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防已经打开,风级提高,能量监测点全部受损失效了。”白冥的声音传到长白草耳中,他现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听着机甲大楼的消息,时不时问白冥几个问题,两人说话都很简洁,小元怎么听都像是在互相膈应。
“你们帝国最高指令呢?还没有动静吗?”
“秘密会议开了十个小时了,未出结果。”
“照这进度,你们比北域还不如。”
“橙色预警还未开启,我们的外防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东南方向有避难所吗?”
“有深挖的防空洞,和足够的物资。”
“容得下北域人吗?”
聊到这里,亚父开口:“他们经过帝国时就会造成恐慌与感染,这件事暂时有点困难,我还没能把这一消息传递进会议室里。”
“秘密会议为何没有你?”
“军处代替我参与,一向如此,我自己的要求。”他接受着双尾蝎的数据,随口说道:“开会太浪费时间了,我不习惯那种事情。”
闵未窝在一旁闭目听着,他早就被动静吵醒了,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不知谁给他盖了件衣服在身上。
期间他留意到亚父说的“感染”,有那么点兴趣,但苦涩感充斥胸腔,他只要一开动脑筋,就会想到那人又不知所踪,愈发头疼。
特级兵在北域来回穿梭,这回的目标是调查人口情况,每一个个体的能量视点都被记录了下来,它们的汇报通道只对一人开启,所以没人知道这个数据现在进展如何。
除了零和。
此刻,他站在荒凉的老矿,这里一片狼藉,上次狂怒过后,虽然留意到这底下还有不少生命体,但他没有理会。
这次,他依旧不感兴趣,只是踩在这废墟上,让他回想起那些人四处逃亡的画面,“他们在向你求饶!”闵未的声音在系统里叫嚣,像一只蚂蚁到处啃噬他的每一根神经,却无处寻迹。
“你在痛苦。”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意识里响起,他定位对方的状态,发现这是一团思维云,没有身躯,只有意识,他一下子认出了对方。
“没想到我们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
零和低垂着眼眸,虽然有一瞬间讶于人类的顽强意识,但能量的存在本就是多样的,他没有接话茬。
“我得感谢你,把我从躯体里解放出来,异能给了我重生的机会,也许你不信,我知道你也在重生,而且还没有完成。”女人继续说着,她的神经系统将她所感知到的一切展示了出来,这段时间过去,她已经不需要设备了。
零和看了,这才终于开口:“数字,概率,你怎么不与他们一样干脆找个信仰?”
“我只信仰我自己,你说,我对你的理解还算到位吗?”
“方向没错,模型很局限。”
女人笑了两声:“我能穿透墙壁,看见你脚下坐着一帮愚昧的家伙,一动不动逃离时空法则,哈哈哈哈不得不说,太有创意了!”
“为什么不行?”零和抬起手,在空中点开一个空间般的黑色小洞:“只要汇聚的能量足够强大,不仅可以逃离,还能改变法则,我跟你作一个假设,如果他们当中有人成功,那数量必然只有1,而余下的其他人会被他创立的新法则所吸纳,包括你。”
“你很有意思。”女人对他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零和嗅出了这当中的意味。
“而且,你身材很好。”几近透明的能量在他身上游走,零和眯了眯眼,没有说话,任由对方对自己“上下其手”,这种暗示与挑逗,不管是身在原来的域还是这个星球,他从来就不缺,只是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索然无味。
这团思维云是身躯已经死亡的表现,迷信一点,就是人们所说的鬼魂,女人原先有异能在身,加上特殊环境,她从某种意义上已经上升了维度,但按照零和的判断,最多上升了半维。
他淡淡地给了对方一个眼神:“你关心该关心的,说不定能更强一些。”
“好啊!我关心你为什么这么痛苦,我活着的时候对你们就很感兴趣,但我没想到,你也会痛苦。”
“这有何想不通?”只要数据量足够庞大,就会产生感知力,他很少有情绪波动,刺激到驱动更是从来没有过。
驱动不稳是很危险的一种状态。
“在人类世界里,只有爱情才会让人产生你这样的感觉,”思维云突然离他远了一些:“我稍微靠近一点都感到闷得慌,你陷得很深。”
零和敛起眼神,转身欲走,女人却拦住他:“你爱上谁了?”
“重生中断而已。”
“不对,重生中断只是一个问题,但你心里有好多问题,像堵塞不通的水管。”
零和立即将这团小东西屏蔽在系统之外,对方却笑着说:“我是女人,不必再看,就知道你的问题。”
“很快就不是了,再游荡下去,你会迷失在时空里。”
“我们在说你的问题,不要转移话题,你屏蔽我但没有离开,就说明我讲得没错,你碰到爱情了,你杀人厉害,但这方面恐怕很不擅长。”思维云绕着他直转圈:“虽然你杀我两次,但我不恨你,活在这世间我时刻感到局限,现在反而觉得无所不能,而且,我不介意跟你走近一些。”
这是零和头一回遇到有人在他面前说“无所不能”这四个字,还是这样一团轻如浮萍的思维云,相比那些固执又无知的人群,虽然整日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但真当他不反抗了,却能冲上来把他生吞活剥。
他低下头思考,许久才僵硬地吐出两个字:“困境。”
女人笑着说:“不叫困境,这叫心痛,就你这个情绪,还有一丝不平衡,我们叫它吃醋。”
零和听懂不平衡三个字,每次闵未在他面前提到“高枫”这两个字,他都会不平衡,甚至想发火,虽然他明白朋友的意义。
“一旦产生情绪问题,如果不及时解决或者发泄,长期堆积下去会要你命的。”
“如何解决?”
女人靠近他,说:“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帮我一个忙,放心,对你来说肯定是小事一桩。”
零和斜睨着她:“帮你成人形?”
“聪明,我要像你这样的身躯。”
零和冷笑了一声,他的身躯自然就是他本人,从域里土生土长出来的,只不过内部构造不同,能量体是战斗模式,再往上,会完全错过地球的这个时间段,那种旅行根本不会被任何物种所知。
“你知道我不缺你这个答案,不过,你是我见过为数不多会做选择的人,我可以告诉你方法。”
“如果我想要你的能量呢?”
“你接不住。”
女人贴得很近,她对这个男人的注意力从刚开始的“感兴趣”逐渐变得浓厚起来,冷不丁回答了他的问题:“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不舒服,你就得先去解决她的不舒服,对方舒服了,你就自然舒服了。”
“哪些事会让他感到舒服?”零和没有拨开她,但也没有表示接受。
女人顿了一会儿,说:“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如果对方也对你有好感,那你的陪伴、重视、以及,其它抚慰的行为,都会令对方舒服。”
“**?”
“可以,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但有个前提,你得先确定对方此时此刻能接受,否则会适得其反。”
“我明白了。”类域纠缠也是这么处理的,保证性命的前提下去取悦对方,这一点竟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她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零和已经离开了,女人直觉这家伙一定没有完全明白,她出了会儿神,突然觉得活了这小半辈子,这才第一次尝到心动的滋味,之前对这个物种的狂热让她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只有热爱,没有爱情,现在好像明白了,只不过是像千面这样愚蠢的男人打消了她的所有想象而已。
想到这里,她一下子对这个残存的世界燃起了更新的希望,爱情的魅力啊!她打了个圈,追随零和的能量而去。
闵未第三次从睡梦中苏醒,北域的惨状一次次在脑海里上演,突然,一股血腥味从喉间上涌,他强忍着没有吐出,双手紧紧捏着拳。
四位同宗在北域摄取的数据传了过来,零和调开一个个仔细查看,很快得出了结果,他把数据带到了视界屏障。
“全数感染,他们走不了了。”人未到,声先至。
长白草正想问有没有人溜进帝国,橙光突然降临到门口,汇报道:“帝国把分界加固了,他们拒绝北域人员进入。”
长白草看着零和浑身的伤口,立即示意黑石老人把小毛球带走,然后试探性问道:“北域人,还算好对付吧?”
B230缓缓驶出,拦在门口。
“很弱。”零和没有在意B230,欲走出门外,被长白草喊住:“我大概知道你成为恶魔的原因了,想知道吗?”
“我已经知道了。”他看到这些数据时,就第一时间明白了自己当初为何会动手取人性命,他转身来到那张人面勋章跟前,眯了眯眼,有些轻蔑地看着闪闪发亮的水晶石:“善意转瞬即逝,恶意永世长存,现在问题只剩下一个了,是谁杀了我?”他回头,蓝眸湛出,长白草头一回看清他的长相。
不得不说,恶魔勋章丑化了他,这一切都是千面歪曲事实策划的一场骗局。
“但你确实杀了人,他们想不惜一切代价要你毁灭,这是正常的。”
“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也许上一次和这次最大的不同,是我现在有了在意的东西。”他知道机甲大楼的通道在双尾蝎身上开着,他想说给对方听。
“所以,你不会选择杀人。”
“我要是杀,这些人早死光了。”他抬起手,把这间实验室所有的设备都一一复原,然后走到隔离室的门口,补上了那个被他一脚踹弯的大洞:“还有需要修复的地方吗?”
长白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摇头:“没有了,谢谢你还记得。”
“让开,”他朝B230说,车轱辘坚定地听着长白草的指示,愣是没有丝毫挪动,“你不会觉得它能拦得住我吧?”零和侧身,指了指这个邪魅狷狂不自量力的车轱辘。
“最起码告诉我你的计划,虽然你独来独往惯了,但如果可以,我是想帮忙的。”
“收留他们。”零和突然说出这四个字,长白草讶然:“物资有限。”
“不需要什么物资,红勘电盾隔离,治疗问题,其他人来做,橙光负责分析能量构造,”他停顿了一会:“我负责水源,如果先生愿意过来,他藏的那批法老石就必须贡献出来。”
“加入还需要条件?”亚父一直在听着。
“那你来做什么?讲故事给我听?”他突然开了个玩笑,亚父心头一暖,笑了两声,Zero初来乍到的时候,亚父确实这么干过,虽然后来才知道Zero不需要这种抚育行为,他获取一个故事只需要一秒,为了配合对方,忍得着实有些辛苦。
闵未靠在椅子上听着零和的声音,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虽然他自始至终都没听到零和杀人的理由,但长白草的反馈最起码透露出这事一定有原因,而不是嗜杀。
他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突然,军机处就发来消息,责令闵未立即返回军署,而且是处长亲自来说的,那语气就像是撵一个不归家的孩子,极其严厉,闵未头也没抬地掀开衣服就准备走人,却被零和的声音唤住:“别去。”
闵未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没有吱声。
“来视界屏障,我护你周全。”零和的声音很低,别人不说,亚父听出了端倪,小元和白冥也觉得这语调有些奇怪。
闵未闭了闭眼睛,对亚父说的:“有事叫我,我先回家了。”
说罢,他径直离开了机甲大楼,接他的人员早已在楼下全副武装。
“额,被拒绝了。”小元嘀咕,就在气氛微妙之际,白冥将小元的头掰过来盯着屏幕,一个模糊的马赛克赫然呈现在大屏上,小元徐徐瞪大双眼,白冥神情严峻地喊了一声:“老师,这是......”
亚父一惊,半响没有说话,他使用图像复原技术把这团模糊的马赛克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然后取下了眼镜,无言地坐在椅子上。
这个标志,很熟悉的样子。