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辰与谭湘跟着那枯瘦的男子进了屋,屋子里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走进昏黄狭窄的屋内,婴孩尖锐刺耳的哭喊声不断回荡着。床榻上,一个瘦削的身形一动不动平躺着,仿佛死去一般宁静。
“二位神人,我妻儿自那日妖孽作怪之后似是受了惊吓,前几日还有些清醒的时候,今日便彻底昏迷不醒了!”他话语间尽是悲苦,堂堂大男儿眼泪如决堤一般涌出,“我这孩子才这么小......眼看着就没了娘!这可如何是好啊!”
谭湘:“莫非又是附身虎皮的残魂搞的鬼?”
楚逸辰微微皱眉:“不见得,鬼冢被师傅重新封印了,若有异动定会提前知晓。”
二人在此处也拿不定主意,便用灵蝶给叶思归传了信。
叶思归此时还未休息,见有灵蝶飞入窗子,便以右手承接,那灵蝶便散化成一串文字:村口人家久昏不醒,万望师父相助——楚、谭。
“这小子,都病成这样了还出去胡闹!”叶思归心中怒气渐燃,不过是以担忧为薪,见姐姐叶思茗已经睡下,急忙独自一人赶过去。
直到见到躺在床榻上的那个女人,叶思归的心受到震慑一般,久久不言语。
“她曾间歇性的昏迷,如今更是长卧不起,这症状,分明与太平镇王家姑娘的症状如出一辙!莫非她也被人残损了魂魄!”叶思归心里想着,拿起身旁一截即将燃尽的烛火,缓缓地围绕着那女人走动。
烛火的微光映在她已经焦黄干瘪的皮肤上,叶思归很难想象,这个刚刚生产过后的女人,是受了怎样的痛苦,嘴唇灰紫,眼窝凹陷,毫无生气。
结果果真如叶思归预想的一般,这个女人,失去了两魄。
“最近可有何人来过?”叶思归问缩坐在一旁的男子。
“应该......应该是没人。”他神色飘忽。
“什么叫应该,有即是有,没有便说没有!”谭湘见他犹豫的样子有些焦急。
“我......我半夜曾看见有人翻窗进来......又不知怎得晕了过去,醒来天就亮了......应该是做梦了吧。”那男子支支吾吾说出口。
叶思归眉头紧锁,面容逐渐凝重,最坏的原因便是,那个曾与江老爷勾结过的法师,又来了。
楚逸辰见叶思归眼中竟闪过一丝悲伤,只见她走向那男子,抱起他怀中啼哭的婴孩,用有些生疏的姿势摇晃安抚着那孩子,啼哭声渐渐微弱,那孩子伸出粉嫩的小舌微笑起来,叶思归也随之勾起嘴角。
叶思归将这男子妻儿的情况细细讲出来,楚逸辰和谭湘皆是震惊不已,而那男子似是预料到一般,苦涩地说了一句:“贱命一条,活着也是受苦。”
她放下一锭银子,默默说了一句:“养好孩子。”而后三人缓缓踏出房门。
一路上也无人言语。
到了客栈,三人准备分别,谭湘走后,楚逸辰正要回房,见叶思归毫无休息之意,转身向楼顶的凉亭走去,下意识开口叫住她。
“师父,要一起去吗?”
“你会着凉的。”
“没事没事,我穿的厚”楚逸辰笑嘻嘻跟上去,他怕以叶思归的性子,大晚上又要跑出去找她口中作恶的法师决一死战,又或是在这深山老林里找点妖邪杀了出气,再怎么奇怪也要跟上去。
他果真是猜对了,叶思归确实想独自行动,她常常独自一人与妖邪搏斗,自己伤痕累累却也不当回事,与她母亲的性子一样,清冷又不讨喜。
叶思归没说话,算是默认楚逸辰跟过来,她并不反感这个小徒弟,反而觉得有他在身边有种莫名的安心。
大冥的风不似南海,暖风裹挟着湿润,而是清透干燥的。
二人坐在凉亭的木椅上,看着头顶高悬的明月,宁静中捏造了一个看似和平的世界。
楚逸辰:“师父口中的法师可是懂得噬魂之术?”
叶思归点点头:“怕是叶家出了内鬼。”
“你们叶家的弟子还修习这么残暴的法术?这也太......”没等楚逸辰说完,身旁的叶思归猛然冲到他面前,将冰凉的一物抵在喉前,紧接着耳畔就传来一声可怖的质问:“你是不是同伙,故意接近我。”
楚逸辰尚且没搞明白发生了何事,脖子上就被人架上了一把匕首,连连喊冤道:“我的好师父啊!我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啊!”说着,连忙举起手来发誓。
叶思归被他这一番举动逗笑了,她早就把楚逸辰的底子摸得透透的,即使他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本事。她只是拿匕首吓吓他,出出气,她知道他不会生气。
“好啊师父,现在都会开玩笑了。”楚逸辰一脸似笑非笑,有些许嘲笑的意味。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叶思归扭过头去。
“那你还大晚上跑来找我,不理我不就得了?”楚逸辰随手摘下身旁的一片叶子,丢向叶思归,好巧不巧,飘到了她发丝上。
楚逸辰刚想趁她不注意,伸手取下来,谁料下一秒叶思归便转过头来,脸颊刚好碰到楚逸辰的手心,温热的触感一瞬间传递开来。
二人都愣了一下,迅速分开,楚逸辰抽回手塞到背后,手心残留的余温反倒像触碰到玫瑰上的尖刺一般,刺痛感久久不能消散。
叶思归开口才把二人的理智拉回来。
“我......是想说,这法师想下手的,可能不是这户人家,而是楚万仁的残魂。”
楚逸辰大惊:“什么!他想取我叔叔的残魂?”
叶思归:“有可能,放着法力高深的修道之人的魂魄不取,要取一个常人的魂魄着实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会去鬼冢?”
“有可能,不过现在此事风波本就不小,他不敢有什么大动静。”
楚逸辰点点头,有转过去看她:“那你说的内鬼......”
叶思归叹了口气:“这噬魂引魄术是禁术,藏于封灵阁,叶家子弟除我与叶思茗外旁人根本无法进去。这法术源于人的贪欲,修习高深可以长生不老,以魂续命,但是极易遭到反噬,最后魂飞魄散。最大的可能,怕是前些年封灵阁失窃时丢掉的吧。”
楚逸辰:“可封灵阁的封印一向是最严不可破的?怎会让人进去又全身而退?”
“再高深的法术也会有漏洞,人外有人是必然的。”叶思归眼睛望着远处,云淡风轻说出一句,“若是真有这样的人,那必然会是一场浩劫。”
就在两人静坐无言时,一声轻微的咕噜声从胃里钻出来。
“怎么?饿了?”楚逸辰一时没绷住,笑出声来,让叶思归好不自在,脸上霎时泛上一层红晕。
“没有吃晚饭。”叶思归佯装平静地解释,仿佛说的不是她自己一样。
“看来晚上只顾着照顾我,连晚饭都没时间吃了。”楚逸辰心想着,心中渐升暖意。
“走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