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眉在国庆节假期的倒数第二天深夜,收到一篇写长沙靖港古镇的约稿。第二天一大早赶往长沙,到家只有8点半左右。打开门后,听到音乐声从叶九思的房间传出来,房间有人在说话。她站在门口发呆,不知道是否应该去房间拿器材,还是出去。呆呆的站着,眼泪抑制不住的,一直往下淌。没关严的门缝里,漏出呻吟,一个低沉的男声说“叫大声一点”,她知道那是叶九思的声音。不堪入耳的声音不断闯进耳朵里,她逼迫自己去门边看一眼,就一眼让自己死心。她觉得自己的头要炸裂了,惯性逼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在房门口撇一眼缝隙,看到交织四条腿,男性呻吟声音仿佛在她耳边,胃不断的翻涌。去房间拿了东西,悄悄的出了门,只想尽快逃离那个地方,她不知道如果三人六目相对应该要怎么办。没人知道她回来过,没人明白她看到什么,就像这些年的暗恋,没有人理解这份长达十多年触及不到的感情。
尹眉迷迷糊糊的坐了车,车上一直在哭,司机以为她失恋了,一个劲的安慰她。她说她只是抑制不住的流泪,并没有失恋。从来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没有过恋人,哪里来的失恋。当抱着司机送的抽纸下车时,她双眼红肿,鼻子被擦掉一层皮。在古城入口的咖啡馆坐一个小时才平静下来,找了家快捷酒店放下行李,背着相机去取景。
这天腾云驾雾般的过了,花一个通宵整理图片和稿件,一大早发给杂志社。去楼下吃了早餐,倒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房间内光线很暗,打开手机看了看已经到傍晚。房间热气已经褪去,黄昏的光线迷茫错落。看着窗帘空隙漏过来的风景,一滴眼泪从她眼角缓落,隐入枕头不见了。掀开被子,下床拿了衣服,进了卫生间。打开花洒,站在水流下,温水从头顶不断滑落。她还是觉得冷,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卫生间雾气腾腾。淋了不知道多久,她突然用手撑着墙,慢慢的蹲下来。声音像小猫呜咽,断断续续的,后面声音完全压制不住,一边打嗝一边哭。等她从卫生间出来,天已经黑了。
拿了手机,看到叶九思发过来问她为什么没回来的信息,她回了一条,说明天再回去。通宵的稿件也有了回复,有几个小地方需要改,杂志社又约一次稿,说是想写一个北方秋景专题的旅游介绍,问她接不接?尹眉没怎么想,就直接回说可以,找个时间谈谈具体要求。
第二天,尹眉特意选在叶九思上班后才回去。进门的瞬间,那种熟悉窝心的氛围不复存在。以前想到这个房子时,总是有种橘黄的灯光笼罩的感觉,暖暖的。天气很好,房间的光线明亮,跑步机,沙发都呆在它们本来的位置。都是原来的模样,可是看起来又都不一样,每一件东西看起来都面目可憎。在公共区域实在是呆不下去,她迅速回自己房间,关上门才觉得好受一些。迅速高效的处理了修改的稿件,敲定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午饭直接点外卖在房间吃。等她终于从工作中抽身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定了次日直飞沈阳的机票。给叶九思发信息说了接下来的安排,约了晚上一起在外面吃饭,她完全没有办法单独面对叶九思。
等她收拾好行李,到达约定的餐厅时,叶九思已经点好菜。尹眉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热水,慢慢啜了几口,才开始说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总结下来就一句话,年前可能都没时间回来了,家里有事请他多担待。她说着,仔细观察了叶九思的神情,发现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原来难受煎熬的不只是她一个人,她真希望此时自己能勇敢的说出,如果你找到了真爱,可以结束这种形式的婚姻,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曾经数次想过遇到这种尴尬的情景怎么处理,幻想自己可以潇洒的放手,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现实总是啪啪打脸,不舍放手,不能直视,只能逃避,又一次她做了逃兵。没有尹眉活跃气氛,餐桌明显沉闷。叶九思沉浸在恋情的蜜液里,毫无知觉。说着注意安全的话,顺便劝了尹眉换一份稳定一点工作。一个女孩子常年在人少的地方跑,有不少安全隐患。
尹眉躺在床上,还在反复咀嚼叶九思的嘱咐,心里竟然泛起一丝丝甜。人处久了都会有感情,不是爱情,亲情是否可以聊以**。想着些有的没的,黑夜也不是如此漫长。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瞬间掉入时间的旋涡。
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她很想从中逃离出来,却无能为力。寒风从她脸上刮过,冷意直浸入骨子里。她看到一个矮矮瘦瘦的姑娘费劲的按压着摇井,摇摇晃晃的提着半桶水上楼,手腕和甘蔗大小差不多。场景切换到姑娘去桥头的小卖部买醋,店里闲坐的妇女问她,是不是她妈妈要和她表叔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说她表叔是个老光棍,又懒又穷,她妈妈是不是要抛弃她和弟弟?姑娘默默的听着,拿着白醋出了门,没理会这些流言蜚语。
不久后一天,放学回家,看到家里很多人,她默默回房间放下书包,去厨房帮忙。吃饭时才意识到,邻居给她妈介绍一个对象,她坐在桌边用筷子戳着米饭,吃了半碗白饭,忐忑的洗了碗搞好卫生,才回房写作业。她真的很想像以前一样对着她妈吼,没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吗?我和弟弟也花不了多少钱,实在不行,上完初中我就出去工作,你就不能再养我们两年吗?可是她不能,没有妈妈,她和弟弟就真吃不上饭了。提醒吊胆了几天,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说是她妈没看上上次相亲的男的,她暂时松一口气。
村里风言风语不少,隔几天她会听到她妈各种勾搭汉子的版本,有时候恨不得拿牛粪堵上他们的臭嘴。当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讨论这些,完全不会不好意思。妈妈不堪其扰,邻居又给介绍一个对象,等第二次来家里吃饭时,当晚就留宿在家里。姑娘可能还没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她的房间在妈妈隔壁,进入需要经过她妈妈的房间。当从半夜中醒来时,听到咯吱咯吱的响声,她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什么声音,眼泪不自觉的流满枕巾。月光洒在她的床头,声音一直持续的响着,扰得她睡不着,最后她吼一句,“该死的老鼠,不要再叫了!”。声音停了,她慢慢又沉入睡梦中,小孩子总是很容易就入睡了的。很久之后她才明白,那不是老鼠的声音,是床板的声音。
当姑娘再一次进入小卖部时,邻居们的谈论话题变成了,某某一天深夜经过我家墙根时,听到奇怪的声音,大家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然后问她,晚上睡觉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姑娘已经买好东西,没有理会这帮人。
不知道从那里看到很多,继父继女的不好事情,姑娘每天睡前都认真的检查门是否锁好,睡觉也战战兢兢的,经常性被惊醒。节假日,看到继父家亲戚,她完全无法面对,只能躲去叔叔家玩。因为这件事,被她妈不知道骂多少次?她觉得呆在一群不熟的人中间,很恐慌,特别恐惧。在这个家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等她读高中时,才对继父的抵抗情绪有所缓解。有时还会在心中调侃,如果她自己是继父绝对不会和她妈在一起,给养孩子,孩子还和自己不亲,不知道求的什么?这投资太亏了,她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当然她也不想成为她妈这种软弱的人,必须依附男人才能活,明明有自己可以养家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