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鲲鹏被冥河击碎元神,肉身碎裂,仅存灵识逃出火云宫。鲲鹏到底是元凤之后,鲲鹏的灵识逃入祖巫祝融所在的祝融之墟,依靠火神的灵气获得重生。只是重生的代价着实太高,不仅舍掉周身修为,连记忆也一并封存。
这日,鲲鹏正躲在树上休养生息,不料被一毒蛇盯上。那蛇也有千年道行,见鲲鹏灵力十足,却又十分虚弱,明显是一颗上等补药。毒蛇欲吞鲲鹏提升修为,鲲鹏又岂能如愿?凭借本能力杀毒蛇,但自己也被剧毒侵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祝融之墟常年火气弥漫,少有人至。其主祖巫祝融又常年不在,故妖帝东皇太一常来此修炼。
鲲鹏杀毒蛇时东皇太一早已感觉到这场争斗,只是众生万物相生之道,他也不便出手,顾置之不理。突然,祝融之墟难得出现一股沁人的凉意,一阵清香扑鼻,微风似乎浇灭了祝融之墟的几道火光。东皇太一缓缓勾起嘴角,道:“你来了,吾友。”
话音刚落,只见一人凭空而出,此人生的俊美无双,长发飘逸垂落脚踝,羽衣飘逸,一副仙人模样。来人正是妖教教主,圣人女娲的长子,亦是三界第一公子的少典。
女娲成圣前,与伏羲相恋,生有四子,其长子便是少典。少典自幼聪慧睿智,鸿钧老祖曾手指星辰北斗,引甘露之水洒于少典额前,曰:“此子若能断七情,必可成圣!”
少典笑曰:“若是无情,何必成圣?”鸿钧叹息离开。女娲抚摸少典的头,柔声道:“从心而为。”少典朝其母行礼,道了一声:“谢母亲成全。”随后离开。
伏羲从静堂内走出,搂住女娲的腰,问道:“你知晓他的结局,何不为他改命?”女娲伸手接住一滴甘露,道:“逆天改命不是不可,但这孩子定不会如你所愿。”
伏羲轻叹:“孩儿太过聪慧,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女娲垂眸,良久,抬头道:“苍生之喜,众神之忧。”
少典与东皇太一少年相识,乃是挚交。二人几乎形影不离,常在一起探寻天道。
“你总爱找一些清奇之地修炼。”少典叹道,说是清奇也是顾及好友面子。道家修炼向来找的是福天宝地,祝融之墟常年大火,寸草不生,怪石嶙峋,又兼毒蛇猛兽遍地,他这个好友总做常人所不能理解之事。
东皇太一抬头,隐藏在面罩下的眼睛波澜不惊:“寻恶水之地修炼,更能让吾铭记苍生所受之苦。”
闻言,少典勾起嘴角,似乎了然,又似乎不解,问道:“何解?”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苍生不幸。吾等自混沌诞生以来,有幸得先天神通,修得无上神力。然即便是圣人,或藏有私心,或喜怒无常,一颦一怒便是天地浩劫。”
少典知太一感慨的是龙汉初劫,罗睺造孽一事。龙汉初劫,祖龙、元凤、始麒麟三族大战,便是一场浩劫。其后通天教主为保日后截教不在封神战役中毁灭,欲重开天地,与元始天尊所创伊始阐教展开大战,万物生灵百不存一,这是何等惨烈。期间罗睺目睹好友计都战败,亲手斩下计都头颅悟出天道之下,弱者为罪的歪理,弑神枪所指,皆为地狱。罗睺欲证杀伐之道以成天道圣人。鸿钧、扬眉、乾坤、阴阳四位先天至尊于须弥山展开大战,虽能诛灭罗睺,四先天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如此说,你已有打算。”太一素怀济世宏愿,结束洪荒乱世者,非他不可,少典一直这般认为。
东皇太一傲然挺胸,神皇气概顿现山河:“我欲修成天道圣人,率领诸魔神制定天条地规,三界诸人遵从法度行事,惩恶扬善,则三界归一,众生无争。”说完,东皇太一似乎想到什么,回头看少典,笑道:“此事还需好友从旁协助。”少典之能已达准圣修为,其更是三界少有的智者,若有少典相助,则事半功倍。
见东皇诚心相邀,少典却是不答,低声感慨:“即便是众神统治,苍生也逃不脱被肆意践踏的命运。”这声音似乎是叹息,又似乎是呢喃。伴随风声起,又随之消散。东皇太一一时没听清,问道:“好友刚刚在说什么?”
少典抬头笑道:“你知我懒散,统治三界这事我可参与不来,你——”
话音未落,却见东皇双手搭着少典的肩膀,神情格外认真:“我不会勉强你与我一道而行,但请好友记住,我之身侧,永远为你留着位置。”
如此认真沉重的话题,再继续下去反倒不美。少典起了这个头,没打算聊下去,于是岔开了话题:“我今日来是为了帮好友寻一机缘,聊得投入差点忘了。”
知他转移话题,东皇倒也没拆穿,背着双手挑眉问道:“是何机缘?”
少典笑道:“你随我在这周遭走走便知。”说完,少典率先走在前面,羽衣轻摆,飘然若仙。
东皇跟在少典身后,他这个好友从来都让人看不透,或者该这样说即便你知道他要干嘛,也难以去阻止他,神乎其神的就会走进他为你布置的道路中,偏偏还拿他没办法。阴谋阳谋他从不屑为之,只做自己当为之事。
二人缓步慢行,在这灼热之地硬生生走出一股郊游的闲暇来,不过很快,东皇便知少典所说的机缘为何。
失去记忆化出原型的鲲鹏祖师为了节省灵力,将自己变得大概山鹰那么大小,金色羽毛逐渐变得乌黑。东皇见状差点没辨识出来:“这是鹏鸟,怎会这般小?”
要知道北溟之鲲化为鹏,扶摇直上九万里,那是何等气派,怎会如山鹰一般。东皇并未把眼前的鹏鸟和鲲鹏老祖联系起来,毕竟鲲鹏老祖是几乎成圣的准圣存在,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三界内出了名厚德仁爱的少典公子见这奄奄一息的鹏鸟,出乎意料没有出手相助,反倒怂恿东皇太一:“好友,此鹏鸟身中剧毒,毒入脏腑,你何不以血救之?”
东皇太一不为所动:“野兽相争相食乃天数,我等不宜插手。”
少典闻言摇头笑道:“非也非也。天数当讲机缘,此鹏鸟偏生在你修行之地受伤,又正好遇到你我,此便为机缘。”
东皇闻言笑道:“我看这机缘是你强行塞给我的。我还是那句,天数不可为。”
见东皇不上套,少典又言:“众生皆有善性,救此一命,也是功德一件。”
东皇摇头,道:“此鹏鸟虽为众生一员,然它为杀蛇而自食恶果,又何来善性?况且若我今日救了他,明日他再造杀虐,岂非是我之罪?”
少典笑道:“不若我们打个赌。”
东皇挑眉,问道:“赌什么?”
少典道:“赌此鹏鸟心中善念。”
“如何赌?”
“你今日救他,他必收敛恶性竭力报恩于你。”
东皇大笑:“说来说去你就是要我救他。”东皇没问少典为何不救,他这好友太聪明,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我救便是,不过我话可放在前面,若是此妖日后作祟,我必亲手杀他。”
“那好友要感到意外了。”少典挑眉。
东皇太一走到鲲鹏面前,拇指划过食指,一滴金色血液落下,掉入鲲鹏口中。东皇太一乃宇宙至阳金乌化身,其血液能净化世间一切邪祟,包括剧毒在内。鲲鹏饮下太一血,伤势逐渐复原,羽毛恢复金色,睁开眼看到东皇太一嘶鸣一声,便飞走。
这个反应似乎早已在东皇太一和少典的意料中,二人相视一笑,继续前行。
“祝融之墟果然名不虚传。”火之祖巫所在之地,当真灼热逼人。此等火气能烧精焚元,久住功体必受损伤。
东皇以烈阳之力环绕少典,以毒攻毒,至阳之力很好阻止了祝融的毁灭火海。东皇太一道:“祖巫继承盘古精血天生神通,然其心性属恶,又好战嗜杀,久之必为三界大害。”
闻言,少典叹曰:“三界最大的危害,向来都是强者相争。”
翌日,少典已离去,东皇静坐修炼元神,忽然感到一股灵力逼近,睁开眼,只见昨日所救鹏鸟扔了两颗朱果在他面前。这朱果万年才结一颗,极为珍贵,这鹏鸟竟然不顾自己,将其尽数给了他。东皇太一不禁想到少典昨日那意味深长地笑容。
虽是如此想,但东皇并未接纳鲲鹏送来的朱果。对他来说,救鲲鹏不过举手之劳,并非为索取回报。只要鲲鹏不再杀生,那滴血便救得值。
东皇继续打坐,鲲鹏安静地在东皇旁边守着,日落离开,翌日又衔来宝石灵药献予东皇。
一连七日,东皇叫住鲲鹏,将一瓷瓶丢给鲲鹏,道:“不必再为我寻灵药,你将此物送予少典。”瓷瓶不是简单的瓶子,乃是名为琉璃樽的宝器,瓶子里装着东皇太一的血。自己的血在少典手里,想必能救更多的人。东皇太一是这样想的。
顿了顿,东皇太一又道:“送到以后便回来,吾赐汝名:金鹏。”这意思是要把鲲鹏收归座下。若是从前的鲲鹏祖师,又岂会甘居人下。但此时,鲲鹏老祖已无记忆,只认得东皇太一是他的救命恩人,直至后来,鲲鹏恢复记忆,也把东皇太一视为信仰的存在。
红云老祖之死让少典感受到了一场风波即将来临,少典离开东皇太一后前往论神峰观星。还未踏上论神峰,少典便察觉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晚辈少典见过玉清圣人前辈。”论神锋烟雾缭绕,并无一人。但少典知道,玉清圣人元始天尊在一直看着他,所以他恭恭敬敬行礼,一动不动。
良久,原地风起,空气中传来一个清远的声音:“女娲上神之后,哈哈,不错。你将鲲鹏引见给东皇太一却是为何?”
鲲鹏老祖与元始天尊向来不对付,但元始天尊也未把鲲鹏放在眼里。如此一问不知是临时起意,还是察觉什么。
闻言少典不慌不忙,直起身来,笑道:“晚辈不过在如前辈一般,维护天道。”所谓维护天道,便是要阻止如通天教主一般的魔神毁灭三界,使众生走上既定的道路.......即上古神魔不存,新神统治天地,人族傲立人间。
此言一出,元始天尊不禁正眼看向少典:“你未达圣人之境,如何探得天机?”此子不过初登准圣,莫非是女娲娘娘......不对,泄露天机非同小可,女娲定不可能行此事。
少典道:“天道有常,为万物的始基。道生万物,道于万事万物中,又以百态存于自然。故天道即为众生生存之道。诸天神魔以力量为尊,以杀伐灭道,此举不合天数,势必败亡。晚辈此举不过顺乎天意。”
此言说的漂亮隐晦,但元始天尊何许人,自然听懂了少典的话里有话。少典言外之意,便如他所想,诸天神魔都太过强大,稍有争斗便危及三界众生。若想彻底解决此难,唯有将先天神魔祛除三界。毕竟圣人之怒,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匹夫之怒,不过伏尸二具。此子确实聪慧,仅凭推断便能悟出天道,跟他所想不谋而合。只可惜女娲将他当宝,否则他倒是想收为徒。
元始天尊心下喜悦,道:“女娲娘娘亲手所创生灵,名为人,我是很喜欢。”元始天尊言下之意,是三界芸芸众生,他会庇护人族。
得到此话,少典微微一笑,作揖行礼道:“多谢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