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大陆,褐铁山。
晚霞阵列,残阳如血。远处的山峰隐没于阴影,崎岖的山脉一片猩红。其他山峰的影子在褐铁山的腰间画出一道整齐的分界线。分界线以上,一切东西似乎从内到外都被染红,又如同被烧红的铁板;分界线以下,则是被阴影吞没的无底深渊,狂风呼号,时不时有东西从阴影中探出头,然后立即被密集的火力打下去。
在接近山峰的位置,坚硬的石壁上出现一片水潭大小的坑洞。而在坑洞与山峰之间,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盖洛斯和人类的尸体,其中有一头断成三段的肥硕的沙魔虫。以人力很难做到打出这么大的坑洞,很显然,这个巨大坑洞是沙魔虫的杰作。
坑洞原来的位置叫做绯红石崖,是自然形成的凸起部分。这里易守难攻,就算是善于攀爬的盖洛斯都难以通过,更别说还有重火力守卫这个位置。就是因为有绯红石崖,幸存的二十多名人类才得以坚持到现在。遗憾的是,它最终还是被沙魔虫破坏。
坚守在山峰的人类士兵正从坑道中搬出物资,准备最后的决战。刚刚沙魔虫从山体中钻出的一幕让他们永生难忘,刚刚与沙魔虫的那一场恶战同样是他们这一生中经历的最为险象环生的战斗。
和指挥官想象的一样,虽然有坑洞拦住去路,但虫子们还是有自己的办法。虫潮绕过或跃过坑洞,这片区域的最后的活人发起总攻。
山峰上的人类已经两天没有合眼,始终处于高度紧张和运动状态。战斗激烈地进行着,人类的数量也慢慢开始减少。
最后,这波虫潮中最后的一头盖洛斯和山峰上最后的一名人类相遇了。
人类已经用光所有的弹药和炸药,手无寸铁。盖洛斯一跃而起,准备用锋利的节肢劈开人类的胸腹,好美餐一顿。
然后——
生物近卫发现自己的长刀居然滞留在半途中,它往下看,发现面前的人类跪倒在它面前,低着头,双手接住了它的长刀。
没有任何武术流派会教人空手接白刃的本事。只有彻底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才会在无路可退的境地下领悟这一招。
“区区人类。”生物近卫同样有自己的骄傲,它准备重新下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刀在轩严手中纹丝不动,像是刺进了岩壁内。
“区区……盖洛斯!”
轩严猛地抬起头来,贪婪和狂热的目光畅通无阻地刺进生物近卫的内心。它不由一愣。趁此机会,轩严双手偏刀于左侧,同时起身近前爆发出身体仅剩的全部力量将生物近卫压在身下。生物近卫大怒,它知道轩严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并不担心。但它还是不能容忍自己被低等生物如此侮辱。
忽然,生物近卫发觉自己的身上的组织开始减少,并且与主体没有任何联系。
“你在干什么!”生物近卫又惊又怒,它双脚蜷曲发力蹬开轩严,感觉自己身上的组织又被扯掉一块。连忙从地上站起来,生物近卫看到了轩严的面目。
纳米护甲已经因为耗尽能量而解除。从刚才空手接白刃开始,轩严凭的就是血肉之躯。只见他口中叼着一大块透明组织,在生物近卫惊恐的注视下大快朵颐。末了手口并用,将组织全部塞进嘴里大嚼。
“口感不错!”把富含水分的组织咽进肚里,轩严抹一抹嘴,邪恶地冲生物近卫笑笑。
轩严是谁?盖洛斯问题研究专家,元星第一个生食盖洛斯的人。在他眼中,生物近卫也不过是个会说话的盖洛斯,长得还这么水嫩,干脆咬一口尝尝。他就不信,把组织吞进肚里,变成屎拉出来,生物近卫也会有办法复原?
“野蛮!野蛮人!你竟敢吃我!”生物近卫第一次产生感情波动,它从轩严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目光。这是原始生物猎食的目光,自己是高贵的娜泽文明的一份子,居然被当成了食物!
奇耻大辱!
“吐出来!给我吐出来!”受到惊吓的生物近卫下意识的把假沉虹斩重新转化成自身组织。它抓着轩严猛击其腹部,轩严双臂交叉挡着,只能勉强抵消一部分打击。生物近卫见这样没用,又抓住他的手想要破防。没想到轩严又抓住机会一口咬住它的手腕。
“去死吧!”
被挑衅到底线的生物近卫彻底失去冷静,它飞起一脚把轩严踹的远远的。当轩严落下的时候,他一头栽进冰冷的海水里。
没想到,他们两个从深林一直打到了海边。
轩严就这么平躺着,飘浮在海面上。他仅剩一点力气,纳米护甲能量耗尽,目前不可能启动。“案板上的鱼”是轩严目前最好的写照。
生物近卫飞到海面上空,仇恨地盯着轩严。
“低等生物!你简单的技能已经被我完全掌握了!我一定禀告娜泽,学习低等生物的技能是没有用的!你们只配成为我神娜泽的屁!”
海水凭空上升,源源不断地注入生物近卫的体内。这些海水和其中的微生物经过特殊器官的转化,会有效的修复生物近卫的组织。
“是么……”轩严望着被海水包围的生物近卫,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么,我再教你一招……”
沉虹斩内装有微型β量子反应炉,这是说明书上写的。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没有量产?不是因为价格贵,而是因为β量子这种东西来自石英石。
“恶魔石英”的不稳定性全球皆知,就算从中提取β量子用反应炉的方式约束,也不会有人敢把这么个不稳定的玩意儿随身装备。
虽然暴力破坏沉虹斩会开启保护机制,不用担心引发连锁反应,但用安全手段关闭反应炉再把β量子暴露于常规环境下,足以产生毁灭一切的力量。
只是可惜了这口沉虹斩,还有那未尽的使命。
……
青光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能将整个空间都染红的火焰。沸腾的海水所产生的蒸汽欲于贪婪的火舌争个高低,最后不得不臣服在烈焰的脚下。蘑菇云由青变红,伟岸的身姿仍顶立与天地之间,向万物展示自己的威力。
每一棵大树都穿上了火衣,最终承受不住火的热情轰然倒塌。仍旧在森林中生存的盖洛斯四散奔逃,终究逃不出大火和浓烟的手掌心。红火与黑烟是今天的主角,它们燃烧一切,吞噬一切,掠夺一切,毫不留情。
树梢以下仿佛下起了火雨,无数枝桠木屑浑身浴火从天而落。结实饱满的树干在大火的淫威下爆开,发出骨头碎裂般的声响。
宛如世界末日。
“这不可能!不可能!该死的人类!我一定要毁灭元星,杀死所以元星上的生物!彻底把元星从宇宙中抹去!要杀!我要杀!”
巴德尔一从灰烬中抬起头来,就听到娜泽癫狂的叫喊。他抬头往上,看见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高耸入云的世界树浑身浴火,不复常青。不断有冒着火光和硝烟的枝干往下坠落。主干上也出现了大面积的燃烧和碳化,再也没有了欣欣向荣的生命力。
发生了什么?眼前震撼的一幕让巴德尔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时,被他护在身下的糖心也醒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呢?”
巴德尔这才回过神来,他凭记忆找到了同伴们的位置,并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从灰烬冲刨出来。除了被哥哥保护的米娅,他们基本上都遭受到不同程度的灼伤。
迈克刚想说什么,一张嘴,发现嗓子干的几乎失声。他皱着眉头吞下几口吐沫才缓解了一些:“是华仲吗?”
“他的沉虹斩?”罗阻心里一紧,如果真的是华仲,那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诺瓦说:“趁现在赶紧炸掉世界树,然后我们找到华仲一起跑!”
树人早已被火焰吞噬,原本代表着战斗力的高大身躯在这时反而成了催命符。
“做梦!呜呜呜咦咦咦……”娜泽的肢体在高温的炙烤下变得弯曲,“我要巴德尔!我要你们死!”
“哼,你倒是试试看啊!”迈克拔出手枪抬手就是一枪。
娜泽企图用树枝接住子弹,没想到被火烤的变形的树枝根本不听使唤。她勃然大怒:“我的使徒!你还不动手!”
“遵命,雾神大人。”
轻柔甜美的声音从巴德尔身后传来。原本熟悉不已的声音让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当他想要转过身时,意识突然断开。最后时刻,巴德尔终于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米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