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和尚身上的衣袍破碎了好几道口子,但并似乎没有受什么伤。
双手合十稳如磐石,每一步落下,都有地面的青石瓦砾被震起,然后化作齑粉飘散。
恐怖的气息在周身收敛,最终归于平静。
“这家伙,好厉害!”朝青雀警惕的退了回来,原本白重身上的气息波动,已经远远超过寻常的宗师,但不到半个小时的交手当中,却以白重落败收场。
白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原本穿在身上的白甲已经碎裂成无数块,挂在身上的锁链也断了不少,面色苍白,气息微弱。
或许是感受到了君天行的气息,白重慢慢转身,看向了君天行。
“咱们,又见面了……”
白重悠悠说道,每说一句话,鲜血就从口中涌出,破碎的白甲被染得一片猩红。
但是白重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了曾经的恨和疯狂,剩下的只有欣慰和平静。
“其实,很想和你再打一场,然后,赢了你……”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没机会了。”
白重仰起头,望着头顶没有一颗星辰的黑色天幕,神色向往。
“自小生活在函谷之外,向往着秦关之内丰沃的大地,渴望着一朝一日能踏入东华,然后,留下来……”
“呵呵,很难想象,如此向往东华大地的我,竟然会成为东华帝国的敌人……”
白重眼神有些悲哀,好笑,还有一丝惭愧。
抬起头望着夜空,白重的眼神变得决绝而坚毅。
“龙主殿下,五年前您站在秦关之上问我,如果有朝一日需要为自己所向往的国度献出生命,我会如何抉择?”
“当时我觉得您在羞辱我,羞辱一个被您拦在秦关铁壁之下,无奈作了帝国俘虏的可怜人。”
“但是今天我要告诉您。”
白重举起右拳,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隆起,原本就破碎的白甲偏偏崩裂激射,恐怖的气血之力从浑身上下的毛孔中渗出,裹挟着断裂的铁锁,如同触手一般疯狂舞动。
“愿为东华,效死!”
狂暴的气血之力膨胀到某个极限的时候,忽然像是有了突破口一般,向着右拳倾泻。
脚下的大地在一瞬间崩裂,如同蛛网一般迅速蔓延,整个皇城像是遭遇了地震一样,大半的建筑一瞬间倾塌毁坏。
君天行脸色变了,萧远山脸色变了,连同太平和尚在内,所有人脸色骤然大变。
下一刻,白重右拳慢慢收回,朝着疯狂退避的太平和尚,一拳砸出!
恐怖的气息波动,掀飞了君天行和朝青雀,踉跄拦在帝白城身前,合力挡住了天威一般的恐怖力量。
白重静静的站在原地,平举的右拳慢慢垂下。
气息慢慢变淡,就像一个耗尽了最后力量一样,最终彻底失去了气息。
白重死了!
君天行眼神复杂的望着远处立而不倒的白甲人影,这个原本拥兵二十万,差点攻破北境秦关的敌人,最终却为了守护东华帝国,死在了敌人面前。
这,到底是一种荣幸,还是悲哀?
君天行的视线绕过白重,看向白重挥拳的方向,不由眼眸一缩。
目光所及之处,一道巨大的通道横贯远处的红枫林,洞穿远处层层叠叠的建筑和假山,一直蔓延到皇城的边缘,像是遭遇了地震一般倒塌了一小半的城墙。
地面像是遭遇了地龙翻身一样,出现了一条长达数里的谷壑,深达数米。
这……便是宗师的力量?
君天行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在他的认知当中,宗师纵然再厉害,破坏力也有着极限。
但显然,白重临死倾力一击,已经打破了他心中对力量极限的认识。
“那家伙还没死!”
君天行眉头紧皱,脸色极度难看,视线尽头塌陷的城墙瓦砾当中,一个浑身裹在金光之中的男人慢慢站起来,像佛门金刚一样,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身上的衣袍破碎了大半,但身上并没有任何的伤,浑身上下反倒有种坚不可摧的质感。
而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双闪烁着金光的眼眸。
“这是……西天佛门的金光咒!”
朝青雀退了后来,眼神凝重的说道,“我曾在一些历史记载中看到过,西天佛门的金光咒,南天道门的无极阵,北天鬼门的拘灵,和东天魔门的月读,是当时四方天成名的绝技。”
“当初正是这四门强横的绝技,才让四方天成为了整个中土大地最为强大的宗派组织。”
朝青雀咬咬牙,“这家伙,竟然是西天佛门余孽!”
君天行神色微动,他虽然不知道什么金光咒,无极和拘灵,但魔门的月读他却知道,那是一门可以直达人的记忆,探知和影响一个人意识的恐怖手段。
金光咒作为和月读同水平的绝技,恐怕也有着非常恐怖的能力。
至少这防御力,绝对堪称逆天。
“怎么办?凭借他能够防御住白重绝杀一击的实力,你我绝对不会是对手。”朝青雀说道,“而且,除了太平和尚之外,还有一个萧远山。”
君天行点点头,萧远山虽说被自己以伤换伤重创,实力大打折扣,但依旧有着巨大的威胁。
自己和朝青雀两人摆平一个萧远山恐怕已经到达极限,跟别说一个更加恐怖的太平和尚。
“不能退!退一步,东华就完了!”
君天行咬牙,旋即左手一翻,刀身狭窄的月白色日灼出现在手中,和右手的血麟交叉落地,带出阵阵尖锐的嘶鸣。
“朝青雀,准备好拼命吧!”
原本沉下去的气息开始翻腾,两柄刀的刀刃之上,刀芒吞吐而出,将脚下的地面割裂出道道裂痕。
朝青雀咬咬牙,身上的气势如同燎原之火一样飙升,瞬间就达到了巅峰。
龙门的少主,和东境的镇守,面对来自天门山之外的西天佛门余孽,已经做好了以身殉死的准备。
但是下一刻,一道轻轻的叹息声从身后响起,两人浑身一僵。
“师弟,朝丫头,退下来吧。”
原本躺在藤椅上,气息萎靡的帝白城忽然出声说道。
“你们还没有破境,还不是这位大师的对手。”
“所以,还是我来吧……”
帝白城慢慢站起身,佝偻的身形带着深沉的暮气,就像一个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一样。
实际上,帝白城还不到六十岁。
对于一位宗师而言,六十岁,才是真正的壮年。
但他,却已经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