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间,蓝思瑶做了两件事。仙家众人得到了蓝思瑶的道歉和邀请。
谁也不知道蓝思瑶为何对这样一个危险人物有如此的信心。也不知道姑苏蓝氏的南山步道有何不一样。但是看着蓝思瑶的一脸认真和丝丝凄凉,还是答应了。
…
…
三天后。
仙门百家站在步道后面的山上,看着步道起始地旁边的那个白色的身影。风静静地吹过,玄门上下,高到各家家主和仙督,低到低阶女修和家仆。他们没有规定的站位,乱乱的站在一起,蓝玹琰跟着蓝曦臣,站在最前面。蓝曦臣的旁边,还有灵力没有完全恢复的金光瑶。
一个黑色的身影带着滚滚怨气前来,怨气仿佛在流淌。枫烛影站在蓝思瑶面前,两人都用上了灵力或怨气,声音让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今天约为,有什么大事吗?”枫烛影的嘴角充斥着得意的诡异。
“自毁人身,任你摄魂。”蓝思瑶的声音悠远平静,就像是说“我叫你来看书”一样。
“哦?终于想开了?在乎起你身后的这些人了?看来姐姐你还真是在意这些无用之人啊。来吧。”
“麻烦你把步道台阶的位置让开。”
枫烛影让开步道,蓝思瑶一挥手,六把长长的十字刀,冒着怨气,随着步道起起落落。
蓝家的步道很长,翻过整整12个山头。蓝思瑶的这六把刀,排列成一朵花的样子。怨气挡住了阳光,刀锋青黑。
步道的台阶上,根根细细的竹针破砖而出,尖锐,挺立。
蓝思瑶还是穿着那身蓝家校服,带着那根云纹簪,一身的冷清。在众人的眼神中,蓝思瑶蹲下来,脱下鞋袜,赤着脚站在草坪上。
蓝玹琰扑了上去:“思瑶你干什么啊!不可以!你会死的!”却被蓝曦臣一把拽住:“你先管好自己吧!你上去,枫烛影会放过你吗?”
蓝玹琰第一次发现蓝思瑶对于自己有重要。她的欢乐,她的失控,哪个不是在蓝思瑶身边?她无比的想要留住那个人,想把她从那危险的地方拽回来,哪怕自己同她一起承担。
蓝思瑶回过头,用往常那种最最温柔的笑容对她笑了片刻,尔后轻盈而又残忍的挥出一道捆仙索,把蓝玹琰捆在原地。
她转身看向那长长的十字刀和那根根分明的竹针,有了些许的恐惧。
她有点害怕,自己这次忍不住。
她对痛的感知,从来和旁人是一样的。上次的七剑,她忍住了,一声不吭的把吐出来的血咽回肚子里,再战,再捅,再吐,再咽。很难受,但是她还是觉得可以轻松的忍下来。
这次,她微微有些紧张,这种刀带来的疼是剑比不了的。
她的背后人山人海,一些胆小的女修抓紧了衣袖,一些胆大的男修也流出担心之色。背后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伤害过她,都值得她付出。
更何况只是痛不欲生而已,自己又不会真的死去。
她指尖一勾,每一根十字刀缓缓的旋转起来。她鼓起勇气,走向那地狱一般的感觉,使劲踩在竹针上。
脚先踩上了竹针。这竹针坚硬无比,每一根,都狠狠的钻进了脚底的皮肉,再哧的一声挑穿脚背上那层薄薄的皮,带着那黑红的血,暴露在空气中。
“比那七剑……轻一点。”蓝思瑶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这句所有人都听不到的话,把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
几根筋脉被生生刺穿,还有的直接被挑断了。蓝思瑶忍住了马上就要冲出喉咙的惨叫,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身体一挺,六把十字刀插进了胸膛。
刀缓缓的旋转着,搅动着每一寸血肉。点点碎肉,被剐下来,留在刀刃的转弯处。蓝思瑶吞下一大口血,忍着那种生不如死之痛,继续走了几步。
上了五个台阶,蓝思瑶再也忍不住那向上涌起的红色液体,一个没忍住,血从口中溢出。蓝思瑶轻轻的摇晃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着。旁边的枫烛影忽然跪了下去,吐出一口血,捂着自己的心口。
蓝思瑶见到此情此景,释然的笑了。蓝思瑶在受伤时,枫烛影会收到同样甚至更大的影响。这些伤会一一反应到枫烛影身上。蓝思瑶利用了这不黑不白的棋子,想要以自残的方式,对枫烛影造成巨大的伤害。
蓝思瑶不死,枫烛影也不会死。所蓝思瑶其实还是在拖时间,让这些家族缓过劲儿,可以对此事从长计议。枫烛影加快了速度,但每行一步,心脏就会被搅碎一点,十字刀会转的快一点。蓝思瑶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声,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她一直半张着嘴,无声的哭喊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之前自己一直无感,此刻的疼,像是有千万把剑同时刺进胸膛,一点一点扭曲,一点一点撕扯开所有皮肉,再一剑一剑的凌迟最痛的地方;又好像把每一根神经兮兮的切断,痛到极致却又无比清醒。
蓝思瑶的手已经扶住了刀刃,很疼,失血很多,伤得无法想象的厉害,很想停下来。脚已经被刺的麻木,每挪一指,都是无法忍受的痛。
但她不能放弃,枫烛影还没有伤到极点,一旦放弃,枫烛影便会重新来过,害更多的人。
她不能喊出来,喊出来,别人就会知道她的痛,会内疚,会心疼,会担心,会过意不去,会很难受。她不想麻烦别人为她着想。
蓝玹琰一直大声哭喊着:“蓝思瑶你回来!思瑶你回来吧……我求你了!别这样啊……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求你了……回……回来吧!我求你了……思瑶!……思瑶……!”
蓝思瑶的腿已经软到了极致,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枫烛影已经躺在了地上,血从嘴角流出。蓝思瑶拽着到刀刃,一寸一寸挪着。
十二座高山,众人看着蓝思瑶万分痛苦的登上每一个台阶,脚下的竹针已经变得血红。三个时辰过去,众人看着她登上第十二座山头,从十字刀的尽头脱出来,从那一山坡的竹针上滚下去。每一寸皮肤,都被生生刺穿。
十二座仙境之山,如今看起来是如此的血腥与凄凉。远处,枫烛影已经没了声息。
蓝玹琰终于挣开了捆仙索,哭着去追蓝思瑶。她的嗓子已经哑了,但是还是一直喊着蓝思瑶的名字,跌跌撞撞的跑下山去。众人被蓝思瑶吓傻了,看到蓝玹琰,这才如梦初醒的跟着跑起来。
蓝思瑶摇摇晃晃的站着,看到蓝玹琰,脸上绽放了一个无比温柔的笑脸。她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蓝玹琰,却支持不住的跪了下去。
蓝玹琰紧紧的抱住蓝思瑶,蓝思瑶也把她抱在怀里:“刚才不要喊那么大声啦,我没事的,就是消失一段时间而已啊。你就……当我去夜猎了,去三个月而已啊。看看你,喊我喊的嗓子都哑了。我那么好看么?”
蓝玹琰哭的只能说出一句话:“思瑶你别走……求求你了你别走……”
蓝思瑶笑着抱抱她:“好啦,你的仙督哥哥还在你后面呢,看见你这样子,笑话你啦……”
蓝玹琰抽抽嗒嗒的小声道:“我前天开始就不喜欢他了,你还想他……你不要走……”
蓝思瑶勉强把蓝玹琰拉起来,推到蓝曦臣旁边:“我不会死的,就消失一段时间而已啊。你放心吧,我一回来就去云深找你们,好好等我。”
蓝玹琰哭着点点头:“你……你不许……骗我……”
蓝思瑶的笑容更加温柔:“嗯,枫烛影也不会死,你们就把她放在那,一会就消散了。放心,我不回来,她就不会回来,她回来的一定比我晚。”
“大家都好好把自己的人整合整合,更多的事,等我回来再告诉你们。枫烛影,我一定会有办法。
“我走了,后会有期。”
蓝思瑶带着那令人心碎的微笑,走向了一处山崖。山风一吹,蓝思瑶的身体化成无数雪白的曼珠沙华,漫天飞扬。浪漫,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