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处乡下的别墅中。一个身穿白色百褶连衣裙的年轻女人,在一个房间的门口不断踱步。
她是个标准的中国式的古典美女,一道如黑色瀑布般的长发留到了腰间,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仿若古代神话故事中走出的仙女”这是她身边的朋友,对她的评价。
但此刻的她,完全和仙女搭不上边,双眸却是血丝密布,眼眶通红,眼眶四周却是淡淡的黑眼圈,泪痕依稀可见——这个可怜的女孩哭了一整夜。
她已经在这道门前呆了很久,手抬起了一次又一次,却都没敲下。一直犹豫不决的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扶着墙抽噎着,一只手用力的捂着嘴,不希望哭出声来,然而悲伤却一次又一次地冲撞着她心底最后的坚强。
一个保姆路过此处,看到她这般憔悴,赶忙跑去扶住了她:“夏楠小姐,你没事吧?”
夏楠的身躯突然一颤,捂住了保姆的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保姆一愣,片刻后看向了那道门,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感慨,轻轻叹了口气:“夏楠小姐,希望你振作起来,小罗他会恢复的。”
夏楠却再也支持不住了,瘫倒在保姆怀中大哭起来。
自那场恐怖袭击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全球陷入了恐慌之中,国际议会的总部被炸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近三十名来自各国的高级官员,与八百多名工作人员遇难,数以千计的平民受伤。
夏楠初次在紧急直播的新闻中知晓此时时,还一度认为是一个不良电视台导演的骗局。
不安,恐惧充斥在她心中。她不敢想那种可能,也不敢去打电话去询问父亲。
但是噩耗很快传来——来自于她父亲夏北的电话。
在那一天,夏楠知道了她的哥哥与爷爷永远离她而去了。夏北通知完她以后并没有回家,而是乘坐私人飞机赶回北京,一头扎在紧急会议中,全国进入戒严。
在事故第二天,夏楠她年幼的侄子夏晓罗回到了家中(被李秘书送回来)。
当她欣喜万分的跑到夏晓罗面前时,那一刻她都永远忘不了,害怕、不解、悲伤这些情绪,同时出现在了一个十二岁的男孩眼中。
曾经那个,总是围着自己跑,喜欢听自己讲故事的男孩,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在她面前的,似乎只是一具充斥负面情绪的躯壳。
从李秘书的嘴中,夏楠得知了,夏晓罗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患上了战后综合症,(也称作创伤后压力症,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之后的两天,他显得孤僻,又显得异常暴躁,最后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不吃不喝。无论夏楠与保姆们如何开导都无济于事,几天过去了,夏晓罗仍旧不愿离开房间,房间内的声音也是日渐虚弱。
就在前一夜,夏楠无奈只好让保镖们破门而入,将夏晓罗带出来灌流食。过程非常顺利,因为多日没有任何进食,他已经虚弱到无法挣扎了,如同一个木偶般任人摆弄。而看到侄子这个样子的夏楠痛哭不止。
她不理解为什么灾难总是来到她的家中,夺走她的一切。在她还在上高中的时候,车祸带走了她的母亲与嫂子,如今这场恐怖袭击,又带走了她的哥哥与爷爷,现在又带走了她侄子的笑脸。
在这个时代,人们的平均年龄可以达到150多岁。死亡对于夏楠这样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讲,应该是无比遥远的,可惜她却一次又一次的感受到,来自死亡那浓浓的恶意。
这个典雅美丽的女士心中,第一次充满了戾气,她暗暗咒骂着车祸的肇事者,咒骂着这场袭击的始作俑者,咒骂着死亡。
被灌完流食的夏晓罗,仿佛一个被玩坏的布娃娃,瘫倒在椅子上。依旧没有力气移动,双眼一直盯着天花板。
夏楠想将他抱到沙发上休息,却没想到他突然挣脱了自己的怀抱,再次跑回他的房间,他关上门的前一刻,夏楠对上了他的视线,那双眼睛让她不敢直视,无比灼烫,如同凌厉的质问。
夏楠愣在原地,为什么自己连他的目光都不敢面对?自己是那么的软弱,没有用。没办法像哥哥一样待在父亲身边,为父亲排忧解难。如果他还在的,死的是她自己,万一自己的死能让一切变好,那该多好啊。这个骇人的想法突然闪过了她的脑海。
“夏楠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一个保镖出声问道,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们看见夏晓罗从夏楠的怀中挣脱后,她就一直一动不动,难免让人不安。
她摆了摆手表示无碍,清醒片刻的她有点后怕,自己竟然生出这么可怕的想法。
甩去杂念,她看向了那道门,锁已经在保镖破门时损坏了,她随时可以进入夏晓罗的房间,但她没有这么做。
她让保镖们与保姆们离开,而自己独自留在了门口,犹豫不决,在犹豫徘徊中度过了一夜。
直到清晨她始终没有敲开那门,仿佛是一道永远无法越过的屏障般,将她与身边唯一的亲人分隔开来。此刻她在保姆的怀中痛哭,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