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我的手艺吧,木子。”陌花盛好了碗汤,伸手递过来放到木子歌的身前,而后又动手为自己盛了一碗。
她放回汤勺,将双掌的十指交叉一起,下巴托在其表面,眯起眼睛温柔道。
木子歌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脸上的微微红晕,在抬首的极短时间之内,悄然无痕的淡化消失。
他望了陌花一眼,也没什么犹豫,一语不发地端起陌花盛好的紫菜汤,颔首望着碗中色泽暗紫的汤汁,木子歌喃喃道:
“因为是陌花亲手做的,所以这碗汤应该也会很美味。”
这么说并没有夸大其词,陌花的手艺如何,木子歌比谁都要知道的清楚,他可是品尝过了94次,同样简单普遍的食材,总是吃不腻吃不厌。
反而是,每一次都仿佛能够品尝出另外一番滋味!
木子歌即便对吃的不感兴趣,反正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味道好坏都无所谓,但是对于陌花做的饭菜,他却总是欲罢不能。
虽然他本人在这方面,并不想承认比不过陌花,可肚子里的胃,却在每一次都率先投降……
总而言之,这么说吧,别人做菜做到顶峰味道是一绝,然而陌花每次做出的菜,却都堪称一绝。
只不过也有可惜的地方,那就是木子歌还从来没有尝到过陌花煮的汤汁……她其实很少煮汤,一共也只煮过5次。
或许到这里就会有一些言语矛盾了,明明陌花煮过几次汤,却又为何说木子歌从来没有尝到过?
然而,事实正是那般,木子歌确实没有尝过,要问原因的话——
“吱,吱吱……”
此时此刻,在同一时间,从厨房狭窄的冰箱角落里,一只试探了多次的灰毛老鼠,贼头贼脑的钻出了脑袋,日光灯白莹莹的光芒,照在它的头上,一双乌亮的细黑圆眼睛内,精芒闪烁,愈发的显得贼头贼脑了。
它的四条腿虽然纤细,但却跑的飞快,只见一团乌漆麻黑的东西划过瓷砖地板,便去到了厨房的门框旁边。
然后,这只灰鼠抬起上半身,用后双腿支撑着身体,竟然……站了起来!?
这时候,它乌亮的鼠眼睛,恰好能够看清木子歌端起手里的碗,欲一口饮尽碗内汤汁的画面。
吱吱!
灰鼠的叫声很细很尖,听起来似乎有些急促,它几乎是在两秒的时间内,跑完了厨房门到达木桌的距离,以及缠绕着木桌的一角爬上桌面,随即在木子歌与陌花的撇眼注视中,飞身跃进了木子歌抬至半空,胸前装着汤汁的碗内。
啪嗒。
暗紫色的浓汤,溅了木子歌一脸,他眨眨几下眼,望了一眼碗中的灰毛老鼠,又抬眸看着近前的陌花,耷拉着凶狠死鱼眼的眉毛,神情稍显无奈道:“陌花……这……”
说到这里,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毕竟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每一次陌花煮汤让他尝尝的时候,这只灰鼠都会出现,并且会彻彻底底的阻止他喝哪怕一口汤水。
“没事的,木子。”陌花对此显然也是司空见惯,温煦的神情只是皱了一下眉宇便恢复了常态。
她抬起脑袋解放交叉着的双手,一边拿起另外的一个碗,一边握住紫菜汤碗里的汤勺,欲再为木子歌重新盛一碗,继续道:“这里还有很多,我再重新给你盛一碗就可以了。”
嗯……
接下来的事情……
木子歌甚至能够猜得到……
啪嗒!
只见,他端着的碗中那只灰毛老鼠,仿佛能够听懂人话般地爬到瓷碗的边缘,然后,一下子跳入了陌花正用汤勺搅拌着的紫菜汤碗内。
这还不算完,它扑入汤中,似乎很中意里面的温度,直接是游了起来,三圈下来,灰鼠应该有些累了,竟然还爬上陌花以手握着的汤勺内,背对着木子歌,一双乌亮的眼睛直勾勾盯住了她。
看吧,这毁汤毁的很彻底吧?
常言道,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那么现如今,一头活生生的老鼠扑进汤里面,还游了几圈泳,汤还能不能喝就更不用说了吧。
木子歌着实有些弄不明白鼠小辉到底是怎么想的,每一次,只要陌花煮了汤,它铁定会出现搅局,整整已有五次!
陌花煮过几次汤,它就搅过几次局。
鼠小辉……这是他为这只灰毛老鼠取的名字,这只灰鼠很特别,至少对木子歌而言很独特。
其实,它就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老鼠,几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在精明一点上,确实要比别的老鼠突出很多。
换言之,这只灰鼠,有一些智慧。
这是木子歌通过与鼠小辉相处十一年而得出的结论,绝对不会出错!
是的,他与这只灰鼠已经相处了整整十一年,从妈妈逝世后,爸爸开始因为严重酗酒而贩卖了家宅,搬家搬到记忆中的那座土坯房开始,木子歌在七岁时就与这只灰鼠碰过面。
初时,它很怕生,见他就跑,就消失,没办法,毕竟有个词语叫胆小如鼠,这也就不难猜出,老鼠的胆子到底几斤几两。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八年!
在第个八个年头里,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黑屋子里……它方才开始渐渐的与木子歌接触,并且越来越频繁。
九年、十年,再到现在的第十一年,这三年日日夜夜的接触,木子歌发现,这只灰鼠变得越来越精明了,有些时候,他甚至感觉这家伙并不是一只老鼠,而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
于是乎,木子歌便为它取了名字,以本身的鼠为姓,以灰色的毛发为名,就叫“鼠小辉”。
这里得声明一点,他并不是把它当做宠物在看待,而是视为了这个家的一份子,这个他与陌花的家中一份子。
如若不然,依木子歌心底对陌花的看重,恐怕这只灰鼠出现在眼中的一瞬间,他就会一把将其捏I爆成血I块。
不要怀疑,这点事情木子歌能够很容易地做到,胆敢扰乱与陌花进餐的东西,他会毫不客气的解决掉。
有句话说得好,既然来了,那就不要走了。
“陌……陌花,你没事吧?”木子歌见陌花如同僵硬住了一动也不动,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汤勺中的灰鼠,心中以为她动怒了,张口劝道:“希望你不要和小辉多计较……它这么做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想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鼠小辉确实做错了,总不能用它只是一个畜I生……啥的话来劝吧,那是在推卸责任。
“可能确实是有呢……”陌花始终盯着灰毛老鼠,听到木子歌的话音,她的神情几乎没什么变化,和煦柔和的抿嘴笑道:“难言之隐什么的,是吧?木子。”
“每次煮汤给你喝的时候,小辉它总是好巧不巧的出现,不让你尝一口,真是可惜了。”她抿了抿红润的唇,柔婉的嗓音顿了顿,继续道。
呃……
木子歌哪能听不出弦外之音,陌花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说辞,这下子,他也无言以对了,只能皱了皱眉,僵直着身体坐在原地,垂首摸了摸后脑勺。
陌花扬了一下眼帘,瞧得他这般,哪能不明白其心中所想,这傻家伙在她面前就是一块玻璃,想什么都能轻易看出来。
唉……
没办法,不能让木子难做,只能又饶了这只老鼠了……
她心想到此,轻轻地挪起汤勺,离开桌面放到地板之上,让灰鼠离开的同时,说道:“木子,没事的,只是少了一口汤而已,我们还有菜,继续吃饭吧。”
这里值得一提的事情有两点,那就是陌花放过鼠小辉的过程,可谓是一丝不苟,非常的小心翼翼,没有让勺中的汤汁,落下一滴到饭菜里面。
灰鼠就更不用说了,它似乎有明确的目的,那就是不让木子歌尝汤,别的饭菜一概不管,自始自终也没有将紫菜汤,洒落在别的饭菜里面。
所以,它在被陌花搬运的过程中,很是乖巧动也未动,在落地爬出汤勺后,它乌亮乌亮的鼠眼睛,还深深的望着陌花。
在陌花说出“继续吃饭吧”后,这只灰鼠竟极通人性地扭头就跑开,而且还速度飞快,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木子歌目送着鼠小辉安全离开,微微皱起的死鱼眼这才松弛开来,虽仍旧显得凶狠,但眸光却亮敞了几分。
“木子,愣着干嘛,吃饭啊,你也很饿吧。”
紧接着,在陌花柔婉的嗓音,飘进脑海的时刻,木子歌的眸光又变得异常温柔了起来。
陌花可真是……
一个不坦率的人啊……
我欲何求?
得此女一人,足矣!
而那样的女子,便坐在我的对面,我们将会一起享用饭菜,啊……此时此刻,木子歌感觉自己真的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这样的感觉,除了曾经和已逝世的爸爸妈妈一同度过的日子能够感觉到之外,就只有与陌花在一起时能够感觉得到了。
很……温暖。
就像在阴云密布的天气下忙碌了一上午,身体疲惫地躺在窗边,但突然间,有阳光照射进来的那种感觉。
木子歌很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这是家的感觉,只要和陌花在一起……便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