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银辉洒落，润色了天，装点了地。
烛光下，冷今古将几个玉瓶放入怀里，收好行囊，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一旁的白玲珑不解的问道：“你家不是开药馆的吗？作为一个医师，出行的时候还带上毒药？”
冷今古笑道：“药理相通，又哪里有什么毒药和解药之分，用对了就是解药，用错了，那就是毒。”
白玲珑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一番话，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站着，享受临行之前最后的平静。
二人来到医馆，此时，冷娘正坐在椅子上，在烛光下看着书。
娘总是这样，除了治病救人以外，唯一的爱好，就是安静的看书，她的表情永远都不会变化，就好像看透了凡尘，亦或是经历了太多。
“娘。”冷今古来到冷娘的身前，鞠了一躬，他想开口，却感觉自己说不出那一句话，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想走就走吧，不用顾虑些什么。”冷娘似乎看穿了冷今古的想法，轻轻的说道，仿佛对冷今古的离去并不在意。
冷今古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这一走，我恐怕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了。”
“那就不用回来了吧，去做自己想做的，不用在意我。”冷娘放下书，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她似乎有些疲惫。
冷今古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疼痛，他有很多话想对母亲讲，但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诉说。
良久，他跪下，弯下身子磕了一个头，沉重的说道：“是孩儿不孝。”
他没有起身，而是一直跪着，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冷娘来到他身边，弯腰将他扶起，抬头看着已经长得比自己高的孩子，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仿佛在回忆，又仿佛在感慨：“我都快忘了上一次摸你的头是什么时候了，是五岁，还是六岁？仔细回想起来，我作为你的母亲，这些年来，好像也没尽到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
“上一次吻你是什么时候？记不清了，上一次抱你是什么时候？也记不清了。”
“古儿，你性子静，不爱争斗，等你离开了高岭，去了别的地方，该争的，还是得争，该放的，也不要强留。你从小心善，心正，所以啊，在你六岁那年，你求我让我教你医术，你还说，等你长大了，要当一个铃医，走遍天下，要拯救全天下的病人，我说你不懂事，净说胡话，不过啊，从那天起，你就整天呆在医馆里看我治病，还特爱插嘴，说这病得怎么怎么治，有几次，那些病还真让你给说对了，街坊邻居还给你取了个称号，叫小大夫。“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我渐渐地开始教你医术，一转眼，已经十二年了，当年的小大夫，也变成了小有名声的大郎中了。”
“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下来，我和你相处的那些时光里，有大半都是在教你医术，作为一个母亲来讲，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古儿，你怨我吗？”
冷今古摇了摇头：“娘，您是我最亲的人，在你看来，你仅仅只是教了我医术，但在我看来，是你教了我一切。”
“我从小学习好，文考此次都是学堂第一，老师都夸我聪明努力，可我知道，这是跟您学的，你在教我医术的时候就告诫我，作为一个医生，必须得争最好，而且处处得争最好，因为你做得每好上那么一分，你手里病人的存活希望就大上那么一分。”
“别人夸我善良，待人友善，总是为他人着想，可我知道，这也是跟您学的，你总是告诫我，医者父母心，病人们都是带着痛苦来到咱们医馆，而咱们医者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开心的回去，所以我们要学会感同身受，要用心去理解病人。”
“娘，是您教会了我一切，没有你，就没有我。”
冷娘微笑的看着冷今古，她伸出手整理他衣衫的领口，轻声说道：“衣服乱了。”
冷娘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情，可是，她的心止不住的颤抖着，感觉自己的双手无处安放，不经意之间抬起了手，只能假装整理冷今古的衣服，好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不是冷今古的衣服乱了，是她自己的心乱了。
“小古小古，我来了！”医馆的门没关，明清慈的小圆脑袋隔着门缝偷偷的探了进来，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环视着医馆的四周，她见着医馆内的三人，笑嘻嘻的说道：“咦？你们都到齐了啊！那咱们什么时候走啊，马车我已经偷到手了，哦不对，是拿到手了，拿自己家的马车怎么能叫偷呢？”
白玲珑眼神示意明清慈不要打扰此刻冷今古母子俩的告白时刻，明清慈会意，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再说话。
气氛陡然沉默，最后，还是冷娘开口。
“走吧，莫要让小慈等得急了。”冷娘克制住心情，平静的说道。
“不急不急，我带了西瓜。”明清慈摇头道。
白玲珑瞪了一眼明清慈，示意她不要讲话。
冷今古深吸一口气，用询问的语气说道：“娘，那我走了？”
“去吧。”
“嗯。”
冷今古转身，离去。
“冷娘，吃瓜吗？这西瓜可甜了！”
“诶诶诶！小古，你拉我干嘛？玲珑姐姐，你干嘛也拉我啊，你也吃瓜呀，哦，对了，你已经吃饱了。哈哈哈。”
当三人到了大门处，冷娘冲着门外说出了最后的告别的话：“古儿，走了以后，一切小心，再过几日我也会离去，去做我想做的事，从此以后，我估计再也不会回高岭了。”
“所以你若是日后回来了，也不用来医馆了。”
“娘，你走了，那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随缘吧。“
夜已深，偶有蝉鸣，人已离去，甚是想念。
马车里，明清慈坐在车厢前面，抬着头，无聊的数着天边的星星，一边数，一遍冲着在架马行驶的冷今古问道：“你娘说她几天后也会离开，小古小古，你说，你娘离开会去哪里啊？”
冷今古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对了，小古小古，这么多年，我只听见街坊邻居和病人们称呼你娘为冷娘，可是，还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字，你是他儿子，肯定知道吧？告诉我听听。”
“你真想知道？”冷今古回头看了看正在无聊数星星的明清慈。
“嗯嗯，当然想知道，冷娘长得那么美，名字肯定也很好听。”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娘叫什么名字，我曾经问过我娘，但她从来都不告诉我，所以我只知道她姓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