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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命运(上)

云界,云书室。

此时房里只剩毌易二人,正事决议,故为女身的香儿便暂且退去。

“你已知《王书》仅供予王者修炼,寻常人等皆无资格触其传承,绝非能窥视其间半点道理,”毌荀坐在桌前,靠向椅背,沉声道,“所以就他人而言,这本王书不过百无一用,以是其中奥义法门还需你自己悟彻,毕竟不止是我这等凡人,就是他六介神祇六介魔尊来了也没多少法子帮到你什么,懂否?”

“我明白了……”易辰驻身在毌荀对桌,翻着手上的无题秘籍,皱眉道,“可是师父,方才我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本《王书》根本未曾点明出那些所谓的奥义法门或是心法啊,反之它通篇讲的是王者一生应遵从的各种德行约束,譬如宣扬了一番成王之后所要秉承的道德伦理,而后是休养生息为民造福等等吹上天的伟人风范,外加上最后的一点儿王史记载,《王书》一卷完……”

“师父,这什么玩意儿啊……”

“嗯……”毌荀瞪了瞪眼睛,而后恢复神情,咳了咳,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像《王书》这种绝世秘籍岂是你说看就能看明白的,你需用心去感悟,用心眼去拜读……”

易辰看着对面尴尬无比却仍强装丰采的毌荀,眯了眯眼没说话,此时,毌荀站起身拿过易辰手里的《王书》,随随便翻过几页,然后指着上面的一部分内容,解释来回。

“呐——莫要着急,你先看看这篇!这篇文书它有讲:王之德行,务需体民恤生,无私于己利,解私囊而饱苍生,褪金帛而罩百姓……咦?这怎么……”毌荀照着书里刻字激昂一言,不过念了几句猝然觉之不对,讲道理这不是心法秘籍么,怎么帝王学都蹦出来了?

这怎么不对劲是不是……

不待易辰心里发牢骚,毌荀忙是向后又翻了几页,指了指上面的字迹又道:“咳咳……刚刚那个不算,呐——再来看看这个:王眼欲观天下,人心首当不落,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遂可以说天下……”

慢着!我这读的不是纵横术吗?这怎么……

毌荀心底欲言又止,睁大眼睛瞪在书上,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翻阅着书页,神情骇怪一片。

临之以利观其廉——阅人术?

但寻蚁穴决大堤——权谋学?

“我曰他娘的!”毌荀深觉自己受于欺骗,一怒之下竟是将《王书》狠狠摔往在地,继而坐回座椅上,颔抵手背,臂膀撑在扶手上陷入了阵阵自言当中,“你他娘的蒙了我十几万载!我曰……我曰……”

易辰看着满面冒火的毌荀,当下一阵汗颜,好像自打我进云界以来,从开始到现在还没见过师父他这般失态啊,不过听他这话说的,难道曾经还真有人哐过他不成?

谁啊?这么鸟……

“哎,算了算了!我说师父,你都说我身有王脉不假了,这王书不王书的我们就暂且放它至一边吧,不管它了,无论怎样我这讬世王者的身份总归是前途光明的,现在纠结这一本破烂书作何意义,你说是不是?”易辰摆了摆手,赶紧附声安慰道,“你看我们都思量这破烂书这么久了,都有点不耐烦了啊,那个……嗯……你看看……”

易辰环顾四周,急是想岔开话题,乍然看见角落书柜上的看着像是画作的几挞册子,便速即上于前去,随手拿上一本最上面的就是一瞧,先是细细瞅了瞅封面,继而翻上几页便向着不远处的还在思索着的毌荀叫道:“师父,那破烂书我们就先不说了!我看你房里这本《春暖花开》挺有意思的,你看这封面诱惑挠人先且不说,内容更是春光满篇,男颜女色,魁肌玉体不觉少有,你看……咦什么?《春暖花开》?”

“我曰,这……这不是老斯基的神作么,这……”易辰话音一落,卒然觉有不对,然翻了翻手里的画册,眼圈不由一红,真是激动得都快哭出声来,当下喝道,“这……这真的是绝迹已久的《春暖花开》啊!”

“嗯?”毌荀被少年的一番怅然感慨吸引了过去,注意力不禁看向他那里,只见少年跪倒在地,双臂交叉在画册之上然贴于胸口,期间竟还留着莫名其妙的泪水,不过再看向那里,咦——那不是我放手抄的地方么?当下便甚是不解道,“你怎么了?”

《春暖花开》是什么?它是一代渐黄达人的染剂,是万万懵懂少年走向成熟的标志。

为何凡世之人如此高捧于它?因为它敢于割舍旧世俚俗,勇于创新,言辞图画犀利生动,根底思想明确超然,人们跃跃欲试,以是食之有味,后劲至极。

它是一代启蒙,是人生明灯,更是多少朦胧青春里的梦幻印记,几些年后,怆然白发倚桌前,每每想到自己年少青春之时有读过那么一本叫做《春暖花开》的书,一想至此,便是叫人安心作土,瞑目而去也不为过了,人生当真如此,圆满极矣……

易辰抹净眼泪,想到当初自己痛失《春暖花开》的那份悲怆,曾几何时,那令自己痴醉万分的《春暖花开》,只怪那时自己不忌情形,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以是受与暴露,最终另得万恶的家长没收不与还回,天孽啊!

不过还好,毕竟谁又能想到,自己当下竟是有缘能再手捧这本旷世神作,真乃苍天不死,祖师爷显灵啊!

“没事没事……”易辰停止思绪,这才站起身,回复向毌荀,道,“师父,但不知这本《春暖花开》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哦?你说那个啊……”毌荀闻言,淡然道,“那是我老早以前创下的夫妻房中术。”

“啪——”

画册落地,易辰忽然呆住,愣神道:“什……什么?”

“没错啊,《春暖花开》没问题啊,”毌荀走近,看向地上的那本册子,点了点头,确认道,“想那会儿还年轻,火气旺,平日里闲来无事便跟你师娘磨合磨合,然后……”

“我曰!你瞎说!我不听!”易辰忽然捂住耳朵,似是不敢接受前者道来的话语,忙是摇头道,“这不可能,《春暖花开》可是天朝最著名的春宫作品大师老斯基,人称老子的神作,怎么可能跟你扯上关系!”

“老斯基?嗷,你说他啊,这人我且认得,不过这事儿说来话长……”毌荀闻言,道,“记得那是数万年前的一个悠然傍晚,我像往常一样舒心休闲地散步于骊山中,谁知期间碰见一位气色颓败的沮丧书生,正所谓相遇便是缘,当下我便没做多想,就上前问了他怎得回事,当时他面色凝重,心事重重,但经我这么一问情绪终是卸下,满腹苦水一涌而出更是滔滔不绝……”

“他本名李凰垂,河南周口人也,其方至弱冠便离乡赴西,孑一人独闯长安追梦,凰垂混迹长安期间有幸投身于当地春宫艺人行列,其本身斯文涵养,基实谦逊,以是人送号斯基,又缘资历老熟,辈分较高,外界则顺口叫其老斯基,不过还真没想到凰垂现在竟都被尊称成老子了……”

“再者,你要知中州之大,卧虎藏龙,于当时激烈的竞争下没有像样的作品仅凭人品是得不到外界认同的,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凰垂那时赢了人品却没能靠得住作品,无奈走过千街万巷皆是无人赏识,落魄最后,不仅情场失意,最后更是连自身温饱都成了问题,灵感全失,绝望终极,便想来到骊山断崖之上欲求以死了之……”

“我见凰垂可怜,一时竟也是心有不忍,于是就破例带他来至云界,看看能不能帮到他什么。毕竟我已明了他本职特殊,以是经与你师娘沟通后,我夫妻二人便决定将平日里创作好的双修手抄拿与凰垂分享,巧的是当日我们正是在这云书室作以讨究的。”

“当然令人意外的是凰垂资质简直超俗,一点就悟,想我与香儿的双修之法本就是一时兴起,论品质其实还远远不够上乘,但凰垂独有见解地将之修整至完善,作成之后更是令我夫妇二人拍手叫绝,叹为观止,自这以后凰垂灵感源源不断而来,我抱着惜才之心,索性就叫其留与云界以好创作,自此以后我们没事就常来探讨,对双修门道彼此点悟,或争论,或认同,就这样三月一去,转眼就已是离别。”

“那日早我与香儿一同送别与他,所谓相逢一场,知己难寻,那一刻我才深深觉有悲痛难舍,但其去意已决,我也不好再做强留,临走之际,凰垂又赠予我几部完本作品以表纪念,最后下山归城,从此飞黄腾达,青云直上!呐,话再说回来,地上那本《春暖花开》便是我俩合作的其中一部作品,也是当日他赠予我的那几部成品之一,这下你明白否?”

啥玩意儿啊?不就聊个黄嘛还聊出感情了,这有啥好不舍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也太难让人接受了,旋即易辰问道:“那这……这么说,《春暖花开》岂不是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了?”

“话倒是没错,不过凰垂心知我素来不屑沾染这些世俗名利,所以我俩合著的作品著权皆归其所有,我无所谓的,”毌荀闭上眼,又伸手指着方才放置《春暖花开》的柜架,随意道,“呐,剩下的都在那里——”

话落,易辰转身看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书架上一排排画册手抄竟都是自己平日所求的那些绝版珍品,有些甚至都没曾听过,于是忍不住喊道:“天孽啊!”

“这……这都是《水帘洞》、《雏菊开》、《黑森林》、《冰火毒龙》、《波涛汹涌》……还有那本传说中饱受争议但依旧是部出色作品的《强人锁男》!”易辰看向架上的一个个书脊,念着印刻的书名,叹道,“这——这可都是绝版珍作啊,其中部分论起年代来更是比《春暖花开》还要久远啊!”

“这我就不为所知了,毕竟他的发行时长我也不甚清楚,但我得知《春暖花开》问世后凰垂他就已是退休不干了,所以论起绝版与否,倒属实能算作绝笔了,你说对罢?”毌荀沉思一会儿,道,“而且我听其几年前东渡倭国,去往彼岸养老修身,就是不知其下一步将落脚何处,但无论怎样,除去了世俗纷扰,想必他也定能活得一身自在……”

“啊,原来如此,我说老子大神怎得倏然封笔,原来是东渡养生,退休不干了啊……”易辰叹了口气,表示惋惜道,“唉,真是太可惜了,师父,你能不能把这些绝笔送给我,老子可是我的启蒙大师,我想将他的这些神作以收藏,你看行吗?”

“胡闹!这怎么行,这些双修秘作若是不经引导,落得外人眼里也不过是所谓颜色之物,更何况你当下尚未成年,郑重修炼才是你首要之务,凰垂的这些作品,你还是少看得好!”

“嘁,就知道……”易辰甩了甩嘴皮子,烦道,“不过你口口声声说要教我《王书》之学,但现在这情况你也看见了,我连如何下手都已经成了问题了,真是的……”

“这个……《王书》一事确实出乎我所料,不过当下却非叫停之际,”毌荀神情正色,忽然想了想,道,“我空斋秘籍卷轴收藏万千,届时你先挑一些合适的功法暂且练练手,至于《王书》的话……你先切莫着急,待我这几日研究一番便可为你揭示其奥义,懂否?”

“唉……知道了”易辰来回踱步,无精打采道,“唉,我的神作啊……”

“无事便去修炼,在这儿发起牢骚可是成何体统!”看着满屋子乱转的易辰,毌荀哪不知这厮心里叨念为何,不过当下刻意无视,只无奈笑道,“瞧你这懒散模样,还真是辱没你这天才状元郎的名声啊……”

“辱没就辱没呗,作为一个男人,若我连《春暖花开》都得不到手,那我的人生就一定是残缺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填补我——咦?”易辰在房里东蹭蹭西转转,丝毫不把毌荀的一番言语当作回事,不过话还没说完,突然动作一止,说道,“咦,这是什么?”

只见一尊红木竖柜里,一外向甚是奇怪的看似黄绸制成的毡子静静置于上层,易辰目光停留其上,怔了一怔,便是伸手将它拿了出来,叹道:“这是——毛毡?”

“嗯?”毌荀闻言,眼神便随之瞅去,看了看,道,“你说那个啊——确实是个毡子,不过是有些特殊,你就叫它‘紫微命盘’罢!”

据《九转经·赤金卷·佚器篇》记载:

紫微命盘,独逆天人所持之至上异宝之一,经由道祖之手,取上古神兽黄鸟之羽及上古魔兽玄蛇之鳞炼化而成,其集紫微门道用以卜筮,可将命数凶吉,贵贱休咎作以细目,后历经破军氏得于机缘精改,更甚可违天悖理,以用窥视人之命运。另,紫微命盘初品惜已沦佚,现世存之命盘皆为改进制。

“紫微命盘?”易辰奇怪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呵呵,你且拿它过来吧,”毌荀笑了笑,道,“我示范用给你看罢。”

“哦哦!”

易辰走到桌前,将紫微命盘置于桌上,然背手而立,等毌荀他动作,常言道这卜筮算卦可谓是不存常理之怪谈,不过其种种行迹皆受崇于凡世,真也好虚也罢,买者图个心安,卖者图口饭吃,各取所需,至于最终卦言真假已是云外事,就且不与较真了,当然,真若有得幸者,应了心愿着了调,岂不更是美哉?于此呢,说这求签算卦,说它个神仙显灵,骂它个子虚乌有皆为烟云尔尔,真不过唯快人心罢了……

毌荀解开毡上捆着的绳线,然将其放于一旁,气呼一发继而点了点头,再将这毡子徐徐敞开。

灯光下,这看似泛黄且古老的毡子仿佛铭刻着无数岁月的流痕,给人觉得又是破碎陈旧,却又是神秘叫人难猜。易辰看着这幅名叫紫微命盘的古老毡子,毡子上四角玄青渐变为黄,四边印着自己非能看懂的道宗奇文,每边文下取四正方格排列,共计十二方格里印着样式大同小异的十四之多的星纹图案,而最后,命盘中央只印有近一尺之宽的太极八卦图,大致如此。

这还真是叫人啼笑皆非,不知这命盘怎么不叫个茅山道毯呢!易辰在旁硬是憋着不笑出来,不过这紫微命盘还着实是有趣……

毌荀哪能理会易辰那些歪心思,只见他目光镇定,静静盯着命盘中央的太极图不曾移开,此时好像也正寻味着一些事情,然一闭目,深深呼出一口气后方才睁开眼睛,继而说道:“紫微命盘在世迁同时因为种种原因被后人改进,以是其与初品几乎难寻同处,不过淘汰了以往初品单一的紫微门道,改基础上更加八卦入格,以致才有现如今只歃血便可窥命用的新成品——”

毌荀伸出右臂,悬于命盘正上方,只见其用大拇指指尖割破中指上头,然将溢出的血液滴在命盘上的八卦图中央,易辰于一旁细细观看,一言不发,继而令人惊诧的是毌荀的血滴在浸入命盘的那一刹那竟是直接被其稀释殆尽,当再回过神看向毡子上时竟已是没有了一丝血迹,就好像整颗血滴全全被毡子吞食了一样,而更令自己咋舌的是命盘中央的太极图在随着血滴的浸入而渐渐变浅乃至模糊不定,最终竟是消失而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中央的一圈空白。

于此,毌荀却在不知觉间已是止住了指间上的血流,简单清理一番,却又在下一刻暗自动了动手指,只见其指上一抹淡淡荧光悄一闪过,遂即毌荀淡然一笑,而后则对易辰道:“你看——”

闻言,易辰视线移向命盘中央,只见中间的空白处当下泛起一阵炫目的紫金亮光,继而光耀处扭扭曲曲的出现了一道深迹,易辰倏然一惊,叫道:“这是——逆!”

言罢,这名为紫微命盘的毡子中央正是一个大写的‘逆’字,易辰眉头一皱,正欲问毌荀这是何意时,那头便先传声道:“不错,正是‘逆’字,我之命运,终其一生,只争得逆天不驯,唯人至上的理念!所谓‘逆’字,正是我毌荀‘逆天命’之本义,所以于当下王权为天之世,于我等逆天人而言,天叫向西走,我偏往东行,人崇王为天,我便逆天而不从,绝对违逆,逆天命便是如此!”

“不会吧,这么准,以师父您如今的作为,这岂不是刚好应了师父您的意思了吗——就是上天安排好的命运逆天人非要对着干,其实这样一想,不愧是逆天命,竟是连天都不放于眼里啊!厉害厉害!”易辰听言,连连点头,旋即灵光一闪,激动道,“哎哎——师父,我也来,我也要测,你也给我测上一测!”

“哦?”毌荀看向易辰这兴奋样子,好笑道,“呵呵,罢了……你且重复我方才动作,将一滴精血滴往命盘之上。”

“晓得了!”

言罢,易辰一套流程走完,继而学着方才毌荀的动作将精血滴于命盘中央,最后含着流血的指尖,得意地看向命盘上的变动,别提多兴奋,毌荀收之眼中,瞧得这小家伙儿那高兴劲儿,只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然手掌悬于命盘之上轻轻一挥,只见依如先前一般的光耀泛起,继而一道道深迹出现,不同于毌荀的是,这次命盘中央里,显现出的字迹好像还看似不少呢……

“啊?”易辰也是看出了端倪,恁无头绪道,“怎么这么多,我看看……”

亮光褪去,只见几道清晰的大小却各不相同的字迹出现于命盘中央,由大到小依次是:王、女祸、殄金、枭食。

“‘王’字我倒是能理解,应该就是我本人乃天道化身,王命所为,”易辰捏着下巴,看向命盘上的字迹,思索道,“不过,师父,这剩下的几个形态颇小的字要怎么拆开理解呢?”

“唉……”毌荀看着这些字迹,砸了砸嘴,摇了摇头,然后一脸复杂地看着易辰,道,“真可怜……”

“我曰,师父你别这样……”易辰瞧得前者表情,浑身上下难说自在,焦虑道,“你这表情为何这般无奈,这些字到底什么意思啊?”

“呵呵,好说……”闻声毌荀便恢复了神色,微微一笑后,叹道,“首先讲一讲命运分说罢,大致就是两类,一类为‘单命’,单个的意思,就是单命之人唯有主命所存;而另一类为‘复命’,就是在人主命之下,仍有多多少少的次命存在,而论及影响之大,次命定是比不过主命的,但其所主导的命格也是复命之人一生命运里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以上,就是单命与复命之说。”

“很显然,我就是单命之人,而你则是复命之人,当然单命复命本身并无所谓的好坏之分,好与坏还要看命下之人自己命势造诣为何,既是如此,我现在就说说你这些命格罢,‘王’字就且不说了,无非就是‘王命’所在,大致意思也便是世俗吹捧的那般样子;‘女祸命’,此命格从字面入手便能理解其意,正所谓纷纷女祸握神器,扰扰藩镇横戈鋋,而女祸一词正是如此,即红颜祸水,该命下之人牵扯霸业坍塌不说,终极更是性命难保矣,以是你此生来看,末了会陨灭于妇人之手,终极被其克死而亡……”

“不可能!”易辰闻言,赶忙气急反驳道,“想我易辰乃临潼县县草,现届长安城形象大使,我说自己第二帅,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说第一?如此俊颜,如此才华,如此气场,放眼大天朝不知多少美妇少女拜倒于我密密黑毛腿之下,你现在说我命里会死在女人手里?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天大的笑话!”

“呵呵,瞧你这样子,恁地激动作甚……”毌荀摇了摇头,打趣道,“而且你方才不是有言道,这紫微命盘啊,那可是丝毫不差准确无误啊,怎得现在又唱起反调来了……”

“没有的事!”易辰老脸一红,不耐烦道,“行了不说这个了,肯定是假的,我信都不带信的……下一个下一个!”

“呵呵,下一个嘛——”毌荀笑道,“便是‘殄金命’了,这殄金命也很好解释,先言其为糟蹋、殆尽之意,后再添一金字,大致便成了穷命、缺财之意了……”

“什么狗屁玩意儿!穷命?缺财?”易辰拍案吼道,“这长安城谁不知我易家乃临潼县三大家族之一,更是当今天朝万万产业百强上游,这破毡子说我穷命?我曰找茬呢吧!”

“哎哎哎!注意你的言辞,这点破事都能涨起你的脾气,这成何体统!”毌荀心地不由好笑,但表象仍佯装严肃,呵斥道,“再说了,你现在也不过十五六七罢了,成家立业这种事还得过几年呢,届时穷不穷那才是根本,懂否?”

“我……”被毌荀这么一说,易辰气得又不知怎的回驳了,这话确实如此,想想自己现在成年都还没成了,这穷不穷命的哪能这么早兑现开来,一想如此,脸一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嘁,鬼信……下一个,不是还有最后一个吗?这个该算是上上签了吧?”

“哦,你说‘枭食命’啊——”毌荀思索一番,然点了点头,说道,“枭食命的话,无非就是枭印夺食之意,有道是印有正枭之分,正印与我互为阴阳,枭印者与我同性,非能致以阴阳互补,以此之故,谓之为枭,为不正,为凶。得以此,以是命犯枭印夺食者,染疾而命短,身残而无后,克尽食伤,喰尽食神!白话讲,就是命短,而且几乎难能留后……”

“我曰!我去他娘个命盘!玩我呢?”易辰向前一步,抓着桌上的毡子就是要撕,毌荀一见,赶忙阻止其动作,不料这厮还不肯罢休,好像这紫微命盘是自己哪个不共戴天的仇家一般,易辰拨开毌荀正待阻止自己的手臂,一边怒道,“先是死在女人手里,再是没钱败家,最后又给我整个短命,就还连个种都不让我留,这他娘的怎么不直接把我阉了呢!狗屁命盘!我弄死你个狗曰的!”

“哎哎哎!淡定,虽说命格摆于眼前已着实属实了,但这也并非代表我们就寻不到一些法子作以应对了,懂否?”毌荀劝慰着几近崩溃了的易辰,正色道,“呐,你好好反省反省,想想自己应作以怎样的计策便能将这些凶命迎刃而解?”

闻言,易辰抽噎一声,陨泣道:“自杀可以吗?”

“你他大爷的哭个屁啊哭,还有这是什么破法子?”毌荀这一下就不干了,这臭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厮当下心里是有多绝望,然肃穆道,“咳咳!呐!不管怎样,当下即使你凶命重重,但切莫忘了你自己不比寻常的主命所在——‘王命’之下,一切皆为徒然,我有试想,如若你‘王命’未曾有兑现,有生之年若未曾身当王者,那想必这些附骨之蛆似的凶煞命格就定难作祟,如此一来你倒还怕个什么呢?”

“你要想想王命要历经多少个轮回才能降诞于世,如今凡世王命为天,唯王者至上,万物生灵若无新王庇佑制新,那终归会沦至枯竭,就像生米做饭灶底烧着的柴火,柴火一根一根地烧着总会有烧竭沦为灰烬之际,届时若无旁人再添新的柴火进来,那饭亦是做不至熟的,就像这天地万物一般,没有王者制衡,就不能再正常运作了。”

“所以话说回来,纵使你有诸多凶煞命格缠身,但若王命造化未显,亏损耽搁的可是这整个天地苍生,它们可曾耽搁得起?要你被凶命致死一事,我看在未能成王前这又谈何容易?再者,人之命格皆有定数,你凶命诸多,可多半也与王命本身不少干系,想必正是因为你得有王命,上天才顺带捆绑此些凶命好以磨练之,况且你好歹一王命之士,如若这点险阻困难都不能紧忍克制,届时你又有何颜面胜此权威统领凡世?又有何能耐为我匡正凡间正名人道?我看啊,这缠着凶煞命格呢,对你来说才算是好事!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

“不肖弟子易辰,恳请师父施以秘法废我命格,我愿毕生为农锄耕田间再不沾染修行半事,”易辰打断毌荀话语,旋即屈膝跪地,双臂拜前,鞠身道,“还望师父成全!”

“你这孽徒!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山?”

“我说师父,这让人死绝跟让人吃苦完全是两码事儿,我也不想啊……”易辰起身耸了耸肩,哀愁道,“这当一个王就给我送来这么多惊喜,我是真怕到时自己不但成王难说小命反而都难保了,这天下意外处处有,长安地方更是邪,我怕是真背不住啊!”

“实不相瞒,师父,我这一辈子奢求不大,以后咱王者做不了但做个排得上号的高手还是绰绰有余的,届时再把我青梅竹马一娶,最后生上十个儿子就了此一生了,这王者的头衔我还是不要了,师父您神通广大,肯定有什么逆天改命的秘术法宝吧?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呵呵,逆天改命?你想的容易,若这真像你说的这般简单,我早就给自己改为一介凡人,然携手你师娘隐居山林与世无争了,早早就像现在这般逍遥自在何不悠哉?逆天?我还逆个屁天呢,多累……”毌荀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哼道,“我告诉你,逆天改命就别想了,这是长久之策,是远大抱负,绝非一时便能破解的了的,你若存心不服天命,可以啊,很简单,逆天便可,不然就勿要多想了!”

“嘁,人都说王者贵为天,这世间哪有自诩天而逆天的……”易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灰,叹道,“唉,这下可好,好端端的惊喜硬成了惊吓了,唉,完了,这辈子算是完了,唉……”

“呵呵,少在这儿埋天怨地的,”毌荀瞧得易辰一副看透人生的沧桑样子,不禁笑道,“你先去空斋里挑些合适的秘籍修习罢,王书一事待我再细细研究研究,至于命里诸事你便莫要再想了,行了,你下去吧!”

“哈哈哈哈……媳妇儿都娶不了了还练个屁呢,对不起,我这种短命痨货不配为人,”易辰惨然一笑,转身便是往出走去,期间还绝望道,“师父,借你后山一用,我去自杀了,明年头七记得给我烧五个媳妇儿,胸大屁股翘的那种,我去了……”

“哦呦,你胃口还不小嘛,小小年纪都惦记起媳妇儿了,”毌荀一阵鄙夷,旋即一想不通道,“话说怎么个烧法……”

“唉,不说了,您不用劝我了,我去意已决,这世间我已再无留恋,”易辰驻身门口,抬头望天,凄然道,“对了,师父,请帮我转告临潼县夏家的夏莉小姐,往日里我几次趁她不在,凭了些手段偷了她几件亵衣亵裤,得逞后就一直藏在我床褥底下,闲暇之余闻一闻嗅一嗅上面的气味我就仿佛她在身边,真用以我之思念借她之裤头以表深情,不过遗憾的是今后再不会有这般机会了,也不知我死后她可否会记得,曾有一痴情少年不忍耽搁于她从而选择自断此生,为情殉命,届时不知她又会不会为我的死而悲怆惘然,只身豁命来陪我呢……”

“哇,你不仅胃口不一般,就连口味儿都这般独一无二啊,”毌荀一副嫌弃的模样盯着门前的少年,叹道,“真不愧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一样,连嗜好都这么新颖啊!”

“唉,不说了,我去自杀了……”

“其实嘛……你没必要这般丧气的,”毌荀没有劝阻,但也没有放任,只是正色道,“凡事都有挽回的余地,你不考虑考虑?”

“有什么好考虑的,我去意已——”

“哎哎哎,行了,”毌荀打断话语,不耐烦道,“这么给你说吧,在你成王之前我不可能叫你白白送死的!”

“你说的简单,怎么个‘不可能法’啊?”

“我纵横凡世十万余载,这天地间多少灵丹妙药我岂能没有?”说道此,毌荀神气道,“这逆天改命说不上,但区区延年益寿、枯骨生肉之法根本不在话——”

“师父!”

不待毌荀把话讲完,易辰“呲溜”一声便是钻到桌台底下,跪在地上抱着前者大腿,泪流满面道:“我就知道您不会放下我不管的,想师父您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且不说只手接系位面于骊山,就连那威慑无上自命为天的始王都不曾放于眼里,不愧是敢跟上天直面叫板的能人,可谓是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啊!徒儿我对您之景仰,更好比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当真是识尽古今风流士,唯有君靓绝乾坤啊!”

“哎!行了!瞎说什么大实话!”这十万年来隐居深山,时隔多年再这么被人一般吹捧,这感觉真他娘的爽啊!毌荀摆了摆手,佯气道,“你要铭记,身为君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低调,懂否?君子淡如水,要低调!”

“师父之金玉良言实是令弟子佩服,想您修为盖世无二,就连品行操守竟都如此高洁正直,徒儿我对您之景仰,又更好比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当真是识尽古今风流士,唯有君靓绝乾坤啊!”易辰松开手,而后起身向毌荀抱拳道,“正所谓不傲才以骄人,不以宠而作威,师父之教诲,弟子定当遵从!”

“行了,你且退下罢,秘药一事我自会安排,当下我还为你安排了事儿做,”毌荀点了点头,沉声道,“空斋旁边名为斗天台的圈地便是武场,届时你挑些简俗易懂的功法先做练习,期间休息时间自定,往后几日我会为你备好适合的秘籍供你修炼,最后记得待黄昏之时回听雨轩,我叫你师娘烧些好菜,可别忘了点儿还得让我亲自去请你!”

“没问题,一切都听师父的!”易辰拱了拱手,厉色道,“那师父您忙,弟子先行告退!”

“呵呵,去吧!”

门檐虚掩,房内岑寂一片,毌荀注视着桌上的紫微命盘,好似当易辰离开后,命盘又泛起熟而不觉的光芒,看着整个亮着微微光耀的毡子,毌荀沉默良久,自己如此计议,可到底是对是错呢……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本穷一生要等的人已有幸提前会面了,他是湮坠选定的新主,也是自己心定的托付,这一切来得太过遽然,快到自己还未及接受,快到自己还未及回驳,可这一切又好似太过嘲谑,明明已是近在眼前之人,却又倏地站在自己对立那边,甚是觉其可笑——

不知怎得,心里,心声,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些遗憾……

十万年的憎恨,万年的迷濛,千年的等待,这一切的一切,那么久远,但在这一刹那却又好似只一瞬间,如若这便是缘分,便是吾辈想要的答案,那就是再等十年百年,又有何妨呢?如若我能看破这天道,我之存在就算肉身陨灭又有何妨,只要悟彻了梦中被遮掩的自己的道,即使魂飞魄散,也不枉此生了……

他说,这世间大道可能更倾向于我的答案。

可是我的答案,我的答案……

冥冥中,毌荀沉浸在繁芜的思绪中,而这时,桌上的紫微命盘光耀盛起,毌荀一打激灵,被这突来的刹那一瞬拉回现实,只见命盘中央“王”字转浅,字迹逐渐模糊直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新生迹痕,它降诞,它深显,那么直白,那么熟悉——

“凡”。

“哈……”毌荀哑口一怔,旋即张口欲笑,却又似太过激动眼白不觉充红,一时间,竟是不知他到底是要笑还是要哭了,不管那么多,毌荀站起身,然失控地不知所措,只是仰天一阵狂笑,“哈哈哈哈……”

上天,终于没有偏向他王命,终于不绝我卑微之凡人了!

你看到了吧?你看清了吗?这一次,我终于确信自己是对的了,天非王命,天乃世道沧桑,万物刍狗!

心,已经多少年没有这般畅快过了,毌荀双手撑在桌上,看向命盘上的字迹,阵阵忻悦,不过下一刻,光耀再起,只见那方才莫名消失了的“王”字又再次浮现,其意图竟是想将“凡”字替代,而后者亦是不甘雌伏,两字一深一浅地针锋相对着,最后光耀散去,令人忍俊不禁的是两字却是重叠于一起,终极不再变动。

毌荀目睹一切,眉头紧皱,面色威严,像是对这怪诞之象寻不出头绪,斯须,然摇了摇头,继而笑道:“这样么……”

“那我们便赌上一赌罢……”

“就赌这一次,谁,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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