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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婉兮接过秦筝,两名侍卫抬上一张香檀木架,完颜婉兮缓缓将秦筝放在檀木架上,微微一笑,伸手将秦筝四角放平了。
她稍稍低了头去,看着面前的秦筝,微微低垂了眼脸,长长的睫毛扇动,在精致而立体的妆容上,构造出一个美丽的诱惑。
完颜婉兮容色淡然,抬头看了看竹荫下的日光,旁若无人,十指交叉,轻轻揉了揉,然后,缓缓伸出修长而优美的手指,去秦筝上调整音律,十指轻挥,若行云流水般,从二十三根琴弦上柔柔地拂过,便似人间四月天的风轻轻来过。
她微阖了那双秋水似的眼眸,侧耳倾听,沉浸在自己奏响的世界里,心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那张精致秀美的面容,眼如清波,开阖之间,晶亮的色泽忽闪忽闪的,让观者屏息,浅浅试听的筝声里,音与色,翩若惊鸿!
筝的音色调过,“铮铮铮铮”的响。
她抬起头来,看着辛棘奴,嫣然一笑,说道:“两军交战,胜败乃兵家常事。……呵呵,还有好多东西可以比试呢,不是吗?呵呵,我倒想看看这对手究竟如何。……继续比试罢,直到打败你为止,呵呵。”说罢,看着辛棘奴,又是一笑。
“喂喂,你说话不可以好好说么,尽看着别人笑干嘛呢,真不要脸!阴阳怪气,不男不女,人妖似的呢,你看着别人笑的样子,……哼,装模作样,真恶心!”
李宛若一直死死盯着完颜婉兮,这时跳出来,挡在辛棘奴身前,一手执刀直指完颜婉兮,一手叉在腰间,气鼓鼓说道。
完颜婉兮并不答话,完全无视李宛若的存在,依然笑吟吟的,说道:“呵呵,你说你是辛弃疾的后人,叫什么辛棘奴,对吧,嗯,辛家祖上可是在前金朝中为官的,既然你我先祖昔曾同朝为官,如今你我各为其主,那便继续打呀,如何?”眼眸有如深秋之水,看着辛棘奴,柔媚的,又是一笑。
“哼,你这人怎么这样嘛,老看着别人笑,真不要脸,还这样直接叫别人家的名字,你还要不要脸呐?真是的,不要脸,……哼,棘奴大哥哥,别理她,我们走!”
李宛若气哼哼地瞪了完颜婉兮一眼,拉着辛棘奴便回了自家队伍中去。
完颜婉兮依然笑吟吟的,不再说话,轻挥十指,在筝弦上铮铮铮的拨了几下,发出几下清丽柔媚之音。
纤纤十指下,悠缓的音律从这筝的弦上倾泻而出,是长亭恨晚,是春花秋月,说不出道不尽的意境,十指轻抚,便是一曲深情似海痴绝处,最是撩拨人意。
应和着筝的声音,完颜婉兮轻柔的吟唱起来:--
花脸云裘坐玉楼,
十三弦里一时愁。
凭君向道休弹去,
自尽江州司马头。
歌韵悠悠,而筝音慢起,清丽而优美,糅合着弹琴人的深情,精心演绎的琴音一声声,便如一个人,偕一片竹林,抚一把古筝,唱一段故事,弦中晕开的每一声吟唱,都是一段记忆里的刻骨铭心。
敌我双方的人众静静的听,便如在劳累后坐下来欣赏一曲优美的音乐,聊以解乏,所以,李庄众人并不以为意。而强敌环伺之下,所有的麻痹大意都将以血的代价来付出。
“叮叮咚咚”的筝声轻轻的拨响,一连串轻柔优美的旋律弥散在草地上空的空气里,悦耳,悠扬,清丽,还有些让人心酥神迷的柔媚。
谷场之上,敌我人众正听得心旷神怡处,突然,完颜婉兮十指连拨,音律一转,音色缓缓的变得柔靡万端,音质亦是渐转幽咽,透着千般的温情款款,如有诉不尽的衷肠。
旋律中,开始穿梭的是红妆丽人的形影,是深闺愁人的背影,更是妖娆伶人的舞影,……。
一曲弹罢,在铮声中,只听她继续吟唱道:——
黄鸟嘤嘤,晓来却听丁丁木。
芳心已逐,泪眼倾珠斛。
见自无心,更调离情曲。
鸳帏独,望休穷目,回首溪山绿。
这曲子曲风柔媚,音色靡靡,却暗藏杀机,于不经意间,杀人于无形,正是完颜婉兮自谱的“更调离情”曲,常于战场上以之破敌。
歌声缥缈,完颜婉兮十指连挥,筝声急转绵密,音律急骤之中,筝上的二十三根琴弦激烈抖动,筝声响处,忽从身后队里转出二十三个妖艳的西域女子,高鼻深目,肤如凝脂,慢摇了婀娜多姿的身影,像轻盈的花瓣一样,纷纷飘入谷场中央。
这时,敌我双方人众眼中,只有这二十三名女子。
那些女子个个容色艳丽,身着轻纱薄衫,身形袅娜,姿态妖媚,在筝声中妖娆轻舞。
筝音节奏时或清越,时或细柔,时或妖媚,叮叮咚咚的旋律中,透着诡异与肃杀,便如一条无形的绞索,掩藏着隐隐的杀机。
谷场中央的二十三名女子随着铮声翩翩舞动,回旋,起伏,整齐一致的舞姿,轻薄的纱衣如薄雾一般缭绕着她们极致诱惑的身体,柔若无骨。
随着铮声音律的变化,每个女子脸上的笑意柔媚已极,如盈盈秋水的眼波中荡漾着的,尽是妖冶,其舞姿亦是越来越妖娆,柔媚,演绎的是贵妃出浴的轻衣缓带,洞房花烛的闺中期待,花前月下的难诉相思,薄衫轻纱,难掩其体态的凹凸有致,浅笑之中掩胸抚臀,柔情款款,尽显媚态。
铮声不绝,叮叮咚咚,如清泉流淌过美石,如月下风拂了竹林。
二十三名舞女已是将女性的柔媚与妖娆演绎得淋漓尽致,变幻万千,诸般姿态尽可让人心旌摇荡。
鞑子队列中的男子将士早已将双眼紧闭了,将双耳塞住了,远拒这声色的诱惑。
李庄的民众中有心志薄弱的观者,此时,心中已是把持不定,有些许浮动,渐渐恍惚,及至心神错乱。
有三五名李庄男子仿佛受了这铮声的控制,不自禁的奔出队列,加入这舞蹈中,跟着疯狂的手舞足蹈,没多久,便口吐鲜血,力歇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