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最终成功了,我成为了南元朝第一位发动政变的女性,可是自我发动政变的那一刻起,我也失去了这一生最爱我的人。
那夜的天气是如此的晴朗,当我端着下了毒的汤药走到帝尊面前的时候,我是忐忑的,那可是帝尊啊!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和我同床十几年的夫妻,我迟疑了。
“兰儿,怎么了”他谈起头来看着我,棕色的双眸中倒影着我的影子。
我慢慢的走上前去,尽量平复我的心情,然后用演练了无数遍的最温和最媚人的话轻声道。
“陛下,怎么晚了,用些汤药吧!仔细身子要紧”
令我惊讶的是,他只是直直的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温柔。
“兰儿,你知道当初母后为什么会选你做朕的良媛吗?”帝尊道。
我一时愣住了,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帝尊又道。
“因为她以为我更爱的是楚湘王妃,也就是你的五妹,可是她错了,哈哈,我的母后第一次被我算计了,她怕后宫干政,所以我曾经正真爱过的女子全都死了,唯独你。”
我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我不知道帝尊为何要给我说这些。
帝尊却是拉起了我的手,喃喃道。
“所以,当朕知道她要让你五妹入东宫时,朕便毫不掩饰的在她面前故意流露出对你五妹的痴迷,所以,她才准许了你祖父祖母的请求,将你们两一同定位了良媛的内定人选,而朕,从来都只中意你一人,
包括与长孙宝林(锦韵,我的陪嫁媵妾)当时的一夜风流,也是把她误当成了你。”
“为什么”我问道,他从来没有给我说过这些,我也从来不知道我能成为他的女人原来也是他故意为之。
“因为朕爱你,很爱很爱,自从那次出宫在护国寺看见你的第一眼起,自从你在佛像面前发誓你要嫁给世间最尊贵的男人起,自从我看见你不甘平庸的眼神那一刻起,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我呆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却又继续道。
“朕知道,朕在潜邸时对你不冷不热,以致于你没保住第一个孩子,这也是朕唯一遗憾的事,可是朕也怕啊!朕当时还是太子,若对你过度宠爱,实则害你,那会让你成为所有人,包括母后,皇祖母的敌人,所以,对你
的宠爱,你的后位,朕也只有在登基后才能给你,可是孩子,你怨朕吗?”
“陛下”我不由叫道,双眼早已被泪水浸透,我从来没有想到他对我爱到这般地步,而且,他知道我当初对良媛之位的算计,可是他依旧爱着我,他竟然爱了我怎么久,我曾以为,他只是贪图我的美色,我曾以为,我迟早会被另一个女人代替,可是他竟然爱了我这么久,这么久,不对
他是不是知道我要杀他,所以才说这些话让我心软。
他看到我眼中的迟疑,突然哈哈大笑,然后突然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陛下”我不由喊出了声,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凄苦。
“朕知道有毒”帝尊苦笑道。
我愣住了,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爱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有什么好,我贪慕虚荣,我冷酷无情,我,我甚至杀了你的孩子,现在还要杀你,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药有毒,明明知道我要叛乱,为什么,为什么”我想个疯子般的紧紧摇动着他。
帝尊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们,都只是一路人罢了”
我沉默了,但他却接着道。
“兰儿,朕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都是这无情的皇宫啊!将你逼到这般地步,朕理解。”
随后他忽的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紧紧的抱紧我,低声嘶哑道。
“朕早已立了遗诏,立你的孩子为下一任帝子,由你垂帘听政,你可满意”
我呆呆的抱住他,泪水顺着我的面颊,缓缓的流着,滴落在帝尊脸上。
他却是笑了。然后问了一句。
“兰儿,如果人有来世,你想要怎样的生活”
我看着他,苦笑一声,那是我第一次对她坦诚相待,说了真话。
“但愿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宁为农夫妻,不做皇家妾”
他将我抱得更紧,看着他逐渐模糊的声音,我低头到他的耳畔,低语道。
“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只不过,兰儿不做继室,要做你唯一的原配嫡妻”
他终于安详的闭上了眼睛,走得是那般安详,嘴里还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伴随他离去的,还有我的心,是的,从那一刻起,我已经死了。
南雍九年,帝尊驾崩,我儿继位,改国号南平,年仅七岁,我被封为孝华太后,垂帘听政,从此权倾朝野,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那段时间,我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每日按时上朝,辅佐新帝尊,可是我并不快乐,这世间,终于只剩我一个人了吗?不,我从来就认为自己只有一个人罢了,只不过有些东西,或许只有失去了,才会珍惜吧!
我只有不断用物质上的东西来刺激自己,大兴土木,修筑各式各样规模宏大的行宫,宫里更是由我而养成前所未有的奢靡之风,早晚各几百道菜,各式绫罗绸缎,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我每日都有几百人伺候在旁,随时听从调遣,每日都要换三次华服,并且只穿一次,我的凤栖宫更是成了这皇城最美的地方,
黄金修筑的宫殿,白玉铺成的地面,红木雕刻的家具等,每日的摆设都从不重样,屋外更是四季如春,放养这许多孔雀鹦鹉等奇珍异兽,外界一株难求的白兰花,在我宫中便如同杂草一般四处生长,各大通往外地的商船每日不断的往我宫中运输这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
可,纵使万般富贵在身旁,我终是整日郁郁寡欢。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年,西平见我朝奢靡成风,且只有一对孤儿寡母在执政,便乘机大肆入侵南元,短短数月,便攻下了数十座城池,幸亏几大藩王联手拼死一搏,才最终打退西平,而此时的朝京,早已是一具华而不实的空架子,在几大藩王打了胜仗后,皇室威严不在,各大藩王纷纷割据一方,不在听从皇室调遣
,有的甚至开始出兵各州郡,全然不把皇室放在眼里,我只麻木的看着,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南元五年,南玄王联合楚湘王兴兵朝京,列举出了我的条条罪状,其中最重的一条当属我向楚湘和凉州之地索要私兵,逼迫藩王就范,然后篡权之罪名,而楚湘王妃,是我的五妹,凉州总督夫人,是我的三妹,我最亲的人都背叛了我。
“太后娘娘,您快跑吧!叛军已经入宫了,那些大臣将士们全都投降,外面正叫嚷着要把你烧死呢!”我身旁的吴尚宫(锦兰的奶娘)焦急道。
帝尊更是不安的看着我,嘴里怯懦道“母亲”
我只呆呆的坐在大殿里,一身太后的吉服,满头珠翠。
门突然开了,我的五妹,如今的楚湘王妃,走了进来。
她定定的走到我的面前,然后就这样看着我,须臾,才道“你,后悔吗!”
我抬头看着这个多年不见的五妹,她神色淡然,面色略有憔悴,可眼中却洋溢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福与踏实,作为一个女人,我知道,楚湘王对她很好。
“后悔,为什么,妹妹难道不该羡慕我吗?太子的良媛,帝尊的淑嫔,西宫,后来的继后,如今的太后。”我淡淡道。
她不言语,依旧定定的看着我,让我不由有些发憷,我突然苦笑了一声,喃喃道。
“我不后悔,纵使背上千古骂名,纵使日后被褫夺太后之位,纵使被扔到乱葬岗受万人唾骂,我也绝不后悔,我早已拥有过这世间最大的权势,我早已享受过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几百个人伺候着,无数人奉承着,不必看人脸色,不必遭人陷害,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她听后,沉默了良久,随后道。
“你还是一点没变。”
“我说完了,说说你吧!王爷应该待你很好吧!”我道
她眼角顿时闪过一丝甜蜜,随后坐到我身旁,道。
“曾经有一个女人·,曾也想着出嫁后按着礼法,长辈教导的那样,与夫妻相濡以沫,为他纳妾,打理后院,生一双儿女,打理中馈,心思放明白些,看得淡然些,这一辈子也就过了,什么情啊!爱啊!终究是不切实际的空谈。”
她说道这,眼角突然有了淡淡的湿润,然后哽咽道。
“直到有一天,她被妾室陷害,一样又一样的证据指向她,就连贴身丫鬟也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她,她百口莫辩,又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结果”
说道这,我早已猜出了什么,不由好奇道。
“结果她男人选择了相信他,是的,毫不犹豫的相信了她,没有任何理由,就是这样相信了她,打死了她的丫鬟,处置了那个妾室,宁愿顶着府里上上下下的压力也相信着她,保护着她,从那以后,她便发誓,此生纵使自己面目全非,也要与男人携手一手,相濡以沫,不离不弃,为他,保留自己的最后一丝单纯,最初的少年情怀。”
我听后也不由感到,帝尊纵使爱我,可也曾对我有过猜忌和怀疑,而我的五妹,她很幸福,也很幸运。
“你很幸福吧!”我道。
她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对我说道“那天晚上王爷对我说,我们本就是夫妻,夫妻一体,理应荣辱与共,相濡以沫,所以就算是我做错了,他也认,他也会护着我,我是好是坏他都认,只因我是他选中的妻。”
随后她的眼中迸发出一抹厉色,道。
“我发誓,如果有任何人想对王爷不利,我都会拼尽全力,哪怕粉身碎骨,背叛娘家,背叛兄弟姐妹,也要维护王爷,绝不背叛他。”
“所以,我必须死,是吗?”我道。
她就这样看着我。须臾,才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知道,你有很大的委屈,在这皇宫里,皇族内,要想活下来,谁的手上不得沾染几条人命呢?就如我,也正如你所说,手上早已不是那么干净的人了。”
“可是,难道就只有你一个人委屈吗?难道就只有你一个人痛苦。错就错在这个社会,这样的礼教下面罢了,女子生而不易,纵使是世家嫡女,也终究是在刀尖上过着舔血的日子罢了,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就这样看着我的妹妹,我知道,她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五妹了。
她说到这里却是突然皱起了眉头,狠狠的看着我继续说道。
“但是你,本已垂帘听政,位居高位,却依旧自私自利,荒淫无道,杀忠臣,斩忠良,不允许别人对你有丝毫的忤逆,贪图富贵,罔顾天下苍生,你做下的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不过,这也就罢了。你最让我痛恨的便是你想对王爷下手,剥夺他的兵权,要他的性命,以他为始削弱藩王的权力,因为在你看来拥兵自重的藩王便是你最大的危险,而王爷则是最好下手的对象,所以,你终究还是出手了(具体锦兰是怎么害南天炎的请大家继续追,后面就知道了,暂不剧透),若不是机缘巧合让我意外知道了你的用心,只怕现在王爷早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自然也不会领兵再打入这皇城,而我,纵使你顾及姐妹情分不会杀我,也终究只能在你的膝下苟延残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