻令兵部统令三军，自翊卫羽林卫起，裁汰繁冗精简部将，如何？”
水溶点点头：“如此正好。兵者，贵在精，而不再多。若不能见阵，哪怕是数百万之雄，又有何用。”
“二哥说的对。”一直一直沉默不言的水洛，此时开口，一口将事情钉死：“就这么办，这件事，还是交给鄢大司马，哦，鄢大司马是翊卫之首，恐是多有不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